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師少天一衝進堂中,馬上展開劍勢,將一衆殺手和無名、珠木奴之間分隔開來,殺手們想突破他的劍勢,但師少天的劍勢一旦展開便連綿不斷,竟如同時對那幾名殺手出手一般。
那些殺手只覺得眼前盡是劍影,雖然只是劍鞘,但劍勢所指全是要害處,教他們不能不接招,如此一來,便無人去阻擋無名救人。
無名一得手,師少天馬上叫道:“喬萬春大人!人已經救了!”
喬萬春看見一個衣服襤褸的叫化子模樣的人逼退樑三江,拉着珠木奴便走,正自擔心,突然聽見師少天叫喚,心下大寬,手中雨龍劍急舞,只聽見叮、叮、叮的連響,喬萬春附近的幾個殺手手上刀劍馬上被劈斷,還有兩個最接近的殺手馬上被了結。
師少天見狀叫一聲好:“好一柄雨龍劍!不愧是‘天兵榜’榜外第一神兵!這裡就交給喬萬春大人了!”然後便急忙尾隨無名向堂外奔去。
師少天這一着並非要棄戰而去,相反,他一退,本來正和他對招的幾個殺手立即被他牽引着一同往堂外衝。
這當然並非殺手們的本意,但他們現在是欲撤手而不能,因爲師少天雖然在退,但劍勢中的柔和勁力卻沒有散退,而是在拉扯着他們,於是只好隨着師少天往堂外而去。
堂中一下子少了好幾個殺手,喬萬春和陶三十少的壓力頓時大減,而且空間也更加開闊,雨龍劍施展也輕鬆得多,以喬萬春的道法加上雨龍劍的鋒利,已儘可應付剩下的殺手,陶三十少和溫遜則緊緊守在刀鳳池身邊,形勢馬上逆轉過來。
眼看堂中的殺手不是喬萬春的對手,樑三江連忙掏出一支哨子吹將起來,立時,一陣尖銳的哨聲便傳遍了整個都督府。
哨聲響過,樑三江獰笑着叫道:“別以爲只有你有後着,我也有!你們就等着當靶子吧!”
樑三江邊說邊要往堂外退去,刀鳳池眉頭一皺:“不好,他想趁亂用箭射殺我們!阻止他!別讓他出去!”
但是樑三江此時已經退到門口處,而喬萬春卻還在和殺手們撕殺着,雖然在雨龍劍的神鋒下每一擊都令殺手們必受損傷,但這些殺手都是亡命之徒,用的都是以命換命的拼命招數,喬萬春也不得不大是顧忌。
樑三江退到門口,正要再吹哨號,突然一道勁箭射來,恰好將那哨子擊飛,樑三江又驚又怒,轉過身來喝道:“哪個混蛋亂放箭?我還沒發信~~~號~~~”
“第一,我不是混蛋,第二,我沒有放箭,第三,我不會聽什麼信號。”無名拉着珠木奴,挺着只剩下兩條竹片的竹棒頂在樑三江喉嚨上:“馬上叫他們退下!否則,只要我加一點勁,包你喉嚨會多兩個窟窿!”
喉嚨要害受制,樑三江哪裡還敢反抗,但仍然想拖延時間,等待機會反擊,尖着嗓子輕聲道:“你~~你這樣,我叫不出!”
一雙眼卻瞟向堂外,無名馬上發覺他的意圖,只笑道:“不用看了,你那些殺手全都不是他的對手,你還是乖乖照我的話做吧,我手上使了多少勁我自己最清楚,少給我耍花招!”
這時堂外師少天正以一柄不出鞘的古劍和殺手們鬥得不亦樂乎,但看他即使是在敵衆我寡的情況下,仍然是氣定神閒,每一劍都必讓殺手們應付得手忙腳亂,因爲他每出一劍,必在敵人防守的空處,殺手們雖然有心拼命,但卻都身不由己地任由師少天的擺佈。
無名自然知道師少天的厲害:哼,這些殺手雖然兇悍,但是道法卻只屬一般,遇上師少天這種高手,只要被沾上了,就會欲脫無從,很快就會被他消耗掉所有氣力的了。
果然,殺手們在師少天的擺佈下,氣力消耗比平時快上不止一倍,個個都汗出如漿,氣喘如牛,臉色越來越見慘白,腳步踉蹌。
反看師少天,卻越來越見遊刃有餘,姿態一如始終的優美,只看得聞哨而來的府中衛兵都呆了,紛紛讚歎這帥少年的武藝難得一見。
終於,師少天再不戲耍,古劍環身一舞,最後在身前一拄,殺手們即盡數癱軟在地上,師少天見無名望向自己的眼中帶有疑惑,只微笑道:“在下師門和佛家甚有淵源,家師曾嚴命我除非迫不得已,否則不能殺傷人命。”
無名哂笑道:“諸多規矩,真是麻煩!喂!姓樑的,快下命令!”
