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衆意難違,但領主大人的軍令,卻同樣不容置疑。
即便此刻錢無憂生死不明,但在這全軍撤離的緊要關頭,小木蘭同樣要維護領主大人的威嚴,她藏起了心中的不捨,狠狠咬起牙,猛然揚起了雙手。
“諸位,大家都要記住,我們是戰兵,不是輜重苦役!”
看到朝夕相處的蠻荒勇士們,全都一副耷拉腦袋、情緒低落的模樣,不敢大意的木蘭,立刻繼續說道:“我可以在此立誓,此戰,無論生死如何,只要輜重隊能夠安然迴歸帝國,眼下參戰的每一個人,無論種族所屬,最終得到的封賞,都會比你能抱走的材料更多。”
“更多?”匹格劉和希洛克猛然揚起了頭,詫異萬分地問出了聲。
已經越權做出決定的木蘭,自然不會再有退縮,她鄭重地點頭道:“更多!”
“那就燒!”匹格劉咬牙切齒地揚起了手,並重重揮了下去。
“燒!”希洛克走調的嗓音,已經完全扭曲了。
“燒!”木蘭的聲音擲地有聲,她現在要做的,只是把領主大人的計劃堅定地執行下去,至於事後的責罰,已經不在她的考慮之中了。
熊熊的火炬,就此涌入了吉祥峰輜重營,沖天的火焰,爆燃而起,整個山頭都彷彿變成了躍動的火焰,燒盡一切。
吉祥峰的大火,就是總撤離的信號。
冬日的夕陽,正在漸漸沉入羣山之中,鑲有金邊的矮山。閃閃發光。一片金紅的野豬澤背景下。濃煙滾滾的吉祥峰,分外醒目,即便遠在數十里之外,也能看個一清二楚。
負責擾亂視聽,佯攻野豬人大營的李破軍,立刻下達了全軍撤離的命令。
張武威、焦大虎和典軍率領的部隊,第一時間就撤了下來,但四散奔走的帝兵士。卻有大半依然沉浸在搶掠物資、奪取戰利品的快感中。
幾乎有半數的帝潰兵,並沒有聽從指令,一個穿着破爛絲質衣袍的中年人,更是騎着一匹拐腿的馱馬,帶着衣衫襤褸的從屬,高舉燒焦的大旗,擋在了李破軍身前。
“誰讓你亂下撤離命令的?”趾高氣揚的音調中,透着鄙夷的味道。
皺起眉頭的李破軍,大聲說道:“領主大人有令,吉祥峰起火。全軍撤離。”
馬背上中年人冷哼道:“領主?什麼領主?你叫他過來,我是李開元子爵。我們第三路軍的任務,是直搗烏羅斯,平滅野豬人之亂。”
帝國子爵,對應中小型城市的封地領主,如此的名頭,還是挺能唬人的!
李破軍到底是土生土長的帝國子民,他下意識地就愣在了當場,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措辭分說。
畢竟錢無憂的爵位,僅僅與李破軍一致,只是一個小小的封地騎士,論起威勢,那裡又能和子爵大人媲美?
李破軍和他的傳令兵,因此而陷入了沉默。
“哼,騎士,我命令你,立刻帶上你的兵,都給我殺上去,攻破野豬人的大營!”
不耐煩的李開元子爵,大聲吼叫起來,可還不等李破軍出言申辯,斜刺裡的山林坡地中,卻猛然衝出了一隊野豬人騎兵。
野豬人剛一出現,就提起了速度。
笨重的野豬騎獸嘶嚎連連,大地震顫中,如雷的蹄聲越發震耳欲聾,頃刻之間,鐵甲洪流一卷而下,雪亮的白光沖天而起,如水傾瀉。
擋在野豬騎兵隊列前的李開元子爵,還未反應過來,就被白光席捲了進去,眨眼的功夫,便已血霧漫天。
奔馳的野豬人,在斬落焦黑的戰旗後,就毫不遲疑地衝下了山坡,直指遠處的大營。
可是耀目的白光,依然在李破軍的眼前綻放,他可是發誓,這是法則之力,真正的法則之力,而且是軍團級的法則之力!
渾身戰慄的李破軍,冷汗淋漓,事實上,他剛纔根本就沒反應過來,但野豬人的騎兵,卻已經席捲而過,並且漸行漸遠。
直到這一刻,李破軍才猛然發現,一面白虎戰旗,隨着恐怖的野豬人隊列一路前行,迎風招展。
那是豬三王子的戰旗嗎!?
李破軍愣神之下,耳邊彷彿再次出現了錢無憂的話語:“豬三王子,天賦白虎之力,號稱無堅不摧,此次作戰,你們若是單獨遇到他,不用遲疑,即刻逃跑就好!”
逃跑?
遇到那種毀滅性的騎兵奔襲之陣,真能逃得掉嗎?
