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堯天和曲念怡的第一次見面,卻並非第一次相識,應該說,在她兩所遇見的那兩個相同男人的經歷當中,就已經對對方有了相當的瞭解,而這種瞭解即便不是在照鏡子,但也絕對有相似乃至相同的地方。
但兩人彼此間因爲熟悉或者好奇的打量並沒有持續多久,畢竟即便過去兩個人有相似的地方,但今天見到的也的確只是陌生的面孔。
“事情我已經差不多知道了。”
堯天走到衆人跟前,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頓時就讓管良三人都是一怔,魏碑然對此更是顯得有些詫異,畢竟他纔是親身經歷了當年之事的人,但由於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堯天,所以並不方便詢問問題,但一旁的蕭何卻是若有所悟的說道。
“是羅天?”
被提及的名字,頓時勾起了衆人心中的回憶,但回憶也只在頃刻,畢竟人事物皆以不同,當初的三人行,而今又有了不同的面孔,乃至心情上的寫照也都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地方,無論是對於誰來說,提到的這個名字,也僅僅只和疑問有關,和心情乃至經歷都毫無關聯。
即便是曲念怡,再度聽到這個熟悉而又久違的名字時,她的心中也並未產生任何波瀾,兩人自當初幽山一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要說曲念怡理解羅天,也同樣知曉他被命天教追殺的事情,但當真就能夠體諒這一別多年都抽不出時間和機會來和她見面的事實嗎?
就如同杜曦瑤眼中的雲袖一樣。
“羅天也知道清微閣的事?”
這個問題是管良代替魏碑然問的,畢竟管良當初聽那名神似羅天之人說起過,自己要走一條不同他人之路,而調查天之浩劫的初衷之一也正是如此,但如今聽聞羅天也插手了天之浩劫之事,這不禁讓他感到有些疑惑。
要知道羅天是一個目的性極強的人,一旦着手某事絕不會半途而廢,同樣他也是一個霸道之人,由他親手擬定的計劃,即便是萬季安也難以對他的想法和計劃有半分撼動的可能,如果羅天當真在調查天之浩劫一案,就必然不會讓他管良從旁插手,而是會和當初的夢中故事乃至後來的妖界之行一樣,將可能的阻力轉化爲助力,變成他計劃當中的一顆棋子,而不是難以掌控的變數。
不怪管良對羅天有着這樣的認識和理解,畢竟今天來看當初的夢中故事和後來的妖界之行,雖然不算徹頭徹尾的陰謀,但很多的事件發生乃至所導致的最終結果,也完全按照羅天的計劃來進行的,似乎任何人都逃不脫羅天的掌控,他這種絕對的控制力一方面來自於他的能力,另一方面卻也深藏着那種寧可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的心態。
而如今,得知堯天的背後竟然有羅天的指示,這讓管良的心中不免就有些異樣心緒的泛濫,畢竟如果羅天真的插手了天之浩劫一案,那此案就絕對沒有他管良可以插手的空間,而自己今後所有的一切動向也都會成爲羅天計劃當中的棋子,雖然管良不似曲念怡那般對掌控自身命運的心思如此嚴重,但終歸他也是一個完整而獨立的人格,斷不希望做任何事都有人在背後指使,那種束手束腳甚至完全不由自主的感覺。
“羅天說過,他不會插手天之浩劫一案,而且我想,眼下的羅天或許已經騰不出手來對付夏家父子這樣的小角色,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堯天的話讓蕭何和魏碑然都流露出了異樣的眼神,在聽到堯天將夏家父子比喻成“小角色”的時候,管良還並未有任何的想法,畢竟在夢中的時候他就曾經聽陸恆提到過羅天敢和七大城主相抗衡的狂言,但對於蕭何和魏碑然來說,這樣的狂言委實也太過匪夷所思了一點。
“羅天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管良追問了一句,不過在問之前其實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得知一個結果,果然堯天微笑不語,而在她微笑的同時,眼神卻是看向了一旁的曲念怡,甚至在眉宇之間還隱藏着一種淡淡的挑釁。
曲念怡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她愛羅天,但這種愛卻隨着很多時間的流逝和事件的發生變得相對淡薄了許多,更是在得知自己只有不到一年性命之後,轉化爲了一種記憶的沉澱,倘若她當真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卻爲何又願意如此平靜,難道就不怕自己的人生留下任何遺憾嗎?