樑三江見自己嚴選的殺手竟然如此不堪一擊,當真是又急又氣,但假如真按照無名所說去下命令,最終也是一死,樑三江一咬牙,說:“好,我照你意思就是。”
這邊師少天卻發覺樑三江眼中閃過一絲兇光,心知不妙,連忙將腰間那塊刀鳳池所送,刻有‘御禮堂’字樣的令牌舉起,提氣高聲叫道:“御禮堂辦案!你們要聽我號令!不得妄動!刀大人還在堂中!”
這一連串的發號施令,不但搶在樑三江前頭,而且聲音中也運上了師少天的深厚功力,完全壓住了樑三江的聲音,衆府衛只看見樑三江嘴巴在動,卻聽不見他的聲音,但看樑三江被無名挾持着,仍對師少天的話將信將疑。
樑三江畢竟身爲雷州都督,府衛們可不能隨便聽其他人的命令而不理會他,樑三江也深知此理,急忙又叫道:“放箭!快放箭!”
師少天剛纔已經發過號令,這時如果再一次用自己的聲音壓制樑三江的說話,反而會讓府衛們懷疑,不過剛纔的話顯然也有些效果,府衛們雖然已經張弓搭箭,瞄準了師少天和無名,卻並不發射。
師少天見此知道自己剛纔的話沒有白費,急忙又叫道:“情況已定!任何人不得放箭!否則傷了欽差巡按,誰也擔當不起!”
衆府衛也不敢輕舉妄動,但都督被挾持,卻是不能袖手不顧,一名頭目叫道:“我們不會放箭,但請先放了我們都督大人!否則我們可不能保證了!”
無名眉頭一皺:“要我放了他?那麼不是更加危險嗎?何況他是罪魁,我可不能放他!”
樑三江陰笑一下,大叫道:“放箭!放箭!我寧願以身殉國!也不受奸徒脅迫!”
他這麼一說,衆府衛都覺情況不明,不能讓這些來路不明的人繼續挾持上司,瞄準師少天和無名的弓手們把弓張得更緊了。
“誰也不準亂來!這是我溫遜的命令!”無名正爲要不要放了樑三江以換取安全而頭痛時,堂中一人急急奔將出來,一邊叫道:“樑三江勾結魔族,走私貪污,更加想行刺巡按刀大人!刀大人有令!府衛暫歸我溫遜指揮!”
溫遜本就在雷州當了多年的水師都統,比起樑三江的人望更加深厚,這時有他出面,府衛們立即有大半相信了溫的話。
不過樑三江可不甘心就此失敗,急忙大叫道:“狗賊!你血口噴人!勾結魔族走私貪污的明明是你!要行刺刀大人的也是你!我是出來求救,大家快將這逆賊和兩個刺客都射殺了爲刀大人報仇!”
溫遜本就是因爲口才不佳,才一直未能獲上司青睞而得升遷,所以才一直只能當個水師都統,這時被樑三江反咬一口,情急之下更不知如何辯駁,只結結巴巴地叫道:“你~~你纔是~~是血口噴人!”
樑三江就是明知道溫遜這個弱點,這時更加不會放過,再一次高聲叫道:“快放箭!將他們殺了爲刀大人報仇!”
聽了樑三江的話,府衛們又糊塗了,但爲防萬一,他們仍不敢將弓箭撤下。
就在此時,堂中一把蒼老的聲音傳出來:“樑三江你口口聲聲說要爲我刀鳳池報仇,看來你很希望我死了?當真是好狠毒啊!”
堂中所有殺手都已經被喬萬春收拾了,刀鳳池在陶三十少和喬萬春兩人拱衛下步出堂來,衆府衛見刀鳳池還活着,都對樑三江生出懷疑來,不少人便撤下了弓箭,但仍有一些人張弓以待。
樑三江聽見刀鳳池的聲音,卻不驚慌失措,反而一副高興的模樣:“刀大人!你沒有遭毒手!真是太好了!我正要帶人進去救你呢!”
