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太厲害了!”豬頭張大了嘴巴叫道。他完全沒有輸球的悲哀,有的只是對修傑那最後一球的震撼。他以一種近乎崇拜神的眼光慢慢靠近修傑,結結巴巴地說道:“給我籤個名吧!偶像啊……”
嘭!一句話還沒說完,川南的魔爪就落在了他的圓腦袋上。
“你這蠢貨!我們輸球了,你還有心思找人家簽名,而且還是我們的對手,你想氣死我不成。”川南臉色鐵青,心頭隱隱有一股深深的落寞感在作祟。
豬頭低下了頭,像是個知錯的小孩,低聲說道:“對不起!川南。我錯了。”
這是真是破天荒的一次,豬頭在被川南打了之後,沒有在心裡咒罵他,反而開口道歉。
川南本來還想再罵些什麼,聽到豬頭道歉,詫異地愣了一下,然後覺得眼睛酸澀,罵了句:“哪來的風,吹就吹唄,怎麼還帶着沙子,真他***討厭。”就沉默了起來。
餘罡可是興奮的不得了,大笑道:“明天你們倆就開工,再砌堵展示牆,我驗收合格後,你們才能離開虹北。”
川南和豬頭都沒有吭聲,既然輸了,他們就認了。
羅修對餘罡和川南間的賭約沒有一丁點的興趣,他走到韓斌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韓斌也是沉默,回頭望了一眼川南和豬頭,猛得一轉身,徑直往門外走去。羅修滿意地點了點頭,招呼修傑和花越澤一同離開。
“韓斌!”
韓斌聽到自身後傳來的呼喊聲,他的眉頭一皺,略爲停頓了一下,咬着牙頭也不回地又繼續向前走去。
“爲什麼不和他們告個別。”羅修趕上了他,關切地問道。
韓斌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依稀可見長髮遮掩下的眼裡有晶瑩的光芒在閃動。
“真受不了你們,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幾個大男人,搞得比瓊瑤劇還煽情,唉。”修傑哼了一聲,極爲不滿的說道。
“你別多嘴!”羅修瞪了他一眼,修傑又是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四個人就這樣默默在走到了虹北的門口,其間再也沒有人說一句話。走到門口,韓斌突然停住了腳步,擡頭望向那仿若立於蒼穹的巨大虹北二字。刺眼的眼光映射在金黃的虹北二字之上,反射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直欲滴出淚來。
門口不知何時來了一個賣藝的,穿得倒也不算破破爛爛,只是有些邋遢。長長的頭髮不知是太久沒洗還是自然捲,倒有點行爲藝術的味道。一個樣式古板的墨鏡架在鼻樑上,手裡把玩一把二胡,身前擺着一個盆子,裡面三三兩兩地有些散碎零錢,乍一看還以爲是阿炳呢。
說來這賣藝的來的也真是湊巧,更要命的是他手裡拿着的可是號稱最能賺人熱淚的二胡啊。偏偏這傢伙還真以爲他是阿炳,陶醉地演奏着《二泉映月》,那含蓄、深情的旋律如泣如訴、如悲似怒,時而委婉低迴、時而激越高亢,恰好符合了韓斌此時淤積在內心的幽憤和哀痛的心情。
“***!拉什麼二胡啊!”韓斌罵了一句,轉頭便要離開。
“韓斌!”又是一聲深切的呼喊,川南和豬頭不知什麼時候也追到門口來了。
韓斌頓了一下,卻是不敢回頭面對他們。
“你真的就這麼走了?”川南嗚咽着說道,“我們九幽三狼就這麼散了嗎?”
