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直升飛機上居高臨下看鯉城港,燈火點點中,萬噸巨輪只能看到一個漆黑龐大的輪廓,彷彿巨獸浮在海面上。負責印度洋船運業務的正葉少鐸站在甲板上等候着。
他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在葉家少字輩當中不算很出彩的一個。實際上,有葉少鋼這座大山壓着,整個少字輩裡都沒有什麼特別出色的人才冒出頭來。葉少鐸只是其中之一。
有多人崇拜,就有多少人嫉恨。葉少鋼的傳奇背後,是少字輩其他兄弟們的黯然無光。
直升飛機降落在甲板上,葉少鐸已經遵照葉洛書的意思,把提貨單以及集裝箱內貨品的照片和殘留採樣都準備好了。顧天佑接過來先把書面材料看了一會兒,沒瞧出什麼可疑之處。轉交給葉洛書。後者只看了一眼便瞧出破綻。
“提貨單裡寫的是食品,裝船質量是三十噸,交貨質量還是三十噸,沒有損耗應該不是需要保鮮類的,爲什麼要用十倍於普通貨品的冷凍箱運輸?”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顧天佑心細如髮,神目如電,卻沒奈何術業有專攻,不是這行裡的人就無從想象這裡頭的門道。葉家的規矩,主事人必須熟悉海貿業務,葉洛書十八歲執掌家業,前兩年一直跟船出海,這裡頭的貓膩瞞不過她。
葉少鐸也不是白給的,解釋道:“是價錢很貴的真空類食品,冷藏運輸可以保證品質,沒有損耗也是正常的。”
葉洛書把提貨單丟在一旁,又拿起貨倉殘留的取樣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拍拍手問顧天佑:“你有沒有聞到特別的味道?”
顧天佑抽了抽鼻子,道:“榴蓮,我之前聞到了榴蓮的味道。”
葉洛書道:“從印度北部過來,走印度洋過孟加拉灣,進入緬甸海,經過馬六甲海峽,海上至少要走二十天,花費這麼高的成本運幾包真空裝的榴蓮或者榴蓮味兒的蛋酥糕品?我覺着這事兒不符合常理,如果是運到北方的,還可以解釋,運到我們這裡能有多大利潤好賺?這邊人要吃這東西,南粵那邊多的是,傻子纔會大老遠去印度花大價錢弄這東西回來。”
顧天佑笑道:“做這麼大生意的人當然不是傻子。”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他們要運的貨物根本不是與榴蓮有關的東西。”蒙毅接過話頭道:“會是什麼呢?”
顧天佑眯着眼沉吟思索了一會兒,並不得要領,只是隨口道:“這東西的味道真夠重的。”
龍劍梅忽然眼中精光一閃,盯着顧天佑,道:“會不會是爲了掩飾其他味道?”
顧天佑道:“你的意思是他們運的是某種氣味濃烈的武器?”
龍劍梅道:“如果咱們前面的判斷無誤,他們運輸的多半是某種需要低溫保存,並且具有明顯味道的,用來製造毒氣武器的原料,這樣的東西並不多見,據我所知,在印巴戰爭中,我們曾準備了幾枚維埃克斯毒氣彈,本來是打算用作一旦對方使用類似武器就拿來還擊的,後來留給了巴鐵。”
涉及到武器方面,她就是最頂尖的行家。顧天佑不恥下問道:“這東西威力很大嗎?”
龍劍梅點頭道:“合衆國人拍過一部老電影叫勇闖奪命島,對這東西的威力有過稍微誇張的展示,這
東西最好的運輸方式就是冷凍在密閉的金屬容器中,它的味道並不算太強烈,但想要瞞過入關時的軍犬檢查卻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們才弄了這麼多榴蓮製成的食品來迷惑狗鼻子。”葉洛書接過話頭,困惑的問道:“這麼先進的武器,咱們國家也擁有了嗎?”
龍劍梅道:“也算不得多先進啦,不過這玩意的殺傷力可不是吹的,只要很小很小的一小滴VX液滴落到皮膚上,如不及時消毒和救治,就會立即引起人員死亡。”
顧天佑問道:“假如我們留在巴鐵的那幾枚當中的一枚丟了,然後在臺島被引爆了,會造成多大破壞?”
龍劍梅眨巴眨巴眼,道:“這個我可說不好,給你舉個例子吧。”
上世紀六八年三月,合衆國陸軍在猶他州達格韋試驗場用神經性毒劑進行了一系列的試驗。結果發生了意外。
事發當日下午六時左右,一架F4鬼怪式噴氣機在基地上空轟鳴,懸掛在飛機下面的罐向一片沒有標記的地面灑下VX液體。其中一個罐子出了故障。大多數毒液已在預定高度布灑出去,但在那個出了故障的罐子裡還殘留了大約9.07千克的毒劑。當這架噴氣式飛機飛出它的航線時,VX毒劑從罐子中泄露出來。
當時飛機還在較高的上空,風速達五十六公里每/小時。神經性毒氣懸浮在空中,最後漂落到顱骨谷地的地面。此地位於試驗場大約三十二公里處。幾小時後在谷地吃草的大批羊羣中毒死亡。當地攝影師和電視工作者聞訊紛紛趕到現場,親眼目睹6000只死羊被扔進倉促挖成的壕溝裡。
龍劍梅最後說道:“事後調查證實,毒劑造成當地小範圍內的生態滅絕性災難,感染區域內,人畜絕跡。具體的死亡數量到現在都還沒解密。”
顧天佑問道:“咱們留在巴鐵的那幾枚裡有多少這東西?”
