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際,黃金鳳凰,赤紅惡龍,兩大神獸如狂怒撼。兩股同樣驚天動地,令神鬼動容的力量,隨即悍然爆發正面衝突。
火拼影響所及之處,洞窟內四面八方的堅固山岩,竟在一瞬間同時消失,然後幻化爲混沌迷離,所有事物和色彩都在其中不斷融合和扭曲的怪誕詭異境界。此情此景,既似混沌將開,又似末日降臨。不可思議,玄奇莫測至極。
下個瞬間,一團亮度刺眼欲盲,更充滿了毀滅性力量的光球,就在這混沌境界內轟然綻放。最開始的時候,那光球不過只有針尖大小。但緊接着,它便迅速膨脹。
無儔烈勁,隨即如海嘯怒濤,向着四面八方不斷擴散。光球烈勁所過之處,世間一切事物,盡被吞噬毀滅,縱有真正的金剛不壞之軀,亦難有任何例外倖免。雖然,光球膨脹的速度不算極快,卻是無比堅決,絕無一分一秒的停頓。
光球內部核心,相信就是此刻蕭元亨和大梵天王作殊死拼鬥的所在。彼此勝負生死,一時也未見分曉。但光球之外,置身混沌當中的白鹿帖木兒,眼眸內卻早已一片黯淡,流露出最濃烈的絕望。
在兩大高手激拼所引發的毀滅性力量之前,帖木兒渺小得如同螻蟻,既無從對抗,更無力逃脫,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是眼睜睜地,束手待斃。
人之將死,這一生的記憶,忽然活像電影回放,不可思議地迅速倒流,然後一幕一幕,俱細無遺地在腦海中重新展現(當然,帖木兒本身,並不知道什麼叫做放電影)。
三十多年前,帖木兒出生於蒙古草原上,一個小部落族長的家庭。她天資聰穎,從小到大,無論學習什麼,都一學即通,一學即精。得到十二三歲的時候,更開始習武,並且迅速成爲她出生那個部落的第一高手。族中所有男子,即使一擁而上,也休想能夠勝得過她。
除去練武,帖木兒也學文。她知道“知識”的無比重要性。所以求知若渴,不論蒙古、中原、西域的所有知識,她都千方百計地求取,然後源源吸納,迅速把這些知識,真正轉化爲自己的力量。
十六歲的時候,帖木兒的優厚資質,被第三代蒙古十三翼之首領,“蒼狼鐵木真”看中。於是,蒼狼娶了她作爲自己的續絃妻子,然後幫助她學習和吸收更多知識,培養她成爲一位優秀軍師。然後,再以蒼狼與白鹿爲核心,重新組建起第三代的十三翼。
關內的大元朝廷,日益腐敗。天下漢人的反抗行爲,也越來越激烈。當此危急時刻,朝廷不得不向關外的十三翼發出求援。於是,十三翼率衆入關,與明教日宗、月宗、還有白蓮教等各路反抗義軍,展開連場鬥爭。
初入中原時,帖木兒作爲軍師,局中出謀劃策,無有不中,屢建奇功。當時的她,可謂意氣風發,
然而,自打“太極玄棺”一役之後,或許因爲帖木兒產生了私心,不能再處於絕對客觀和冷靜的立場上去進行籌劃。又或者,因爲對手(劉伯溫)的韜略,更凌駕於帖木兒之上。更或者,是因爲長生天不再保佑?總而言之,帖木兒的設想,竟連續出錯,更因此連累十三翼的成員,逐一戰死。
爲了彌補自己的巨大遺憾,爲了替戰死的同伴報仇,帖木兒不惜捨棄廉恥和自尊,跟隨妖姬妲己,修練xiaohun極樂。甚至乎,她更放棄了自己作爲“母親”的身份,和兩名兒子朮赤、拖雷一起,幹出了逆**常,爲世人所不齒的喪德醜行。
付出如此巨大沉重的代價,帖木兒只爲要向朱元璋、張士誠、韓琳兒等仇人報仇。只可惜……還沒等她正式展開復仇行動。朱元璋和張士誠等人,竟然先後喪生。韓琳兒的白蓮教也遭受重創,幾乎滅教。
至此,帖木兒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向誰展開復仇。她的整個人生,也彷彿徹底失去了意義。甚至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繼續活着,還有什麼價值。
之後一段日子,帖木兒表面上,雖然還做了很多事。但實際上,她的內心,卻渾渾噩噩,對什麼都再漠不關心,只不過隨波逐流而已。
唯一的例外,唯一能夠令帖木兒內心稍起波瀾者……或許,就只有那位“司馬劍君”了。
帖木兒能夠感覺到。並非和其他人一樣,單純只想利用自己。又或者,根本只是垂涎自己的肉體。不,並非如此。司馬劍君他,就和當初的大汗(蒼狼鐵木真),還有赤老溫一樣,是真真正正,關注着自己的內心,關注着自己這個人。
或許……假如自己能夠活着離開這龍脈的話,自己和司馬劍君之間,可能會有再進一步的發展吧?或許,他有機會進入自己的生命,成爲自己的第三個男人?一切一切,皆有可能。
可是現在,所有的可能,都已經不再可能。因爲帖木兒明白,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在蕭元亨和大梵天王這兩名絕頂高手的全力火拼之下,洞窟內所有的一切,都將徹底毀滅,誰也無法倖免。
過往生命中的種種,只在電光石火之極,已經完全回放完畢。帖木兒打了個激靈,然後重新迴歸到現實之中,迴歸到冰冷無情的現實之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忽然涌現心頭。儘管兩大高手火拼,導致整片空間的溫度不斷攀升,已經和地獄烘爐相差無幾。但這一刻,帖木兒赫然依舊感覺……很冷,很冷,很冷。
幸好,在這生命的盡頭,帖木兒知道,自己總算不是完全孤單的。面對着火速逼近而來的滅絕性光球,白鹿淡然慘笑,輕聲呢喃道:“妲己,妳還在的,對吧?好姐姐,多謝妳,陪我走完這人生的最後一程啊。”
“去妳的,帖木兒,妳這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廢物!”