韓斌沒有說話,鼻頭卻是酸得很,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轉得越發的快了。
川南又煽情地講道:“這一路,我們三人相互扶持,從天河開始……”說到此處,他激動地有些哽咽,停頓了片刻,才又繼續說道,“沒想到……沒想到我們今天竟止步於此。”
這都是這該死的老頭子,半路殺出來了壞了我的好事,明明就要把虹北拿下了。該死的老頭,你不得好死!(以下省略一段川南內心極其惡毒詛咒。)
韓斌幽怨地望着川南,緩緩地說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待我助羅教練圓了他的夢,也算是我自己的夢吧。兩年,最多兩年,兩年後即是我們九幽三狼重出江湖之日。兩年之後,我們兄弟三人在攜手稱霸籃球的江湖。”
“兩年?”川南突然大笑了起來,“兩年之後,或許早就物是人非了吧。”
韓斌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兩年之後,我們就從這虹北開始,先滅了它,一雪今日之恥。”
“好大的口氣!餘罡冷笑道,“不要說兩年,就是二十年後,你們恐怕也生不出這個能耐。”
“喂喂喂,講話不要那麼刻薄嘛。今天要不是我們幫了你,恐怕你虹北也該掛上九幽分館的名號了吧。”修傑看不慣餘罡趾高氣揚的模樣,忍不住出嘴相助道。
“哼!沒有你們,我照樣能把他們打扁了。”餘罡大言不慚地狡辯道。
“你這不是過河拆橋嗎?”修傑正集中精力調用生平所學的髒話,準備全力炮轟餘罡,羅修卻開口制止道:“好了,我們各取所需,說不上誰幫誰。我們走吧。”
見幾人要離去,川南突然發了狂似的撲了上去,跪倒在地,抱住羅修的腿,痛哭流涕地哀求道:“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讓韓斌走,不要拆散我們九幽三狼。我們兄弟三人都是孤苦零丁,無依無靠的孤兒,我們被人唾棄,我們被人遺忘,可我們沒有放棄對生活的熱愛,我們堅信能靠自己的一雙手打出一片天下。可是今天,我們的夢想剛剛啓航,您卻這麼狠心地將它打碎了。您也有夢想,您也知道夢想破碎那一刻的痛楚,撕心裂肺的,與取了我的性命有何分別?”
悽美悠揚的一首《二泉映月》,配上這一段感人肺腑的告白,當真是賺人熱淚,此情此景,叫人如何能不爲之動容。
羅修咬一咬牙,苦笑道:“我何嘗不懂這當中的辛酸,我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誠如韓斌所說,只要兩年,兩年後他就高中畢業了,到時個你們又可以再聚首去實現你們的夢想。你們還年輕,你們可以等,而我卻是等不了啊。”
羅修說到此處也是感慨良多,大概是受了川南那感天動地的哭訴影響,他的心中不免也有些傷感。
十年職業聯賽教練生涯不盡如人意,又十年高中教練生涯也是毫無建樹,二十年過去了,人生還能有幾個二十年可以虛渡?人生還有幾個二十年可以等待?
花越澤在一旁看得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他的些於心不忍地說道:“教練,要不就別拆散他們了,怪可憐的。”
川南見有人幫腔,急忙抓住機會,號啕大哭道:“是啊,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吧,不要拆散我們。”
韓斌見狀無法再漠然,勸說道:“川南,你不要這樣子。籃王杯高中聯賽也一樣是我的夢想,你就讓我先去完成他吧。”他沉吟了片刻,又對羅修說道,“羅教練,我們走吧。”然後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
“韓斌!”川南又是撕心裂肺的一聲呼喚,可他還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豬頭見川南傷心不已,跪到他的身旁,安慰道,“川南,你振作一點,韓斌走了,你還有我啊,我會一直陪你走下去的。”
川南並不理會他,捶胸頓足,號啕大哭,彷彿被奪走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花越澤搖着頭,嘆了口氣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你這是哪跟哪啊,還生死相許,他們又不是戀人。”修傑鄙視道。
“我這不是有感慨,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詞,隨便唸了一句,抒發抒發一下情感。”花越澤撓着腦袋,非常的不好意思,“不過,話說回來,大叔你好像還欠我一百塊錢……”
“人家在這哭得死去活來,你卻好意思跟我提錢,你也太粗俗了吧。”修傑打斷他的話,大聲罵道。
“那是兩碼事,我分得清楚。快給我錢。”花越澤反駁道。
“咦?師兄,你怎麼走得那麼快?師兄,你等等我啊!”
“大叔,你別想跑,你快還我錢。”花越澤邊追邊嚷嚷着。
豬頭見川南還是如此傷心不已,走到那賣藝的身邊耳語了幾句,又回到川南的身邊,說道:“川南,你聽我說,ONE,TWO……ONE,TWO,THREE,GO,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與此同時,那賣藝的也配合着拉出這首歌的曲調,一時間搞得餘罡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
川南緩緩擡起頭,望了下四周,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了豬頭的腦袋上,“放你媽的頭,人都走了,你還唱個屁啊。”他呼地嘆出一口氣,又說道,“想不到以我剛剛拿到無恥球徒杯最佳演技獎的演技,竟然還不能感動那老頭,***,害老子塗了那麼多口水到臉上,回去得用雕版洗面奶好好洗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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