龍劍梅道:“紅旗11,激光制導彈頭,攜帶四十五公斤當量的毒劑,最大殺傷濃度,一旦引爆,方圓百公里範圍可能都會受到波及。”
方圓百公里就是一萬平方公里,接近整個島子的三分之一面積。顧天佑陡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拿出電話來準備打給孫明申。
儘管這些都還只是猜測,但葉家商船被利用做不可告人的勾當是肯定的,運作這件事的是三仙閣的肖龍閣和神國的那個神秘的龍皇,這倆人貌似都不是什麼正常人。必須立刻落實那些毒氣彈是否有丟失。
一旦這個猜測成立,屬於共和國軍方的毒氣彈在臺島被引爆,可想而知後果將是災難性的。合衆國會第一個跳出來,在聯合國大會上對共和國發起詰難。然後他們會組建聯合國軍,以保護的名義要求共和國放棄對臺島的主權主張。進而名正言順的向共和國宣戰。
此事刻不容緩,顧不得是否會打擾孫局座每天那點可憐兮兮的睡眠時間了。電話接通了,孫明申頭一句便說,你必須有特別要緊的事情告訴我,否則我跟你沒完。顧天佑簡明扼要的把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孫明申大吃一驚,剎那間睡意全無:我立刻落實,馬上給你回話。
一分鐘後,消息回來了,丟了兩枚。真是一個壞的不能再壞的消息。孫明申已經不
淡定了,道:“姓顧的小子,我不管你有多恨我,也不管你去東南瞎折騰本來的目的是什麼,我也不管你現在已經不是國安的人了,我現在命令你,務必不計代價追回丟失的兩枚紅旗11,阻止那些瘋子的計劃!”
顧天佑還沒回過神呢,這事兒太瘋狂了。難怪孫明申急成這個樣子。一旦讓這幫瘋子得逞,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都有可能。而共和國顯然還沒準備好。面對孫老壞一半命令一半請求的話語,顧天佑不是有心拒絕,而是很擔心自己難以勝任。對手強大毋庸置疑,肖龍閣從北美活着回來,已經是半人半魔,實力穩穩突破八級能力。那個神秘的龍皇想必也不會比他差了。敵人強大還在其次,最關鍵是這件事責任太重,一旦辦砸了,關乎的是整個民族的氣運。
孫明申語氣轉和緩:“天佑同志,我知道這個任務很艱鉅,甚至是幾乎不可能完成,我們的對手是肖龍閣這樣的術士界最頂尖的人物,宗教辦幾位耋老聞風而退避三舍的大術士,我聽京飛說你們在北美的時候跟他交過手,你可以說是最瞭解他的人了,不管是宗教辦,還是民調局,都沒有實力強過你的,機謀權變更不必提,可以說你是不在我掌控下的最合適人選。”
顧天佑想了想,道:“不是我有意推脫,也絕非臨陣跟你講條件,紅旗11丟了,這件事基本可以坐實,事關重大,我想你接下來必定要向元首辦公室彙報,你我都很清楚,這個任務並不只有我天佑城可以接,機會只有一個,如果辦砸了,後果不是你我能承擔的,所以,我在這裡只能先答應你把調查工作進行下去,但這只是私人承諾的,不應該對元首辦公室的最終決策構成任何影響。”
孫明申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平復激動的心情,他一向理性很少失去理智,實在是因爲此事太過驚人。顧天佑把醜話說在前頭,可以接下這個活兒,但不保證完成任務。一旦元首辦公室有了最終決策,也會雙手贊成。
“孩子,我知道這些年,不管是我還是我們這個團隊,有很多事情是虧欠了你的,我孫明申自詡上對得起國家民族,下對得起子孫後代,卻唯獨不敢說對得起你顧天佑,當初是我把你丟給了監獄,後來又是我把你逼到了北美,直到不久前,我還曾試圖拿走你在緬甸的基業收歸國安,儘管沒有成功。”
孫明申說到這裡頓了一會兒,顧天佑默然聽着,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孫老壞長長的嘆息聲,只聽:“顧天佑,我對不起你,不是因爲過往所作所爲,而是因爲你今天沒有拒絕我的請求。”又道:“你有什麼條件都可以提出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顧天佑道:“在這件事上,我沒有任何個人的條件需要滿足的。”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夜風冷,月如鉤。彷彿心底裡升起的寒意。顧天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事到如今,便是明知不可爲也要爲之了。只是目前而言,這個局纔剛剛露頭,縱然有心入局,卻一下子找不到頭緒。
氣氛凝重的讓人窒息,只有葉洛書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指着被嚇的跌坐在地的葉少鐸,問道:“他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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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