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竹屋。
房間裡,一隻大木桶中,蒸汽騰騰、藥香濃郁。若不是隱隱看到桶中的凌霄,知曉其正在藥浴,還以爲這是在蒸煮奇花異草,卻是在提煉香精。
此時此刻,已然是凌霄第五次接受洗浴,五臟百骸之間,那種難以言喻的舒爽,讓一向堅毅如山的凌霄,也要忍不住發出一陣陣不可抑制的呢喃。
若說當初在西南之地,木靈仙所爲乃是使其妙手般氣血再生,如今感受,更像是一場神奇的氣血重鑄。周身每一處,都有一股股直達心海的歡騰、雀躍之衝動,不斷地衝擊凌霄的皮骨、筋脈、腑臟,助他完成那最後的蛻變。
回憶當初老嫗所言,這等不世之奇術,便是她雲羅永青最精華所在!
屋外,院落中。
凌霄出浴後,神清氣爽、意滿體健,棱角越明、氣勢更勝,如同謫仙飛昇,幾欲不染凡塵。
踏踏!
“前輩!”來到老嫗身前,凌霄微微一禮。
“坐吧!”擡頭看了凌霄一眼,老嫗輕聲道。
哦?
可是,就在凌霄剛剛落座的一瞬,當兩人的目光彼此對視之時,老嫗不由突然微微一怔。
“你可知自己身世?”兀自一陣思量,老嫗問道。
“不知!”凌霄搖搖頭。
“難道...尊達從未與你說起?!”詫異下,老嫗不由皺眉道。
“實不相瞞!”凌霄又自微微搖頭,微微一頓,又道,“時至今日,便是師尊名諱,凌霄也不曾確定。所有一切,都需待我返回之後,再向師尊問詢。”
哦?
聞言,老嫗忍不住又自眉頭一挑,卻是眼神閃爍間,臉色也不由微微變幻。
“呵!倒是不曾想到...與其驚世的鑄劍之術相比...他之氣度...”但見老嫗嘴角微微一斜,沉默片刻,這才輕笑一聲,隨即搖搖頭道,“算了!背後言人不足,實不是一樁好事!”
“你所穿這套衣裝,如今感覺如何?”緊接着,老嫗話鋒一轉,突然又看着凌霄那身勁裝問道。
“甚爲合身!”下意識聳聳肩,凌霄趕忙施禮道,“多謝前輩細心。”
“你可知,那位救你之人,究竟是誰?”眼神一閃,老嫗雙眼緊盯着凌霄衣衫道。
“那位前輩並未相告。”微微一頓,凌霄也不再隱瞞,開口道,“但聽聞落花音所言,那位前輩名諱,喚作---木靈仙!”
“呵!木靈仙!”只見老嫗忍不住眼神閃爍,氣息也爲之微微起伏,卻是輕笑一聲,一臉感慨之色。
見狀,縱然凌霄心有所想,卻是並不曾開口相詢。像老嫗這等隱世高人,若是無意開口,便是問破了嘴皮,也休想探知絲毫訊息。可她若是願講,就算你不想聽,她也會強行將心中話語,送入你的耳中。
是以此時,問既是不問,不問既是問。若胡亂開口,實屬不智。
“那你可是知曉...”沉默良久,老嫗緩緩又道,“一向從不與任何外人接觸,甚至從不允許任何外人闖入的木靈仙,非但沒有對你動手,反而大發善心,卻是以奇術助你?”
“這...”聞言,凌霄不由頓時一愣。
原本,在他看來,木靈仙之所以救助自己,似乎完全就是一種湊巧之舉。許是那日她正好心情不錯,卻是一時心血來潮,遊戲而已?又或者她與毒宗有些糾葛,見到自己爲毒宗所迫,卻是仗義出手?亦或者她與師尊尊達相識,甚至關係頗佳,義之所使?
但不論他如何猜測,卻終究只是猜測,終究得不到驗證。而每每回想起木靈仙那‘可怕’的眼神,又讓凌霄生不出絲毫向其求證的心思,是以直到現在,他對此事也是糊里糊塗。
“呵!那你可知,我又是誰?我,又爲何要助你?”看着一臉茫然的凌霄,老嫗眼神閃爍間,卻是再問道。
“不知!”凌霄只得再次搖頭。
“我之名諱,亦是木靈仙!”眼神閃爍間,老嫗點點頭道,“又或者說,我,纔是真正的木靈仙!”
哦?
