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人力勝天

所謂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立寺千年,歷代人才輩出。除去達摩祖師所傳四大神功以及達摩三絕之外,更有七十二絕技,流傳後世,名揚天下。

百年之前,少林寺出了一位奇僧,法號善哉。他精研四大神功之末的童子功。二十歲前已經練成紅日訣。然而,童子功是達摩祖師早年時候所創,故此威力稍弱。頂峰的紅日訣,也只相當於金鐘罩第八關,或者易筋經藍級。

善哉和尚苦苦鑽研童子功,潛心思索如何進行改良。在五十歲左右的時候,終於有所感悟,於是根據童子功的行功脈絡,在紅日訣之上,再加了一篇新的行功運氣心法。根據這篇的的行功心法進行修煉,就能練成威力更勝紅日訣的童子金身。

童子金身的攻擊力,更勝金鐘罩第九關,能與易筋經白級媲美。但防禦力方面,則比第九關稍遜。總體而言,應該是金鐘九關半左右水準。

自從善哉和尚創出童子金身以來,百年之間,只有兩人能夠練成這套終極秘訣。第一個是創功者善哉。第二個,就是不殺座下首席門徒——殘空。

練成童子金身,殘空修爲足以媲美蒙古十三翼當中的風鷹合撒兒。對上號稱最接近“真武”境界的張松溪,這一仗,正是棋逢敵手,難分高下。

然而,眼下並非擂臺比武,更不講究什麼公平較量。眼看俞岱巖縱身衝來,意圖和張松溪匯合,聯手夾攻自己,殘空心中也同樣急了,決定非得速戰速決不可。

斷聲暴喝,殘空把童子金身功力催動至巔峰極限,騰空急躍,居高臨下,右臂急提,運指爲箭,破空疾射。彈指剎那,只見他亂箭齊發,激發出如厲鬼嚎哭般的嗚咽嘯聲,聽來勾魂蕩魄,直教人爲之不寒而慄。論威力,決不在九陽神劍之下。

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中,有多種厲害指法。包括摩柯指、去煩惱指、無相劫指、多羅葉指、拈花指、大智無定指、大力金剛指、羅漢禪指……等等。但其中最強的,毫無疑問,就是金剛一指禪。

這套指法,合共有禪雷、禪槍、禪箭、禪鞭等四式。剛柔並重,各具不同威力。殘空以童子金身修爲,推動金剛一指禪進行攻擊,指勢銳烈凌厲,一個不小心,就要被他萬箭穿心,死得慘不堪言。

面對萬箭指勢,張松溪並無絲毫怯意。他兩臂旋轉成圓,揪起雄渾氣牆,把指氣盡數擋下。更反過來挪移牽撥,雙掌向前一推。但見萬千指氣,登時盡數一百八十度地轉向回頭,同時向殘空折射回去。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着“纏絲卸”,就是小太極拳的精髓。

電光石火之際,殘空斷聲狂吼,左右雙指齊出。左手“禪鞭”指氣無限延伸,柔韌漫長,橫空掃蕩。把所有折射回來的箭氣,盡數一掃而空。殘空順勢縱身急躍,逼近至張松溪身前,右手一指點出。金剛一指禪最強的一式“禪雷”,名副其實,若雷霆霹靂,聲勢霸道無匹。

電光石火之際,張松溪來不及再度卸勁。無可奈何之下,唯有舉臂硬擋。然而,禪雷具有駭人聽聞的爆炸性力量,一指點下,哪怕厚厚的鋼板也能狠狠炸開。

張松溪既然無法卸勁,當然禁受不住。只聽他一聲慘叫,右臂臂骨被指勁炸斷。張松溪身形踉蹌,再也無法在湖水上穩住身形,竟然就此向下急沉。

張松溪雖然體弱,但他修爲之高,不愧號稱爲“最接近真武境界”的人。假如不是殘空一直暗有保留,示敵以弱,然後奇兵突出,全力偷襲。即使童子金身和金剛一指禪如何高明,也沒這麼容易可以打敗張松溪。

眼看張松溪戰敗落水,殘空更不留情。又是手起一指,要乘機趕盡殺絕。指勢如槍,貫胸穿心,無堅不摧。張松溪重傷之餘,哪裡還能出招卸擋?他微微苦笑,認命似地閉上雙眼。俞岱巖則看得目眥欲裂,嘶聲狂吼道:“四師弟!”可是鞭長莫及,哪裡還來得及出手相救?

千鈞一髮之間,突然間,但聽“熊~”一聲爆燃之聲炸響。緊接着,就是熱浪滾滾,遠遠冒涌。俞岱巖駭然回首,立刻看見一團形如鳳凰的熾熱火焰破空急掠。火焰當中所包裹的,就是蕭元亨。

電光一霎,火凰後來居上,從俞岱巖身邊衝過。蕭元亨伸手一抄,把張松溪抓起來,隨意往湖心殿閣的方向拋出。同時旋身急轉,舉拳迎向“禪槍”。

“嗤~”