他不單嘴上說得好聽,而且七情上面,刀鳳池等人只看得心頭一寒:好個奸猾至極的傢伙!如果我們不是親眼見殺手是他率領的,單看此情景,只怕也會被他騙了!
善於演戲的樑三江卻趁着此機會繼續說:“刀大人呀!這個溫遜設了圈套要陷害我!大人你不要上他的當啊!還有這兩個人分明是刺客!刀大人要小心啊!”
他說得聲淚俱下,一些府衛不禁又張弓搭上箭來,喬萬春急忙喝道:“誰也不準動!有我喬萬春在,誰能傷得了刀大人?你們快把箭撤了!”
喬萬春這麼一喝,府衛們皆紛紛撤了箭,刀鳳池搖頭道:“樑三江啊樑三江,你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明知大勢已去,還在如此做作,有何用處?”
樑三江臉上一冷,沉聲道:“當然有用,我在等!”
刀鳳池摸着鬍子,又問:“等?等什麼?”
樑三江露出陰冷的笑容:“我在等你死!”
刀鳳池報以自信的微笑道:“哦?是嗎?只要我死了,情況就會混亂,你也可以趁此機會重奪控制權了吧?想得倒是相當不錯,不過,現在的情況,我有這麼多人保護,怎麼可能死呢?”
“哈哈哈~~”樑三江突然如狂大笑:“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就讓你死個明白吧!被譽爲天下第一聰明人的御禮堂卿刀鳳池大人!你還記得柳明道是怎麼死的嗎?是毒死的!你已經中了毒了,很快就會死的了!哈哈哈~~”
這時師少天插話道:“你還是在拖延時間吧?我今天曾經仔細看過刀大人的臉色,根本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樑三江雙眉一挑,說:“是嗎?可惜中這種毒的人,是不會有任何跡象在外表顯現的,但是一旦毒發,就必死無疑!算來時間也差不多了!”
師少天和無名一聽都吃了一驚,難道情形真會被樑三江此毒計逆轉?無名一咬牙,說:“那麼我就讓你先去見閻王吧?”
無名正要用竹片在樑三江的喉嚨上開上兩個洞來,卻聽見刀鳳池道:“這位小兄弟,且慢動手,我還有點事要問他個明白。”
既然是刀鳳池出面,無名也只好暫時住手,再看刀鳳池完全沒有中毒的跡象,樑三江說中此毒不會有跡象云云,恐怕也是虛張聲勢。
刀鳳池見無名對自己的命令非常遵從,雖然不知道這乞丐少年是誰,但也肯定他是自己人,朝無名笑了一笑,才向樑三江問道:“我記得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在都督府進食過,你說我中了毒,那麼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樑三江冷笑道:“刀大人,你恐怕怎麼也想不到,那種毒是可以根據需要,調配發作時間的,在三天前,我和你對弈的時候,那杯茶中,我就下了毒了!只要今天午時一過,刀大人你就會突發急病而亡!現在也差不多了吧?”
聽了樑三江的話,刀鳳池直是連連搖頭:“好個心狠手辣的歹毒之徒,當日我還是第一天來到雷州,你就已經有了殺我之心,歹毒!當真是歹毒啊!”
樑三江仰天一笑道:“那也只能怪刀大人斷案如神的名頭太響了!我做賊心虛,當然要先下手爲強了!”
無名聞言大怒:“你這個王八蛋!快把解藥拿出來!刀大人有什麼事,你也休想活!了”
樑三江冷哼道:“我沒有解藥,爲了保證刀鳳池一定要死,我早就將解藥都扔掉了!而且我死了,有你們陪葬,倒也不錯!告訴你們吧,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只要殺死刀鳳池這個任務可以完成的話!哈哈哈~~~”
“原來如此,你果然是受到了指使,那麼你能不能在死前讓我知道那個指使你的人是誰呢?”刀鳳池嘆着氣說道。
樑三江大笑道:“好啊!刀鳳池你總算是折在我手上了!不過,我不會說的!我要你帶着最深的怨恨下地府!”