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就連曲念怡自己也不曾想過。
管良沒有等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而此時似乎也並非討論羅天動向的時候,當話題迴轉到天之浩劫一案的時候,也隨着堯天對此案的瞭解,而轉入了更深入的話題。
此時堯天轉頭看向了魏碑然,雖然是全然陌生的面孔,但能夠出現在這個地方的絕對都是重要人物,所以,堯天很快就洞悉了對方的身份,繼而說道。
“你應該就是當年清微閣的後人了吧?”
被問到的魏碑然並沒有直接回答,其實在場這麼多人當中,唯有他的感覺是最微妙的,畢竟接下來按照管良的計劃是要進入到他的記憶所創造的夢境當中,但是由於他曾經受到了腦補重創,記憶和思想都嚴重受損,加上他對於造夢原理並不瞭解,也讓他產生了很多奇妙的想法。
片刻後,魏碑然還是微微點頭,不過很快就問道。
“如果最後得知的真相和疑問有出入又該如何?”
不怪魏碑然會有此一問,畢竟當年隱藏的秘密之深以及重要程度,不但有夏家父子掩蓋其真實性,連巴海、顧往昔、姜項離也都插手其中,甚至還因爲管良和萬季安的緣故要與之爲敵,這就讓問題變得極爲複雜了。
而姜項離、顧往昔等人能夠入夢一次,甚至於當初連羅天精心安排的夢中故事,也有巴海、師童等人不知不覺的入侵,難保如今他們所創造的夢境世界也沒有不可預知的敵人和變數的發生。
“這是你們需要去探究的東西,而不是我。”
堯天的話讓魏碑然和蕭何又是一怔,唯有管良心中有些恍然,堯天是神族之人,不管他如今所持有的立場是什麼,都不會以人類的立場來思考利害關係等方面的問題,假如最後的結果不遂人願,甚至會因爲爲人的堅持而產生更大更多的分歧,但這些都與她堯天無關。
管良等人沒有再問問題了,但此時堯天卻再度看向魏碑然,然後說道。
“羅天曾言,清微閣的創派理念,很有可能是爲了爭奪蟠龍所屬天命的資格,所以才聚集了當年整個中天界最有能力和資格的一羣人,但這件事當中也有連羅天也想不通的地方,那就是想要將這樣的一羣人集合在一起,恐怕並非僅僅只是個人能力上的問題,號召力乃至個人名望都必須要達到足以通天的程度。”
堯天的這一席話頓時就讓管良三人陷入到了各自的沉思當中,而這一刻在管良的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個答案和人選,而且這樣的想法其實在當初自己剛剛隨同夏瑜來到南堯城,見到清微閣遺址的時候就已經產生了。
但這個擁有如此號召力之人真的會是純陽尊者姬玄嗎?
畢竟魔界入侵造化之門一役是發生在數十年前,而天之浩劫的發生時間卻是在至少百年之前,時間上完全對不上,也就是說,即便純陽尊者姬玄是號召了當年天之浩劫一案的始作俑者,但也絕不可能是利用魔界入侵造化之門一役所累積的個人名望才集合了清微閣的那麼多人。
因此,問題又回到了原點,純陽尊者姬玄究竟是誰,他曾經做過什麼,而在百年前又究竟發生過什麼?
不過當管良的疑問到這裡的時候卻又突然打住了,畢竟聯想到純陽尊者姬玄只不過是他的一番猜測罷了,但也可能並不是這個人,而是另有其人,只是純陽尊者姬玄的出現更加巧合也撲朔迷離罷了。
“多想無益,既然決定了計劃和方向,那就開始行動吧。”
蕭何對此表現的倒是很坦然,而他的話也讓管良微微點頭,魏碑然在一段時間的躊躇之後也緊接着點頭同意,當目光最後轉到了曲念怡身上的時候,最後的疑問又就此展開。
此時的管良也有些猶豫,是否當真要帶上曲念怡一起,畢竟這跟她壓根就沒啥關係,即便她眼下被人追殺,但進入一個支離破碎的夢中就當真安全了嗎?