氣急敗壞的咒罵聲中,帖木兒身上,忽然有異光乍閃。緊接着,一名打扮奇古的宮裝女子,憑空出現。正是兩千餘年前的一代妖姬,妲己!
毫不留戀地騰空而起,妲己厲聲尖叫道:“本宮當真瞎了眼,居然會相信妳這廢物能夠成事?呸!沒用的窩囊廢,妳獨個兒留在這裡等死吧,本宮要去找那個身具先天真氣的啞女,然後利用她復活重生,稱霸天下。哈哈,哈哈哈~~”
“什麼?妳還是要去找拉琪?不,我絕不容許!”
帖木兒的面色,陡然爲之一變。同伴!不錯,白鹿記起來了,完全記起來了。在大汗和赤老溫先後去世之後,十三翼的同伴,就是支持自己繼續生存的唯一意義了。自己之所以修練xiaohun極樂,不但是要報仇,更是要彌補遺憾,不讓十三翼的同伴再繼續犧牲啊。
剎那間,所有傷春悲秋,自憐自傷的情緒,全被帖木兒拋棄到九霄雲外。她不假思索,豁盡全力縱身躍起,雙手伸出,就去抓妲己。
然而,妲己早在兩千餘年前便已經死去,如今存在於這裡的,不過是她的魂魄而已。以人類的雙手,又怎麼可能抓得住魂魄?頃刻間,只見帖木兒雙手交叉,從妲己的影子中劃過,猶如水中撈月,根本一無所獲。妲己則肆意發出嘲弄的狂笑,不斷向上浮升。
洞窟巖壁雖然堅逾精鋼,可是卻阻擋不了妲己的靈體之身。只要逃出洞窟,離開龍脈,那便天高海闊,任她馳騁了。
一躍之勢用盡,帖木兒頹然跌落地面。她絕望地擡起頭來,眼睜睜地目睹着妖姬妲己越升越高。哀、怒、傷、痛、悔……百般滋味,盡在心頭。不知不覺之間,她竟已淚流滿面,禁不住仰天痛哭。只因爲……
直至此刻,白鹿方纔知道,自己的遺憾,原來根本未曾完結啊!
哭聲笑聲,相互交織,在洞窟中來回激盪。一瞬間,甚至連那毀滅性光球膨脹時毀滅一切的隆隆巨響,也被掩蓋過去了。可是,就在那哭聲笑聲,同時到達最高峰的一刻,再度突然產生的變故,卻讓妖姬妲己的笑聲,戛然而止。只因爲……
劍光!
似驕陽之酷烈,如朗月之冷冽,快逾閃電,柔若清風,既有長江之浩蕩,又有黃河之磅礴。輝煌燦爛,足令天地失色,仙魔驚懼。妖邪辟易,誅神——斬鬼!
“鏘~”
即使傾盡世間任何言語,也難以完全形容得透徹的一劍,就在全無預兆之下,憑空斬出。一劍既落,竟是不偏不倚,當場把妖姬妲己:一分爲二!
愕然、驚懼、駭然、惱怒、怨恨、不甘……千般滋味,百感交集,這一刻,妖姬妲己的眉宇之間,顯得無比豐富精彩。但緊接着,已經被斬成兩半的妖姬妲己,“沙~”幻滅消散。竟是永永遠遠,被剛纔那一劍從三界六道之中,徹底抹殺了。
變化實在來得太快了。一時之間,白鹿還根本未曾反應得過來。她只是呆呆地凝望着那道劍光出現的所在,腦海中盡是空白,可是緊接着,籠罩四周的混沌世界被打破,四周一小片地方,重新恢復爲洞窟巖壁的模樣。
另一道劍光接踵閃過,斬破巖壁,強行打開了通道。通道之中,另一道人影如旋風般衝出,不由分說,伸手便抓住了帖木兒的手腕,喝道:“走!”用力扯着她,重新衝進通道之中。帖木兒則又是一個激靈,如夢初醒,帶着滿腔的不可思議以及驚喜,脫口呼道:“是你,司馬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