他說到後來,語氣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怨毒,教人不寒而慄,但看刀鳳池卻只輕嘆了一口氣道:“你以爲我猜不到是誰嗎?你不說也罷,不過,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其實在那天對弈的時候,我已經懷疑你了,又怎會貿然喝你的茶?當時我故意掉了一子落地,就是要引開你的注意,同時偷偷將你、我的茶對調了。”
“你~~你說~~什麼?”樑三江越聽越是驚恐,臉色變得蒼白髮青,全身抖個不停,反而無名和師少天卻是大鬆了一口氣,望向刀鳳池時眼中也多了幾分佩服。
樑三江呼吸越來越急促而微弱,全身搖晃着,瞪着刀鳳池的雙眼中透出絕望的神色,突然全身一震,叫道:“你!你是故意想套我的話~~~”
話猶未完,樑三江全身一軟,癱倒在地上,喬萬春急上前探鼻息和脈搏,卻已經是死透了。
刀鳳池手一揮,傳令道:“樑三江既死,雷州都督一職暫由溫遜代理,待我回京稟奏過皇上後,再行拜封正職!”
溫遜又驚又喜,忙鞠躬道:“謝大人提拔!溫遜銘記在心!”
他知道這一次有刀鳳池保薦,自己升任都督之事已是十拿九穩,基本上是板上敲釘,當然是高興得很。
溫遜獲欽命巡按授職,兼且樑三江謀害欽差的證據確鑿,都督府上下也對溫遜的能力很清楚,也很信任,不消半個時辰,溫遜已經將都督府完全控制了。
解決了樑三江,刀鳳池自是對在危急中立功的師少天和無名大是讚賞,喬萬春卻因爲討厭師少天,徑直走到無名面前,無名連忙鬆了拉着珠木奴的手,對喬萬春鞠躬道:“小弟無名,見過喬大哥!”
喬萬春見他突然向自己施禮,大是不解,卻見無名又說:“大哥放心,嫂子沒有受傷。”
聽無名‘大哥、嫂子’地叫,喬萬春更是雲裡霧裡的,忙問:“你是什麼人?怎麼叫我做大哥?”
無名這纔想起喬萬春還是第一次和自己見面,忙將自己和許邵結拜的事說出,喬萬春這才明白過來,上前抱着無名的肩膀笑道:“好!好個英雄少年的三弟,你二哥還有任務,所以沒有回來跟我說過,不過三弟你這一次卻搶了頭功了!”
喬萬春和許邵一樣絲毫不嫌棄自己又髒又臭,這令無名對喬萬春的評價又加了不少分,面對大哥的稱讚,無名欣然接受,又拉起喬萬春,說:“大哥,來,嫂子在等着你呢。”
不想喬萬春和珠木奴一照面,雙方都露出痛苦的神情,無名心頭一震,想起之前聽見的話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三人默然良久,喬萬春終於伸出手來,拉起珠木奴雙手說:“珠妹,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只能希望大人會體諒你的苦處,畢竟你是被迫的,若能免得一死,無論多少年,我都會一直等你,但假如~~~假如~~~我~~~我將終生不娶!”
珠木奴一張慘白的俏臉上飛出一抹紅霞,嘴脣卻咬得幾乎全無血色,最後終於痛苦地搖頭道:“不!我不值得你這樣做的!”
喬萬春一把將珠木奴摟入懷中,緊緊抱住:“我說值得,就是值得!”
看着這個情形,無名不禁暗歎,原來這個大哥是個如此情深義重的人,單此一點,便足當自己的大哥了。
“喬萬春啊。”刀鳳池安排府務停當,見喬萬春如此模樣,雖然不忍心,但也不得不上前來‘棒打鴛鴦’:“珠木奴雖然是被迫的,但是究竟要怎麼判,我現在也下不了主意,當這裡的事都解決了,回到雷都,再~~再說吧!現在,先將她~~下牢!”
這‘下牢’的命令一下,喬萬春全身一震,顫抖着鬆了手臂,卻以堅定的聲音答道:“是!屬下領命,來人!將犯婦上銬!下牢!”
眼見喬萬春雖然心中痛苦,卻仍不徇私情,無名不禁想起許邵的話,難道大公就真的一定要無私嗎?
正在爲這個問題而思考着的無名,突然感到手臂被人碰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師少天,他仍然是捻着鼻子,正用劍鞘輕輕捅着自己的手臂,無名剛感受過喬萬春的親切,對師少天這個態度更加感到討厭,不耐煩地說道:“你幹什麼?”
