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寨。
寨主房中,臥榻上,唐不笑早已經醒來,但雖僥倖不死,卻是身體極度虛弱。氣血虧虛、經脈受損,元氣大傷之下,一副行將就木之狀。
一旁,九面於榻前靜立,面色變幻間,卻是始終不曾言語。
“呵!你在此已然許久了!”看了九面一眼,唐不笑蒼白的臉色越發無血,忍不住輕笑一聲道,“莫不是在靜等我,嚥下最後一口氣?”
“你傷勢雖重,但卻並無性命之憂。”可九面卻是十分淡定,絲毫也不以爲意道,“縱然需要調養很長時間,卻終究能夠恢復如初。”
“是嗎?”微微一怔,唐不笑不由眉頭一挑道。
“是!”九面直接點頭。
“你爲何不出手?”又自看了九面一眼,沉默片刻,唐不笑突然問道。
“不出手,自有我的理由。”卻見依舊是一副淡然之色,語氣甚是平緩道,“我不出手,縱然你會受傷,但不論傷有多重,卻也只是受傷而已。而若我出手,那你便是必死無疑!”
哦?
聞言,唐不笑不由眉頭一皺。
“拔神要殺我?!”眼神閃爍間,思付許久,唐不笑甚是詫異道。
“錯!”可九面卻是輕輕搖頭,微微一頓,開口道,“我出手,無戒和尚必然阻攔。屆時,門主必然再不理會,而陷入四子圍殺的你,卻是再無生存之機。”
“門主?!”忍不住氣息陡然一變,唐不笑越發的詫異道,“你竟然稱呼拔神爲‘門主’?!”
“沒錯!”又自點點頭,九面竟是面不改色道,“門主既是神都之主,更是屠刀門之主。身爲護法,我自然稱其爲門主。”
“護法?!”又是一陣驚愕,唐不笑看着九面的雙眼,毫不掩飾自己微弱氣息的起伏,卻是突然間輕笑一聲道,“呵!想不到,你竟然是屠刀門三大護法之一!”
縱然早就懷疑九面的身份,但唐不笑卻是怎麼也想不到,傳說中屠刀門的三大護法,其中一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族侄。饒是他歷經無數江湖風雨,此時,卻也有些難以接受。
“呵!雖然你我同族,但身爲一寨之主的你,又何曾將我當做親人看待?”瞥了唐不笑一眼,九面終於氣息浮動,輕嘆一聲道,“即便不得已將我召回,卻也不過是情勢所迫,視我爲工具而已!不是嗎?”
“呵!你如此理解,我無話可說。”聞言,唐不笑不由也自輕嘆一聲,緩緩道,“畢竟,此時此刻,我越是解釋,便越有欲蓋彌彰之嫌。”
“既然你對我如此不滿...”微微一頓,唐不笑突然眼神閃爍,繼續道,“又爲何將我救回?縱然是花勿語強勢阻攔,你也決不放棄?”
“你莫要誤會!”卻見九面直言道,“非是我心甘如此,救你迴歸,乃是門主之命。九面,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哦?
聞言,唐不笑忍不住又自皺眉。
“若只是將我救回,那你全力助我療傷,甚至不惜損耗彌足珍貴的內息,又是爲何?”沉默片刻,唐不笑卻是不死心,又問道。
wωω •ttkan •¢ o
“你又想錯了!”但見九面瞥他一眼,不屑之中卻又夾雜一抹無奈,輕嘆一聲道,“呵!我之所以如此,不過是爲了雲兒!”
“雲兒?!”一聽到‘雲兒’兩字,唐不笑忍不住下意識地眼神一閃。
“沒錯!”輕輕點頭,九面隨即看向窗外道,“若非還有一個滿心親情的雲兒,僅憑你假霸王,還不夠資格令我如此付出!”
“雲兒她...如今在何處?”終究忍不住,唐不笑急道。
“你放心,她很安全。”可九面卻是並不相告,只是淡淡道,“比之霸王寨,安全數倍。”
看了一眼九面,唐不笑眼神閃爍間,卻是苦笑一聲,不再追問。因爲,他十分清楚,若是九面不想說,便是如何追問也是無用。畢竟,此時的自己,毫無追問的本錢。
而一想到如今的霸王寨,唐不笑又自忍不住心中一聲長嘆,臉色也是越發的難看。曾幾何時,霸王寨於江南武林,那是何等的存在?若說霸王寨中不安全,那將會是何等的可笑?可如今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又是何等的無奈。
“拔神...”兀自心中一陣翻江倒海,唐不笑努力平復心境,眼神閃爍間,再次緩緩開口道,“爲何要救我?”
“亦是因爲雲兒!”不做猶豫,九面直言道。
“雲兒?!”聞言,唐不笑不由頓時心中一沉,那剛剛平復的心境卻是又自瞬間翻涌,強忍着胸中那一股暴亂的氣息,咬牙道,“他對雲兒做了什麼?”
“不知!”卻見九面眼神閃爍間,只是輕輕搖頭道,“我只是知曉,雲兒與門主,達成一個交易。門主出手救你一命,便是門主的誠意。至於雲兒要爲此付出何等代價,我並不知曉。”
“拔神!拔神...”聞言,唐不笑不由眼神頓時一寒,卻是再也壓制不住胸中躁狂的怒火。
噗!