怪異聲響,八方遍傳。禪槍指氣被一擊打爆。火拳原式不變,餘勢不衰,勢如破竹,長驅直進。殘空雙眼瞳孔陡然收縮,卻已經來不及收手變招。

下個剎那,拳指交觸,殘空赫然一觸即潰,不但指骨被打斷,甚至整條手臂的骨頭,也被打得粉碎。他下意識一聲慘叫,身如敗絮,向後倒退飛跌。

“咚~咚~”接連兩下相似的聲音,接踵響起。張松溪和殘空兩者,分別落在湖心殿閣的廢墟之上。彼此同時也更感覺有一股火熱洪流,沿着手臂經脈,迅速走遍周身。然而,這股熱流所造成的效果,卻截然不同。

張松溪驚喜地發現,自己被“禪雷”炸斷的手臂骨骼,竟然已經迅速癒合,恢復如初。不但如此。熱流涌入丹田,燒得暖烘烘的,極是舒服受用。

剎那間,武當四俠只覺神清氣爽,四肢百骸當中,似乎都充斥了用不完的力氣。對於生來體弱的張松溪來說,這種狀態,絕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

另一方面,殘空卻發出有如殺豬般的淒厲慘叫,倒在地下不斷打滾,只因爲那股熱流入體,赫然就像有成千上萬把燒得通紅的小刀子,在他周身經脈穴道之中亂剮亂刺一樣。

緊接着,殘空丹田中一陣劇痛抽搐,嘎然破碎。畢生苦修的童子功真氣,當場不受控制地從渾身每個毛孔之中,不斷向外瘋狂噴薄流失。

眨眼工夫,真氣泄盡。殘空武功全失,變成廢人。他活像條死魚般軟軟癱倒在地上,直接暈死過去。眉宇五官之間,隨之泛現出說不盡的憔悴、悲慘、以及絕望之色。

鳳凰神火,既可救人,也能殺人。妙用無窮,隨心所欲。蕭元亨心念一動,包裹全身,透體熊熊燃燒的神火,立刻全被收回體內。輕飄飄降落在張松溪身邊。

緊接着,俞岱巖也接踵到達。不過眨眼功夫,戰況便大起大落,接連發生逆轉。俞岱巖的心情隨之也大起大落。他張口結舌,愣了好半晌,這才突然如夢初醒,叫道:“四師弟,你沒事吧?”

張松溪長長吐一口氣,精神振奮地道:“我沒事。不,應該說,是感覺前所未有地好。嗯,對了。這位是……應天的蕭元帥?”

當下張松溪不敢怠慢,連忙拱手行禮。畢恭畢敬道:“蕭元帥高義,在下感激不盡。不知道,蕭元帥怎麼會和我三師兄一起上山的呢?”

蕭元亨三言兩語,把前因後果簡略說了一遍。張松溪這才恍然大悟。當下再度行禮道謝。俞岱巖則迫不及待,問道:“四師弟,爲什麼你會在這裡?其他人呢?”

張松溪嘆了口氣,凝聲道:“這羣賊和尚突然來犯,大師兄見敵人太強,恩師又正在閉關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關。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於是果斷下令,讓所有人都撤退往北斗秘境,然後和六師弟一起佈置陣法,憑陣固守。”

俞岱巖點頭道:“這是最穩妥的法子。由大師兄和六師弟兩人合力,即使恩師要破陣,也得大費一番工夫。賊和尚武功再高,也得被困死在陣法之中不可。”

張松溪苦笑道:“賊和尚之中,那個爲首叫做不殺的少林叛徒,修爲當真高得驚人。他雖然陷身入陣,卻竟然可以趁着陷溺未深,及時出手,把自己的徒弟送出陣法,讓他下山求援。假如被他們兩邊內外夾攻的話,陣法非破不可。

所以,我纔不得不動身追過來,截住他那徒弟,不讓他再下山叫人。想不到這傢伙修爲也如此驚人。若不是蕭元帥及時援手,恐怕我已經死了吧?”

蕭元亨笑道:“事情原來是這樣。不過沒關係了。不殺座下那些徒子徒孫,惡貫滿盈,統統都滾下十八層地獄去啦。唯一剩下的,就是這個殘空而已。即使他僥倖脫身下山,也找不到人來幫忙。”

話聲未落,突然間,只聽見“轟隆~”一聲巨響,猶如成百上千個雷霆霹靂,同時炸裂。緊接着,但見遠處山頂方向,有一條巨大的紅色光柱,猛然沖天爆發,直衝雲霄。光柱當中,更有無數梵字經文來回閃爍躥動。聲勢磅礴雄奇,震撼人心。

奇變橫生,接踵而至。下個瞬間,整座武當山也彷彿激烈顫動了幾下。隱隱約約之間,蕭元亨等三人,都聽見了一聲崩裂破碎之聲,在腦海中炸開。俞岱巖張松溪兩人面色劇變,齊齊脫口叫道:“不好,陣法被破了!”

話聲未落,兩人不約而同,全速動身飛躍,向山頂北斗秘境趕去。唯恐遲到了片刻,趕不及救援山上的同門,那就是終生的遺憾了。

蕭元亨神態鎮定,並沒有流露出那種心急火燎,方寸大亂的模樣。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走到只是暈迷的殘空身邊,隨手抓起他的衣領,然後才施施然從後追趕上去。他就要把不殺這個徒弟作爲禮物,給不殺送上一份必定讓他終身難忘的:見面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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