師少天見無名一臉的不高興,愣了一下,隨即賠笑道:“別那個模樣嘛!剛纔不是說了?這裡的事解決了,你要告訴我林前輩的下落哦。”
無名這纔想起的確是答應了這件事,雖然很討厭眼前這個‘帥’少年,但既然是親口答應的事,總不能賴皮,不過自己其實並不知道林道平的下落,這可如何說呢?
師少天似乎從無名的猶豫中察覺到了什麼:“喂!你不是要告訴我,其實你不知道林前輩在哪裡吧?”
無名吃了一驚,但因爲討厭師少天,哪裡肯在他面前示弱?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急中生智,忙說:“不是我不知道,不過我二哥說過那個地方不好找,我怕說了你也找不着!”
師少天既然對無名生了懷疑,這時自也不會輕易相信無名的話,上上下下地看了無名一陣,說:“別嚇唬人!林前輩是一定在月南粵地隱居的,我早就找過很多其他地方了!看你能說出什麼地方來!”
無名早就胸有成竹,得意地說道:“那麼丹霞山你去過了嗎?”
師少天詫異道:“什麼?在丹霞山?那裡未免太容易被找到了吧?林前輩會在那裡隱居嗎?”
無名正是猜中了師少天這個想法,纔敢胡吹一氣:“就是因爲這樣才顯得出林伯伯的聰明啊!所謂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山,林伯伯偏偏就選名聲遠揚的丹霞山來作爲隱居之地,此方爲超級隱啊!誰會想到,他會在遊人如鯽的名山隱居呢?”
他這麼一說,卻恰恰合了師少天的思路,只因兩人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但無名是有心算了師少天的無心,這一來馬上讓師少天相信了:“不錯!林前輩果然是出人意料!小山、大市我都想過,就是想不到他會隱居在名山大川!有道理!有道理!”
見師少天上了自己當,無名心下竊笑不已,臉上卻不敢明笑,只裝出一副崇拜的模樣:“就是啊!當真是聰明絕頂啊!”
他這麼說似乎是在贊林道平,實際上是在誇獎自己,只是旁人卻不知道而已。
師少天想了一陣,突然又感爲難:“丹霞山那麼大,林前輩又有心潛隱,我要怎麼找啊?喂!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大概的地點啊?”
無名哼了一聲,說道:“什麼‘喂’?我叫無名!求人還那麼大架子!”
師少天有求於無名,見無名生氣,連忙道歉:“是!是我不對!無名兄,請你告訴我吧!這一趟尋找林前輩,是家師要我一定得完成的任務,無名兄就幫幫我吧!”
見師少天低聲下氣地求自己,無名覺得很滿足,腦子一轉,又開始胡扯起來:“其實呢,林伯伯隱居的地方也不難找,因爲那裡有個很容易認出來的景緻,只要你找到那個景緻,林伯伯家就在附近了!”
無名這麼一說,師少天更急了:“無名兄,你就別再賣關子了!快告訴我林前輩究竟在哪個景緻附近隱居的吧!”
無名騙得籌碼在手,這時便開起價錢來:“我當然會說,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師少天明知無名在要挾自己,但爲了得到情報,而且就算談不攏,有了丹霞山這個線索,相信也終能尋得林道平,便答應道:“好,無名兄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反正你漫天要價,我着地還錢,有話慢慢說就是了。”
無名裝樣子打了一個哈欠,說:“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磨菇,現在肚子有點餓,又有點困,條件合就合,不合就拉倒啊!”
師少天連忙打蛇隨棍上:“好!好!那麼小弟請無名兄去飽餐一頓雷州最精美的上齋,那麼行了吧?”
無名一聽幾乎跳起來:“什麼?要我吃齋?我是乞丐不是和尚!何況要吃的我自己會去討,這是乞丐的規矩!你請我我還不去呢!我的條件很簡單,只要你以後跟我說話的時候不要再捻着鼻子就行了!我要的只是最起碼的尊重!”
無名這個要求聽起來應該不是很過分,但對於師少天來說卻似乎是非常爲難,只見他看了看無名,然後扭過頭去想了想,跟着又看了看無名,又扭過頭去想了想,如此重複了幾次,無名再也忍不住,叫道:“你不肯就算了!猶豫什麼嘛?一句話,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我答應就是了!”最後師少天還是決定忍受一下無名的髒臭,以換取情報,只見他鬆了捻着鼻子的手,但一張帥臉卻擰成了一團,讓人看了好不彆扭,無名越看越覺好笑,終於忍不住躺在地上滾來滾去笑個不停。
無名的髒臭讓師少天覺得多忍受一刻都是最大的折磨,這時急忙叫道:“無名兄,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你就快點告訴我吧!”