身邊只有一小隊傳令兵的李破軍,不禁暗自慶幸自己鴻運當頭,可是突然之間,他卻感覺面頰上有些黏糊糊的感覺,伸手一抹,溫熱的血液,頓時浸溼了手指。
轉過身的一刻,李破軍才發現,他和他的傳令兵小隊,竟被激揚的血霧,弄得滿身污穢,火光掩映下的猩紅色澤,彷彿是在提醒他,剛剛發生的一切,絕不是虛幻。
“大人,您看!”
李破軍正自觀察自己的親兵小隊,就見身側的士兵,指向了他的身後,回眸凝視,李破軍只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冰寒。
一片閃耀的白光,正在暮色的火焰中推進,無堅不摧的森寒刀芒,好似刺入了奶油,犀利無比地割裂了帝的軍陣。
一面面的帝戰旗,接連倒伏下去,並很快跌落火焰,化爲烏有。
“撤!我們撤!”李破軍連連高呼起來,他再也沒有興致,去顧忌傲慢士族的生死,也沒有興趣,去拯救更多的帝國潰兵。
任何不聽將領的麻煩存在,就該讓他們自生自滅!
帶着戰馬的李破軍,一路向南,很快追上了張武威、焦大虎和典軍的隊列,可這數千人的大部隊,在與輜重隊合流的時刻,卻又一次爆發出了更爲猛烈的衝突。
三隊打着帝國男爵旗號的士兵,竟將組織協調撤離事宜的李破軍等人,團團包圍了起來,外圍的地方,更有些兵士,衝進了輜重車隊,將大車連連推下路面,撞入深溝。
“小子,乖乖交出兵權,然後讓這些民夫,都把路給大爺清乾淨了!”
一個騎着高頭大馬,披着豔麗旗面的傢伙,站到了李破軍眼前,趾高氣揚的面孔中,除了傲慢和鄙夷之色外,還帶着濃濃的不忿。
“哼,不過一個小小的騎士,居然也敢妄自指揮男爵大人,你這是要造反嗎?”。
“小子,你身上的甲冑,看起來不錯啊!快脫下來,獻給男爵大人!”
“天,快看,他們的刀劍,都是優良品質的魔法物品,男爵大人,我們發財了!”
嗡嗡聲中,亂兵的羣體,連連騷動,幾個膽大的傢伙,徑直朝着滿頭大汗的李破軍衝了過來,伸手就想強奪他的魔法劍。
“住手!”李破軍猛然拔出了佩劍,但閃閃的寒光,卻不足以震懾利慾薰心的亂兵。
爭搶之間,李破軍一劍刺死了亂兵,可是血光迸射的時刻,受了刺激的亂兵,卻爆發了一片聒噪聲,更大規模的暴亂,眼看就要發生。
不等李破軍喊出鎮壓的話語,北方的夜空中,就傳來了一道清亮的嗓音:“放下武器,作亂者,殺無赦!”
馬蹄聲中,提着流星槍的木蘭,衝鋒而來。
一馬當先的小扈從,直接衝入了亂兵的核心,三個男爵級的帝國士族,轉瞬之間,就被她接連挑落馬下。
隨後,一羣膀大腰圓的蠻荒勇士,就以老鷹捉小雞的姿態,猛撲了上來。
除了幾個負隅頑抗的家丁,被擊倒之外,餘下的亂兵,全都呆愣在了當場。
李破軍當時就衝着木蘭,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可是他得到的回覆,卻是少女略帶無奈與憂慮的複雜目光。
木蘭雖然大着膽子,鎮壓了眼前的叛亂,但地上呻吟連連的五行士族,到底都是燕地的男爵級士族。
可是事已至此,木蘭卻只能硬着頭皮做下去了。
“把他們都捆起來!”木蘭大聲命令道,她清脆的嗓音,令地上的三個男爵大人齊齊全身一震。
“你是誰家的女子,怎麼能上戰場?這成何體統!”
“毒婦,無知的你,已經激起了我們盧氏家族的憤怒,我發誓,你會後悔的!”
“不知廉恥的女人,你身上的污穢陰氣,就是我們失去勝利的罪魁禍首,災星!”
咬着嘴脣的木蘭,聽到連連的鄙夷和唾罵聲,屈辱的眼淚當時就流了下來,但與侮辱相比,她更在意的,卻是領主大人的撤離計劃。
忍着悲憤的木蘭,高高揚起了手,示意蠻荒勇士將這些作亂的匪首,都押解下去。
可是就在這時,一名肩頭插着羽箭的斥候,騎着快馬狂奔了過來。
“報!野豬人的追兵,已經逼近我軍,距離不足三公里!”
轟!
人羣頓時炸了鍋,三個被按住的帝國男爵,頓時昂着頭,連連吆喝起來,亂兵們頓時又一次鼓譟騷動起來,他們要求即刻掀翻所有的輜重車,讓出大路,快速出逃。
就在事態即將全面惡化的時刻,一柄燃燒的利劍,卻從山坡上呼嘯而下。
慘叫聲中,那個正在全力煽動亂兵的帝國男爵,就被火焰升騰的利劍,釘死在了地上,沸騰的火焰,瞬間將他燒成了一截青煙嫋嫋的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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