就在衆人思索的同時,曲念怡開口說道。
“我去!”
她的聲音很堅定,看樣子真是下定了決心,有了這樣的結論過後,衆人的目光迴轉堯天,而這一刻,堯天卻是淡淡的一笑後說道。
“難道你們就沒有發覺,其實我們已經在夢中了麼?”
她的話是對管良說的,畢竟在這羣人當中也唯有管良親身經歷過夢境之行,而隨着她的話音落下,衆人也都表現出了驚訝的表情,不過很快之前曾經有過的疑問便化作了答案。
“難怪之前曾經聽到周圍那羣雜亂的腳步聲,沒想到夢中世界竟然如此神奇。”
蕭何嘆息一聲,眼神中也流露出了驚異和佩服的表情,管良倒是並沒有太過驚訝,而是環顧周圍的世界,似乎想要找尋出一絲半點的異樣,不過卻始終沒能發現任何端倪。
“你……也會陪同我們調查此案麼?”
管良的提問讓堯天臉上的表情消失,其實早在當初羅天讓她多幫一幫管良的時候,她的心中就曾有此一問,自己也需要陪同在管良的身旁多幫一幫他嗎?
今天的堯天對管良的感覺已經很淡了,或者說她對於人類本就沒有那種獨屬於人類男女之間的感覺,更談不上感情了,而在一名神族之人的心中,只能通過心情共鳴的強烈與否來判斷出她究竟更加在意誰多一點,而這個答案指向的對象必然是羅天無疑。
今天的管良幫不了堯天,而今天的堯天也唯有依靠羅天才能“謀生”,而在這樣的基礎上,堯天其實打心底裡並不想和管良爲伍,當然這樣的心態和感情問題毫無關聯。
“當然。”
堯天給予了肯定的答案,她的回答讓管良的臉上露出了自發的笑容,而這樣的笑容卻讓一旁的曲念怡有些恍惚,畢竟她纔是管良的妻子,而且是名正言順的妻子,雖然她從來不曾對管良有過愛與不愛的心靈糾葛,但此時此刻,這樣的恍然似乎也和堯天之前的感受形成了共鳴。
“這裡就是我的夢?”
魏碑然的話打斷了三人的思緒,當目光迴轉,重新看向眼前世界之後,堯天說道。
“其實把這裡稱之爲記憶更恰當一點。”
堯天的回答讓魏碑然和蕭何都是一陣的驚異,不過隨後堯天爲他們解釋了一番夢和記憶的聯繫之後,就連曲念怡也都感到有些驚訝。
“所以,即便我的思想被人篡改,記憶遭到封印,但在夢裡也可以看到原本真實發生過的一切?”
魏碑然在瞭解了夢境的強大之後,如此問道,不過很快管良就搖了搖頭說道。
“只怕也並非如此簡單和輕易,既然你的思想被人爲篡改,又因爲遭到重創而封印了記憶,這或許就意味着你今天所思所想的一切都將建立在被篡改的記憶和思想之上,並且以此延續了幾十年的時間,或許早已完全掩蓋了真實記憶,而成爲了你個人認定的‘真實’也說不一定。”
管良的話讓蕭何和魏碑然思索之後都點了點頭,的確,如果說一個人經歷了某些事之後,形成了全新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甚至是完全否定了過去的自己,那他的記憶和思想也必將受到新經歷和新思想的填補和覆蓋,一旦經歷了過長的時間,過去的初衷還會存在嗎?
“所以,我將要引導你前往真正的記憶之門,打開被你封鎖的記憶和思想,但是這也將導致兩個可能的結果。”
堯天的話讓魏碑然此時無疑流露出了極爲慎重的表情,也預感到了事情的非同小可,當下問道。
“哪兩個結果?”
“自毀或者是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