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懷裡拿出那團不再那麼明亮的光,我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加快了許多。在荒蕪的世界裡,一直沿着一個方向前進,可是無論再怎麼走,招魂幡還是一如既往指着前方。這個地方連鬼魂都沒有,讓我心中很不安,爲什麼招魂幡指的地方會是這裡?
森林中,一個地方缺少動物,一般只有兩種情況:一,沒有食物,二,有一個極其強大的存在。可我怎麼也不相信鬼魂需要食物,於是答案就只有一個了,這裡有一個極其強大的存在!
經過長途跋涉,終於看到了一個鬼魂,差點我就熱淚盈眶了,雖然它不是人,但起碼是一個能活動的生物,於是我提着劍就衝了過去。
遠方忽然出現了一個龐大的生物搶先一步捏住了鬼魂,然後它抓着鬼魂就塞進了嘴裡,隨着它的肥肉顫抖,它看了過來。
看過來的不止它肩上扛的那個頭顱。它的身上如同復甦了一般,無數雙眼睛的光芒陸續亮起,讓人不寒而慄,組成它身體的竟然是無數個腦袋!我在人頭中,看到了它剛吃下去的那個靈魂的腦袋。
而我手上的招魂幡在不停顫抖,然後突然爆炸了,形成一股青氣飄到進了怪物的體內。
這說明什麼?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招魂幡出了問題吧!鑽進這頭怪物的體內幹什麼!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啊!!”
“啊啊!!”
無邊的憤怒自我的體內涌出,悽楚的吼叫聲響徹這片荒蕪,惡魔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爬出了我的身體,渴求着撕碎我眼前的生物。
“啊!!!啊!!!!!”
無盡的烈焰瘋狂的噴涌,直接刺透了蒼穹。
“你做了什麼!”我赤色琉璃的眼睛逼視着眼前的生物,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
它吃了藍蝶,它吃了藍蝶!它吃了藍蝶!!
它吃了藍蝶!!!
我要殺了它,我要殺了它,我要殺了它!管它是什麼東西,就算閻王來了也留不住它!
它晃着自己臃腫的身體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正好!我尖銳的惡魔之爪瞬間把它的胳膊撕了下來,塞進嘴裡,一口吃了下去。我要讓它嚐嚐被吃的滋味。
我渾身上下狂涌着惡魔的色彩,吃了它的手臂後,我躍到它的身後,知道自己不能殺了它,於是我便釋放自己體內的那股怨氣、妄氣,強衝進它體內。它僅存的一條手臂想把我抓下來,無數怨靈趴在我的背上,撕咬着我的血肉,但一口下去,卻是無數魔氣入體,隨後,我融入了它們!
我懷着無盡的怨恨把它的頭一口一口的吃掉,讓它一點一點的感受着痛苦與恐懼。隨後,我的下半身滲透了進去,用我的上半身當它的頭,然後一步一步的向回走。
我只能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這個生物存在的時間,我不能就這樣讓它散了,如果它散了,我怕藍蝶會出意外,於是我便控制着它回去。心中一萬個相信孟婆能救我,壓着那一個不相信孟婆也束手無策。
我每走一步,就能更清楚的明白這個生物不可分,就更能感受到它們的整體性。
我找到了藍蝶的靈魂,可是她也和萬千靈魂一樣撕咬着我,吃着我的血肉。對於別的靈魂我可以反咬回去,但是對於藍蝶,我不能這樣,我只能一遍一遍的摸着她微微透明的頭髮,讓她肆意的啃食着我的血肉。
吃吧,吃吧,只要你不再恨我。
孟婆還在熬她的青湯,儘管沒有靈魂來喝了,但她還在熬湯,就像她說的,她除了熬湯就什麼也不會。孟婆拿一個大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熱騰的蒸汽後,抿了一口,這種事她已經不知道重複多少遍了,這湯無論怎麼改,無論如何美味,但她嚐起來就是無味。
本該繼續放料的時候,孟婆忽然走了出去。橋的另一邊,一個巨型怪物正艱難的踏着步子走過來。
孟婆看着怪物過橋,然後一口喝盡了碗中青湯。相顧無言,我身上只有藍蝶在撕咬,孟婆看着她,嘆道:“值嗎?”
“怎麼不值?”
“都這樣了,你想要我做什麼?”
“救她。”
“你呢?”
“先救她。”
孟婆又盛了一碗青湯,這次湯裡沉積着許多茶梗。她悠悠的吹了一口,吹散了纏在她面前的白煙。
“有兩種方法:一,讓她佔據這個身體,但她的記憶會與這個身體裡所有靈魂的記憶混合,徹底遺忘所有的記憶。”
我聽完之後,想都沒想,道:“第二個。”
孟婆說道:“讓她繼續保持原樣。”
我頹廢了,不死心的說道:“沒有第三種方法嗎?”
孟婆道:“沒了。”
我低着頭看着還在撕咬着我的藍蝶,她吃的滿嘴血,我幫她擦掉血污。孟婆就一直端着碗等着我選擇。我道:“能不能···我幫她壓制記憶衝突,讓她來接管這個身體?”
孟婆道:“可以,但你要怎麼做?”
我看着藍,擡起頭道:“把我的靈魂分出一半給她。”
孟婆沒有說話,手指敲打着白瓷碗邊。
我苦笑道:“不行嗎?”
孟婆回道:“可以是可以,但你真的認爲值嗎?”
藍蝶撕咬着我的腰,我摸着她的頭,來回撫摸,道:“不是值不值,而是我想救她。”
孟婆忽然問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愛,可以讓你如此?”
“虧欠。我欠她太多了,多到還不清。”
孟婆“呵”了一聲,道:“這也算愛?”她走進屋裡,拿出了一把刀,對我說道:“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確定嗎?”
“我確定。”
孟婆二話不說,一刀劈了下來。
人死的時候是怎麼樣的,靈魂碎裂就是怎麼樣的。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躺的是青後給我的小庭院裡面。旁邊站着的正是滿臉憤怒卻滿臉淚痕的青後。
我不明白她爲什麼哭,看到她趴在我身上哭的時候,我感到手足無措,只能呆呆的看着她。她哭的很傷心,我似乎從未看到過女子這樣傷心,所以也有些傷心。
但是頭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