只一瞬間,便見唐不笑臉色驟然一黑,卻是猛地一口老血狂噴而出!
某處叢林中。
一株甚是粗壯的大樹上,一人於一條枝幹上斜靠。除卻頭顱手足,渾身都包裹在一襲三色緊身衣袍之中。遠遠看去,那不足五尺長的精瘦身材,便宛如一根錯長的怪異樹幹。
他那張臉,不知何時被圖畫的甚是詭異、恐怖,就像戴着一副人皮面具。搭配上那雙烏黑滾圓的雙眼,過分彎鉤的鼻樑,使其於斑駁的闕影中,顯得越發的猙獰。
此人,正是於竹林成功襲殺舞霓裳,雖被凌霄所傷卻從容逃脫的神都四子之一---叢林鴞。
而此時,但見他口中銜着一朵剛採的菊黃小花,微微歪着嘴角,露出幾顆結拜的牙齒,於微笑怯意間,等待着某人的歸來。
踏踏踏!
過不多久,但見叢林前方,目光所及之處,一道優美身影緩緩出現。於林風吹拂下,於鳥鳴陪伴中,踏着輕重難辨的腳步,姍姍來遲。步履起伏之間,輕歌四下飄蕩。
歌曰:雲海浮沉,有輕舟自在;人生洶涌,有幾度澎湃?一人一心一輪迴,有幾分情債?待雲霾過後,再回眸,早已是千里之外。
幾息之間,待歌聲消散,那道身影已然來到那株樹下。腳步停,雙足並,眼神閃爍間,擡頭凝視。正是霸王寨大小姐---唐雲兒。
嗖!
踏踏!
終於盼迴心中女神,叢林鴞不由頓時喜上眉梢,隨即將口中花兒一口吃進腹中。雙臂直接一展,露出一對連體薄翼,卻是一邊完好一邊藤絲相接。足尖輕點下,如輕綢般緩緩飄落在唐雲兒身前。
“雲兒!你總算是回來了!”只見叢林鴞仰起頭,看着足足比他高出一頭的唐雲兒,甚是激動道。
“呵!我不過是去了些許時間,你便是如此心急難耐。”瞥了叢林鴞一眼,眼神閃爍間,唐雲兒不由輕笑一聲道,“在你心中,我當真那麼重要麼?”
“當然!”卻見叢林鴞甚是鄭重地點點頭,又自仰頭直視唐雲兒道,“不論何時,在我的心中,雲兒都是最重要、最完美、最不可替代之人。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呵!你的話,我絕對相信!”輕輕摸了摸叢林鴞的腦袋,唐雲兒又自忍不住輕笑一聲道,“以後將其放在心中即可,再不要輕易說出。”
“好!我便將其刻在心田!”感受着唐雲兒玉指間傳來的酥麻,叢林鴞甚是高興道,“自此以後,我周身的每一滴鮮血,都將烙印這一份誓言。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甚至神魂,都是雲兒的絕美音容。”
微微一笑,唐雲兒隨即拉起叢林鴞的手,邁步向前。
“鴞兒!”行走間,唐雲兒輕聲問道,“江南武林中,美人數之不盡,你又如何偏偏看中了我?”
“主人說過,在這世間,不論何物,只有第一眼便侵入心田者,纔是最美!”小心翼翼地握緊唐雲兒的手,叢林鴞很是認真道,“起初,鴞兒還是朦朦朧朧,但在見到雲兒之後,便是徹底醒悟。”
“因此!雲兒便是鴞兒心中的最美,心中的唯一。”緊接着,叢林鴞眼神閃爍間,又道,“便是武林中有再多的美人,在鴞兒的眼中,都是毫無顏色,都不能令鴞兒的心中泛起絲毫波瀾。”
“呵!嘴甜如是,當真是一頭好鴞兒!”聞言,唐雲兒忍不住輕笑一聲,甚是滿意道,“既然是冥冥之中緣分安排,便希望你我二人,好好珍惜。”
踏踏!
“好!鴞兒必定視若珍寶!”重重地點頭,叢林鴞眼神閃爍間,突然停下腳步,卻是直視唐雲兒雙眸,毫不猶豫地立誓道,“如若鴞兒令你失望,便讓我鴞兒變雞仔,被人活活烤來吃!”
啪啪!
“鴞兒之言,我自是毫不懷疑!”伸出另一隻手,在叢林鴞腦門上輕拍兩記,唐雲兒隨即俯身,直視叢林鴞雙眼,口吐如蘭道,“你決心如此,便是有人當真想烤你,卻也毫無機會。”
自與唐雲兒相見以來,叢林鴞還從未享受過如此待遇,不由一時間樂的眉開眼笑、手舞足蹈。若不是實在不捨得移開緊握唐雲兒的手,此刻,怕是非要在林中肆意幽遊一番不可。
而看着眼前當真如孩童般的叢林鴞,唐雲兒眼神閃爍間,忍不住兀自心中一陣五色浪花劇烈翻滾。曾幾何時,作爲霸王寨的大小姐,她又如何能想到,自己竟然會有如今境遇?
“鴞兒!”只見她再次握緊叢林鴞的手,卻是突然將其拉至面前,彼此氣息相融間,四目直視之下,再吐芳蘭道,“若你主人與我不睦,鴞兒你,又當作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