因着急於趕到京城,陳衡風與楊笑澤一路上日夜兼程,可以說是馬不停蹄,且走的全都是暢通無阻的官道。因而得以在最短時間內到達了目的地。卻還是獲知裴影以刺客之名被押入了天牢的消息。而且距今已是整整過了五日。陳衡風雖是心焦,卻也只好按兵不動。好容易捱到了子時,二人便是換上了一身夜行衣,趁着夜深人靜,潛到了天牢內。
那些喝酒喝得暈暈乎乎的獄卒們全都在呼呼大睡。爲了確保不出差錯,陳衡風與楊笑澤還是給他們每人都點了昏睡穴。做完這一切後,楊笑澤留在原地看守,陳衡風則是開始一間一間牢房地去尋去。
這個時間大部分的人都是睡着的,即便是有些無心睡眠的,看到兩名黑衣人也是沒什麼驚訝。有的是因爲坐牢的時間長,劫獄這種事,他們看得多了,也就習以爲常了。權當長夜無聊上演的戲碼,整好可以打發時間。有的則是出於“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心情,爲那個即將得救之人感到慶幸。有的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願多生是非。誰知道他們是來救人還是來滅口的。總而言之,陳衡風在尋找裴影的過程中還算得上順當。
楊笑澤輕功絕好,可以做到腳底生風,踏地無聲。陳衡風的輕功雖不及他,卻也是不弱。若非習武之人,沒親眼見到,怕是很難聽得出異動。只是,如今的裴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身嬌體弱的大家閨秀了,又怎會毫無覺察?早在他二人進到牢門處給那些獄卒點穴時,她就已經感到了不尋常。不過,她一心以爲陳衡風他們還被困在“乾坤谷”,而儲益也絕無可能在此非常時期前來,惹人懷疑。她也是一時想不起還會有何人會冒險夜探天牢。
本想着或許與自己無關,卻是感覺到了來人是朝着自己這邊尋來的。不一會兒,竟是見到了一名蒙面的黑衣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雖是難以置信,裴影卻還是認出了他。即是意外地問道:“衡風?你怎麼來了?”
裴影是女子陳衡風早就知情,而她就是應家小姐也被他猜到,卻是不知她爲何要以黑紗遮面。在見到裴影的時候,陳衡風還是稍稍愣了一下。聽了她的話纔是回過神來。扯下遮面的黑巾後,將劍在門鎖上搗鼓了一番,便打開牢門,走了進去。
裴影原以爲陳衡風會埋怨她將他們撇下獨自一人上京,卻不料陳衡風只微微皺着眉頭,望着她,什麼也不說。她是最貪戀也是最難抵擋他這種眼神的,便是別轉過頭,向前走了一步,透過門柱之間的縫隙往外看去。爲了掩飾自己的心思,故作隨意地問道:“楊兄,是在外面守着嗎?”這話自是多餘。她只是怕自己會心軟,會再次將陳衡風拖入局。
見到裴影故意逃避自己,陳衡風雖是生氣,更多的卻是心疼。終是沒有開口相問。他始終記得,那日在懸崖底,他曾向裴影許諾過,若是她不願說,這一生他都不會再問。
“影兒,走
吧。”陳衡風上前拉住了裴影的手便要往外走去。他可以不追問,但定要她好好地留在自己的身邊,這是他對她唯一的要求。
“衡風,你應該知道,若非我心甘情願,這裡是困不住我的。”陳衡風的手心很溫暖,裴影很想就這樣任他牽着,一直走下去。無論去哪兒,只要由他牽着,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是欣然前往。可是,她到底還是狠下心,甩開了他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親自來帶你走。”陳衡風卻是不由分說地又拉住了裴影的手。這一次,他雖然沒有直接將裴影往外拉,卻是更用力,眼神也更是堅決。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所以他要在裴影更加堅持之前帶她離開。他居然害怕自己會在裴影的執拗下做出妥協。他害怕此刻不帶她走,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不能走。”裴影沒有立即掙脫開,而是長嘆了口氣,望着陳衡風,說道:“當日我連夜闖進‘乾宮’,就已經向皇上稟明瞭一切。若我現在走了,那些人便會真的將我當做刺客,皇上也是無力再幫我。這樣,只會讓事情變得沒有轉圜的餘地。衡風,這件事本就與你們無關,你跟楊兄還是回去。一切就交給皇上聖裁吧。”
裴影這話沒什麼傷人的字眼,卻是把陳衡風的心刺得生疼:到了現在,裴影竟然還是說一切與他無關?那麼在她心中,他算什麼?雖然明白裴影是爲了自己着想,故意說的這話,他還是有些生氣了。