笑了一陣,無名只覺得肚子都疼起來了,也覺得氣也出了,便忍住笑站起來,說:“林~~林伯伯他~~他就住在那話兒石的附近。”
師少天奇道:“什麼叫那話兒石啊?”
無名撓了撓頭:“這~~~這該怎麼說呢,那話兒石嘛,對了,就是跟我的那話兒一樣的石頭!”
師少天擰成一團的臉頓時漲得又紫又紅,憋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道:“我~~我怎麼知道你~~~你那話兒是什麼模樣?”
無名恍然道:“哦,是了,我看你小子那話兒應該還包着吧?那我給你看看我那話兒就行了!來!”
無名說了就做,伸手便要解自己褲腰帶,師少天驚叫道:“夠了!別那麼下流啦!”
“下流?!喂喂喂!我這是好心幫你,你竟然說我下流?對呀!我下流!我是乞丐!當然是下流啦!”無名突然就發起飆來,氣呼呼地將竹竿甩飛出去,一屁股坐到地上,說:“騙你的啦!我根本就不知道林伯伯隱居在哪裡!我現在說的是真話了!”
師少天見無名如此激烈的反應,顧不得無名身上的髒臭,上前來道歉:“無名兄,是小弟胡說八道,還望無名兄原諒小弟一次!無名兄真的不知道林前輩所在嗎?”
無名見師少天態度尚算是誠懇,同時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便點頭道:“當然啦,我又沒有見過林伯伯,而且二哥也沒有說過林伯伯的下落,不過,只要我們等一下,見了二哥就可以知道了。”
不過師少天卻不這麼想:“不,你那個二哥究竟是不是林前輩的傳人,現在還不能肯定,而且家師當日要我下山尋找林前輩,是要我藉此機會多加歷練,因此,我還是去丹霞山找一趟的比較好。”
這一回輪到無名感到驚訝:“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等我二哥回來,你不就能很快找到林伯伯了?幹嘛還去我胡說的那個丹霞山找啊?”
師少天笑了笑,說:“我說了那是歷練啊!而且我會馬上動身出發。”
無名奇道:“你急什麼啊?歷練什麼的,等我二哥來了後,有了消息再去不遲嘛。”
師少天嘆了一口道:“因爲我害怕。”
無名這一下更是奇怪:“你害怕?害怕什麼啊?”
師少天又說了一句古怪的話:“不知道。”
無名只覺這師少天說的話越來越古怪,但同時又覺得他話中似乎有什麼玄妙,正想着,卻見師少天已經在向刀鳳池辭行:“刀大人,我這一趟插手進來,已經是大大超過了家師定下的規矩,現在大人已經有了安全的保證,我就先告辭了。”
刀鳳池已經猜到師少天的師承必定是和佛門有關的世外高人,便也不作挽留。
喬萬春因爲珠木奴的事,正是意志消沉,而陶三十少也爲了蘭莉的安危而坐立不安,兩人都因爲心事重重而沒有吃飯,卻連累了無名也不好意思提吃飯的事,而且刀鳳池也一起陪着不吃。
過了一陣,府外突然有人報進來:“稟報大人!有個人拉着一個盲女來到門口,他自稱是喬大人的結拜兄弟,還說那盲女是陶大人的~~”
“蘭莉!”陶三十少一聽便想到可能是許邵和蘭莉,急忙衝將出去,無名也同樣想到可能是許邵,正要也出去迎接,卻見喬萬春對這消息全無反應,不禁心下暗歎,上前拍了拍喬萬春肩膀:“大哥!大哥!二哥來了!”
喬萬春剛回過神,已經看見陶三十少拉着蘭莉,領着許邵入了府來。
許邵看見無名也在,忙上前來,說:“三弟,怎麼樣?見過大哥了,覺得這個大哥值得結拜吧?”
無名先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本來我也是覺得很值得,但是現在大哥意志消沉,我又覺得不是很值得了,因爲一個女人~~”
他話說到這裡卻說不下去,只因嘴巴已經被許邵掩上了,只聽見許邵說:“陶大哥已經大概給我說過了,大哥,你這樣消沉,以後如何保護刀大人啊?而且嫂子也未必就一定會判死罪。”
喬萬春目泛淚光,咬了咬牙,說:“我不是消沉,我只是覺得,上天實在太殘忍了!珠妹自小就因爲是胡漢混血的關係受盡了歧視,而且又被拐賣,被迫在花艇做那賣笑的生意,現在,又被樑三江這奸賊威逼利用,成了謀害欽差的幫兇,她一生都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但她也不是什麼奸惡之徒,這樣一個可憐之人,爲什麼還要受這樣的苦?她爲什麼有這樣的命運?”
