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越澤欲言又止地跟在神色凝重的羅修身後,一向大條筋的他也感覺到此次事件的嚴重性。
羅修帶着他走到操場的僻靜處,雙手負於背後,仰望蒼穹,靜默不語,似乎他也在爲難該如何對花越澤開口,陳述這太過突然的事件。
“教練,對面女生宿舍有人換衣服嗎?”花越澤站到羅修的旁邊,順着他的視線,伸長了脖子朝對面的女生宿舍樓觀望。
羅修瞪了他一眼,卻對他發不起火來,嘆了一口氣,道:“等伊伊從美國回來,我就和淑慧把婚事給辦了。”
“伊伊是誰?”花越澤好奇地問道。
“我女兒。在美國讀書,就快畢業了。”羅修提起自己的女兒眼裡充滿了憐愛之情。
“這麼說,我還得多一個姐姐?”花越澤心裡開始盤算等這個什麼伊伊回來,該如何如何給她來個下馬威,再使些手段,讓她服服帖帖地叫自己哥。
“是的。而且你還要多一個爸。”羅修試探性地把話題慢慢切入到正題上。
“羅教練,我可先把話放這了。我花越澤打小就沒叫過一聲爸,十幾年的習慣改不了,你可別指望我叫你那個什麼?”花越澤小心翼翼地說道,對於羅修這個嚴厲的教練,他還真怕他用訓練時的嚴厲把他給制服了,然後迫於他的淫威之下,不得不喊他一聲爸。
羅修淡淡且又無奈地笑了起來,道:“這個,我倒不在意。你高興喊我什麼就喊我什麼吧。”
花越澤長吁出一口氣,心裡一陣竊喜,就聽得羅修又接着說道:“我的意思是你親爸回來了。”
這一次羅修的語氣有些沉重。花越澤的心也隨之咯崩了一下,沉惦惦地重了起來。
親爸?那個從他出生以來到現在,十九年來從未見過面的親爸嗎?
多少次在夢中有過這樣的情形,一個笑容比陽光還要和詢的男人,用他充滿力量地雙手把自己高舉在空中,一陣陣溫暖的歡笑聲充斥在空氣之中,然而這夢總是被清醒以後的事實無情的打碎。
十九年了!我已經不做那個夢了,他還回來做什麼?
花越澤怔在原地,思緒萬千,紛亂得像糾結錯亂的蠶絲,無法冷靜,無法思考,腦子裡亂轟轟的一片。
“你不想知道你的親爸是誰嗎?”過了很久,羅修纔打破沉默開口說道。
“不就是那位你們叫他花明先生的大叔嗎?”花越澤擠出一絲笑容道,“我親爸還真有錢。你看到他手上戴了兩個籃王戒指了嗎?加上我這一個,就是三個了。他可真牛逼。”
“是啊。花明昔日可是奪得三次職業聯賽冠軍的明星球員。就在他奪得個人職業生涯的第三個冠軍後就遠渡重洋,去了歐洲打球。”羅修凝視前方娓娓道來,花越澤能一下猜中花明是他的親生父親,反倒讓羅修有些許的釋然。
“去歐洲打球就是拋妻棄子的理由嗎?那爲什麼他功成身就的時候不回來找我們呢?”花越澤低聲說着,嘴角掛着一絲冷冷的笑意,“我曾經在腦海裡架構過無數次重逢的場面,也無數次想象過我的父親該是個什麼樣,可是從來沒有夢想成真過。我甚至以爲他是不是已經死了,媽媽怕我傷心所以不肯告訴我。就算我絞盡腦汁也不會想到這會是一出現代版的王寶釧。媽媽,真可憐!”
花越澤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很平靜,稚氣未脫的臉上平靜地有些嚇人,直到他說出最後一句‘媽媽,真可憐!’時,眼淚才順着眼角輕輕地滑落。
那是爲母親流的淚!
是爲母親苦守寒窯十九年,含辛茹苦將他帶大流得淚!
這一刻,他能真切地感受到母親心底那股痛徹心扉的傷痛。
羅修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重重地拍了幾下,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會照顧好你媽媽的!我會把她上半輩子缺失的溫暖加倍地補償給她。”
花越澤重重地點了點頭,淚水濺落到地面,化成一片淡淡的水漬,卻帶不走糾結在他心頭的苦悶。
“我和你好商量過了。花明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現在他也算榮歸故里。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他一定可以幫助你在籃球方面有一個很好的發展,所以,我們尊重你的決定。三天後,你自己給花明一個答覆吧。”羅修如釋重負地吐出了這一番,剩下的就看花越澤自己的意思了。
“讓我好好想想。”花越澤平淡地說道。
羅修沒有說話,重重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就先行離開了。
花越澤拭去眼前殘留的淚痕,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擡頭仰望着天空。
朵朵白雲飄蕩在純藍的天空上,秋風輕輕拂過,落葉隨風起舞,深秋的蕭索襲上心頭。
花越澤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氣,對着天空自嘲道:“老天爺,你還真是照顧我啊。過了十九年沒爹的日子,當我已經習慣這一切的時候,你卻讓我爸出現了,而且一次還是兩個,親爸後爸都齊活了。呵呵,你真他媽有創意。”
按照正常情況,這個時候天空應該突然炸開一個響雷,然後在花越澤的身邊落下一道霹靂閃電,警告他不許再詛咒老天了。但是,這一切沒有出現,或許老天也知道這次做的有點過份,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花越澤發發牢騷吧。
“我該怎麼辦?你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至少也應該給我點啓示,告訴我該怎麼處理這個爛攤子吧?要不,你派個神仙下來幫幫我吧!最好是個女神仙,要比婉綺漂亮一百倍的那種。”花越澤對着天空喋喋不休地抱怨着,看到天依然很藍,白雲依然很白,他甚至大膽地提出了一些不太可能會實現的要求。
唰!晴朗的天空突然毫無徵兆地落下一道白花花的閃電,打在了花越澤身旁的空地上,生生把那片空地砸出一個兩米直徑的大坑。
花越澤慢慢靠近那個還在冒着青煙的大坑,嘴裡嘀咕着:“該不會真給我降下了個神仙姐姐吧?”
當他看到坑裡除了焦黃的枯草外什麼也沒有的時候,他狐疑地擡頭看了看天,再次抱怨道:“你光打雷不下雨是什麼意思?神仙姐姐,我要的神仙姐姐呢?”
唰!又一道威力更甚的閃電在他身後炸起,直把花越澤嚇得毛骨悚然,顫抖着雙腿道:“哦啦!我自己看着辦行了吧。媽的,我不就說了你幾句,你至於下手這麼狠嗎?這閃電要是劈在我身上,那我還不成了人幹。”
天空又發出滋滋的聲響,顯然是另外一道閃電正在形成當中,看起來威力比起來前兩次更加兇猛。
花越澤深吸了一口氣,撒開腿邊跑邊道歉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這事我自己能搞定,就不用麻煩你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