“讓我放你一個人在這兒,然後抽身回去與林姑娘雙宿雙棲嗎?”陳衡風是真的生氣了。爲什麼裴影可以信任當今聖上,卻是不願自己與她分擔苦楚?還擅自爲他安排了終身。在她心裡,他竟是可以舍與其他女子的嗎?如此一想,他也是口不擇言起來。這已經完全不是他的作風了。
聽了陳衡風的話,裴影的心裡也是一陣抽痛。是啊,當初是她將眼前人交付於林惠的,是她主動拱手相讓的。爲什麼現在聽到這話從他口中說出,她的心裡會這般難受,這般酸澀?但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她絕不可以心軟。
“林姑娘是個好女子,你們,很配。”裴影將自己的手慢慢從陳衡風手心中抽出,背向了他,極力不讓聲音顫抖地說道。眼前卻是不爭氣地蒙上了一層霧氣。也只有他,才能將她的堅忍擊得潰不成軍。
裴影轉過了身,陳衡風看不見她眼中含淚的模樣,卻仍是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苦。也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由得懊惱起來。即是上前扶住裴影的肩膀,使其轉過身來,卻發現她的眼角早已掛滿清淚。自是更爲心疼與自責,便是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了伊人,抱歉地說道:“影兒,對不起。我……是我口不擇言,我只是着急了。”
這還是裴影第一次完完全全靠進陳衡風的懷抱裡。那麼溫暖,那麼讓她安心。他的話語更是因着道歉的急切而多了別樣的溫柔。她終是再也忍
不住,盡情地哭了起來。這些年隱忍的淚水此時全都氾濫了開來。陳衡風的擁抱很是緊實,竟還是止不住她的顫抖。
“影兒,我答應你,且暫時留你在這裡。但應家的案子我絕不會袖手旁觀。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幫你完成夙願。到真相大白之日,我便接你回陳家。或者你想遊歷江湖,我也會陪你。就是不要再將我推開了,讓我與你一起面對接下來的事吧。嗯?”待裴影情緒穩定了下來,陳衡風即是柔聲說道。
“若我說不願意,你便會放棄嗎?”裴影的眼角淚痕分明,卻是帶着一絲難得的笑意,說道:“只是,一切要小纔是。”
“放心吧,我定會留着性命兌現自己的承諾的。”聽得裴影沒有再堅持拒絕,陳衡風也是鬆了口氣。的確,即便是她依舊不同意,他還是不會置身事外。但得到她的應允,他卻是更爲寬心,至少在她心裡,是願意完全信任他的。
“好了,楊兄怕是要等得不耐煩了。你們先走吧。”裴影眼睛的笑意還是沒有消失,連帶着語氣也是有了些許的俏皮。
“好,那你自己要小心。”陳衡風也知爲了更長遠的未來,便是不能再沉迷於此刻的溫馨,應該立即採取行動纔是。即是向裴影說了這麼一句臨別的話,便轉身走出了牢房。走到拐角處時,仍回了一次頭,依依不捨地望了一眼,迎上的是裴影如水般溫柔的眼神。他終是放心地離開了。他在心裡暗暗起誓道:影兒,我很快便會來接你。等我!
陳衡風每走出一步,裴影眼角的笑意就會黯淡一分。因爲她很清楚,那個男子往外踏出的,便會是她與他此生相隔的距離。或許近在咫尺,卻也是遠在天涯。直至聽到牢房地鐵門被關上的聲音,裴影纔是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適才的溫存她很想一生擁有,卻是明白那是多麼的遙不可及。衡風,對不起!
“姑娘一切可好?”翌日清晨,任正格依舊前來探望問候。
“多謝獄司大人掛心。不知可否拜託大人一件事?”裴影的臉被黑紗遮着,看不出臉色的好壞。也不知是一夜沒睡,還是一早便醒來了。
“姑娘請講,只要正格能辦到的,定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任正格報恩心切,卻一直苦於不知該做些什麼。現在聽到裴影有事相托,自是連連點頭答應到。
“大人言重了。裴影只是想寫兩封信,再煩請大人送與收信之人便可。”對於任正格的爲人,裴影很是欣賞與尊重,話說得自是十分客氣。
“小事一樁。姑娘稍等,我這就去取來。”任正格說完,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不一會兒,便取來了紙墨筆硯,還帶來了一張小木桌。打開牢門後還親自放好。裴影很是感激地道了謝,便開始動手寫了起來。只是,在寫第一封的時候她是奮筆疾書,無有絲毫的遲疑;到了第二封,卻是遲遲不忍下筆。歷經了一番掙扎,終於還是染磨寫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