聽見喬萬春這麼說,無名突然心生莫名感慨,難道命運就是這樣不可抗拒?
“三界唯心,萬法唯識,這是一位我自小就認識的大師說過的話,他又說,順未必順,逆未必逆,命運這東西,不是上天定的,是人心造就的。”許邵拉着兩位兄弟的手,如此說道。
不單是喬萬春和無名,刀鳳池和陶三十少聽了也覺得這是一種極爲新鮮的說法,刀鳳池想了想道:“這是因果論吧?但是如果這樣說來,珠木奴她種了什麼因,而要受這樣的果呢?”
許邵這時儼然一位得道高僧,在衆人皆感迷惑的時候,以精妙的佛理作爲開導:“人的一生,都是業力中糾纏,同時也在作着各種各樣的業,有善業,有惡業;所想是業,想說是業,所爲是業,自己是業,親人是業,朋友是業,仇人是業;業,不單會影響自己,也會影響他人;假設只有一個人,他作的業是自己受了,假如是兩個人,那麼,他們所作的業,影響自己和影響對方都是大致相當,但是假如有三個人,那麼每一個人受別人的業的影響,就會超過自己的業對自己的影響,人越多,這個對比差異就越發明顯;因此,在現實中,每個人都會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也因此有人稱之爲‘命運’。”
刀鳳池只聽得連連點頭,讚道:“想不到許邵你竟然有這樣的見識,當真令老朽如醍醐灌頂一般,頓感眼前一片開朗啊!”
喬萬春卻有點不以爲然:“既然如此,個人的力量又怎麼對抗‘命運’呢?”
許邵搖頭道:“命運是不應該對抗的,而應該去創造,因爲未來是現在的因而成的果,因此要多種善因,多作善業;個人的業雖然影響不大,但如果人人都多作善業,未來就可以變得更美好,也因此纔有普渡衆生之說。”
無名詫異道:“二哥,你說話還真夠玄的,如果你早半個時辰回來,一定會教那個討厭的師少天大吃一驚的,到時候他肯定不敢懷疑你是林伯伯傳人的事。”
許邵伸了一下舌頭道:“這不是我說的,是那位大師說的,什麼玄不玄的我可不懂。”
喬萬春聽完想了一陣,大鬆一口氣說道:“弟弟你說得對,這一次,說不定是珠妹和惡業斬斷聯繫的契機,從今往後,我會好好引導她多結善緣,希望下半生可以有善報吧。”
許邵見喬萬春重新振作,胸懷更寬廣、從容,自也放下心來,露出那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容:“大哥能這麼想就最好,時間是隻會向前進的,過去發生了的事,不能改變,但是未來的一切還沒有發生,都是不定的,那就是我們可以掌握的東西。”
三兄弟正談得起勁,刀鳳池卻來:“這個命運的話題,我看還是以後再說吧,我現在倒是很想知道,許邵你怎麼會和蘭莉一起來都督府?”
一旁的蘭莉滿懷感激地說道:“是他救了我,然後帶我來這裡的。”
刀鳳池奇道:“許邵,你不是說要去找那個魔女的嗎?怎倒找到你未來嫂子那裡去了?”
許邵正容道:“本來我的確是在找那個魔女的,但是她對環境的熟悉並不比我差多少,而且好象是有意的一直引導我,當我在廟前街那裡差一點兒就要截住她的時候,就聽見嫂子在她家的巷裡面叫救命,所以我急忙進去看個究竟,結果看見有三個魔族殺手在追殺嫂子,當時我也不知道嫂子的身份,不過這事也不能不管,便出手制服了那三個殺手,然後聽嫂子說要見陶大哥,於是便帶嫂子來了。”
刀鳳池想起一事,忙問:“許邵,你沒有殺那三個殺手吧?”
許邵搖了搖頭:“我沒有殺他們,因爲一來我還不是正式的公門中人,二來我也想活捉他們做證據,不過他們的牙縫中都藏了劇毒,被我制服後就自盡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