聞言,凌霄不由頓時眉頭一挑,實難掩飾臉上那詫異不已的表情。
“雖然埋藏心底許久,雖然早已被世人淡忘,雖然此時再說並無意義...”看了凌霄一眼,老嫗微微轉頭,又自看向遠處竹林,甚是慨然道,“但,或許與你有關,我便說與你聽。”
多年前,西南之地,有一對孿生姐妹。二人於藥理一道,造詣出凡,遠非尋常人可比。諸多相通之下,姐姐更擅研毒改面、易經換血之術,而妹妹則更專解毒駐顏、復體通絡之能。
雖是孿生姐妹,但二人性格卻是頗有差異。姐姐雖沉穩嚴肅,但卻單純良善,經常救助那些身受病痛毒害所折磨之人。而妹妹雖然靈動不羈,好嬉笑打鬧、捕蜂引蝶,但卻不喜外人,更不願與外人有多少交集。
是以,但有慕名而來尋醫問藥者,幾乎都是由姐姐出面應對。如此時間一久,在西南之地,衆人便將其‘木靈仙’之名傳播開來。而衆人口中的木靈仙,衆人所熟知的木靈仙,實際卻只是姐姐一人而已。
可是,由於木靈仙之名聽起來甚是契合,是以二人都對此名很是滿意,自此便以木靈仙之名自居。對外,仍以姐姐爲真正的木靈仙,但只剩二人獨處時,卻又以木靈仙互稱。甚至,妹妹更是想到一個好名字,將二人戲稱爲‘木靈雙子’。
待到多年過去,隨着木靈仙之名越傳越廣,登門求藥者越來越多,姐妹二人終於下定決心,一手創立了一個新的宗門---藥宗。而由於二人掩飾的很好,就算是藥宗建立,在外人看來卻依舊是木靈仙一人掌舵。合二爲一之事,無人知曉。
但藥宗其實並未存在多長時間,救死扶傷的願景並未持續多久,隨着一個人的突然出現,便自此改變了一切。而這個突然到訪的奇異男子,正是如今的武林之尊---曉天子。
曉天子一到藥宗,便憑藉其無與倫比的才華與翩翩之姿,贏得了木靈雙子的青睞。但,於木靈雙子來說,姐妹二人同時喜歡一個男子,委實並不是一件好事。暫不考慮並不知情的曉天子感受,單單姐妹二人自己便無法接受。
正是如此,在短暫的、氛圍異樣的一番花前月下之後,三個人的關係卻是直墜冰點。甚至,木靈雙子之間,更是產生了不可化解的矛盾,將先前近二十年的姐妹親情毀於一旦。
最終,曉天子負氣離開,自此遠離西南,選擇於星河谷隱居。木靈雙子中,姐姐一怒之下直接將藥宗改爲毒宗,宗門初衷也爲之瞬變。而妹妹同樣心懷怨恨,甚至都不與姐姐打聲招呼,便直接孤身離去。
自此之後,直到過去許久,早已分道揚鑣的木靈雙子,卻是在一人的遊說下,有過一次短暫的會面。而也正是這次會面,使得這對早已雙雙悔恨卻又難以付諸言行的姐妹,最終將一切自我昇華的怨氣徹底消除。
至於此人究竟是誰,二人並不知曉,只知她是一位同樣芳華不可一世的隱世女子,姓凌!
此時的木靈雙子,既然已經消除彼此間所有的誤會與怨恨,很快便再一次相聚。與先前一般,依舊是兩人合二爲一,姐姐主外處理所有事物,而妹妹選擇隱形以便無拘無束。可雖表面如此,但二人內心深處,卻是永遠留有一道無法徹底癒合的傷疤。
某一日,在妹妹外出遊歷時,遇到一個性格與自己幾乎相同,但卻又越發靈動精怪的女孩,一時好奇與欣喜之下,便直接將其帶走並收之爲徒。而這個女孩兒,正是歐陽木雪!
隨着歐陽木雪的加入,木靈雙子的親傳弟子,便有了四人之數,分別是---霽雲羅、花勿語、舞霓裳和歐陽木雪。但四人雖爲毒宗親傳弟子,木靈雙子卻只授其御毒解毒之術,嚴禁她們施毒於武林。
再後來,爲了徹底脫離‘毒宗’二字的束縛,木靈雙子選擇直接退隱,自此與毒宗再無明面上的任何關聯。而如今毒宗的巫藥王,便是在那時負責掌管毒宗,另選毒宗之主。木靈雙子只給他留下八個字:宗主必女,毒宗不毒!
時光飛逝,轉眼之間,歐陽木雪四人已然長大,並且各個出落得仙紫卓卓,一副不然凡塵之氣質。而這其中,又尤以歐陽木雪最是出衆,近若真仙。但頑皮如她,卻又最難管束,於一次外出之際,爲已然入駐中心地帶的毒宗,帶來幾近滅頂之災!
而那次災禍的核心人物,正是此時的屠刀門門主,更是神秘的神都之主---拔神!
講到此處,雖然只是將一幕幕往事扼要說出,箇中細節更是無從談起,但老嫗卻已然甚是乏累。她的眼神閃爍不停,面色變幻不定,便是周身氣息也自凌亂起伏。
“前輩!”回味許久,凌霄眼神閃爍間,開口問道,“以前輩推測,那神都之主拔神,是否便是歐陽木雪最終傾心之人?亦或者,對於拔神相貌,前輩是否還記憶猶新?”
“呵!我方纔講了這許多,你第一個問題,竟是如此?”看了凌霄一眼,老嫗不由輕笑一聲,眼神閃爍間,卻是不答反問道,“難道,對於自己的身世,你便是毫無興趣?!”
“亦或者說...”緊接着,不待凌霄言語,老嫗又自直視其雙眼,眉頭一挑間,再問道,“你便不想知曉,當今武林第一人,他與你究竟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