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過着最平淡的生活,每日裡大部分時間都不得不在爲三餐奔波,我們也不該放棄對快樂的追求。看一本有趣的小說,聽一曲經典,品一口香茗,甚至抽一泡兒兩塊五的草煙兒,都可以讓我們體會到生命存在的樂趣。
爆破組長解釋說,這句話的重點不是平淡,而是樂趣。
他還曾對顧天佑說,生活就是一次次選擇的過程,在你做出每一個決定之前,不要先問得失,衡量後果,只要問自己一聲,這件事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就夠了。不管是平淡還是冒險,都不要放棄對快樂的追求。看清楚自己的內心,想要什麼就放手去爭取,得到了就要加倍去珍惜,人這一輩子,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因爲炸開一段監獄大牆能讓他更快樂,所以他就去做了。
對於當下的顧天佑而言,生活裡最美的事物莫過於方樂兒。顧天佑現在很確定自己所擁有的,也是最重要的就在自己身邊。讓她更快樂就是自己當下最想做的事情。
深夜的環城高速,燈光明亮,像一條夜光的帶子環繞在城市周圍。奧迪A8開足馬力飛馳在路上,燈光因爲速度的變化被拉扯出一條條迷幻的色彩。幾段彎道過後,後面鄒海濱三人所駕駛的三輛豪華跑車的燈光越拉越遠,很快就無影無蹤。
方樂兒將目光收回,慢慢閉上雙眼,笑容在她臉上綻放開來,宛如夏花。顧天佑駕車一騎絕塵,衝過終點的時候,她忽然打開天窗,興奮的站起開心大叫。
舊廟街夜市,一家路邊檔裡,鄒海濱正兌現先前賽車的賭注。四個男人,每人五瓶啤酒下肚後,這貨身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氣勢已不翼而飛。揪着顧天佑一個勁兒的問:“你丫是不是專業的?一輛大馬力商務轎車飆贏了我的恩佐,回到燕京我說給別人聽,都不會有人相信。”
邵雨澤的車技要比鄒海濱還好些,看到的更具體,道:“關鍵是你過彎的時候,車速也不見有多少損失,本來我們仨的直道要比你快很多,輸就輸在幾個彎兒上面了,實際上我們的車底盤更低,可控性本該更好些纔對,我真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每輛車都有極限。”顧天佑笑道:“我只是盡全力去發揮出那輛車的性能,而你們仨,太關心自己所處的位置,開車的時候根本聽不到發動機的呼吸聲,更察覺不到輪胎摩擦地面聲音的變化,又怎麼能發揮出車的最佳性能?”
“聽着挺玄乎,又好像是這麼回事。”鄒海濱點點頭,說道:“以前在燕京玩兒車,有一次喝點酒以後跟人飆,當時腦子裡什麼別的想法都沒有,結果居然贏了一個以前從沒贏過的對手,當時還後怕來着,現在看來,反倒是酒精提升了專注力。”言下頗有現在就開車練練的意思。
“話可以這麼說,但事兒不能這麼做,我一個朋友前些年就是酒後駕車,出事撞人後被判的刑,先不去說在裡頭是什麼滋味,就說說被他撞死的那個女的,當時肚子裡還有個小的,一屍兩命啊,這哥們兒開始還滿不在乎,後來在裡頭時間長了,見識多了,才意識到這件事兒缺了大德,這兩年知道後悔了,可惜什麼都晚了,都坐下病了,現在只要是看見大肚子和小孩兒就心虛害怕的要死。”
這頓酒是鄒海濱請客,但提出這個賭注的卻是顧天佑。
此刻,眼見除自己外,其他幾人都已酒意上頭,便有意說起獄友李明博的事情,只是稍作修改了一些細節。
那三人聽出端倪,鄒海濱問道:“聽你的口氣,怎麼還進去過?”
交淺言深,江湖大忌。
顧天佑輕描淡寫道:“年少失足犯了點錯誤,受了些教訓而已。”
趙子明醉眼朦朧的樣子,道:“你說的那個朋友該不就是你自己吧,就你那車開的趕上專業車手了,過去肯定沒少練習。”
蘇曉琪道:“我看不是,撞死孕婦那件事我聽說過,那會兒我記得是剛上初中那年,網上報道後當時挺轟動一事兒,我瞅着顧天佑跟咱們差不多大,當時就算開車肇事了,也不夠判刑的年紀吧。”
顧天佑道:“別瞎猜了,不是我,不過那件事肯定是真的,前車之鑑,咱們今天喝了酒,哥幾個回去的時候車就甭開了。”
鄒海濱忽然擡頭盯着顧天佑,問道:“你說的算?我要是非開不可呢?”
顧天佑嘿嘿一笑,變戲法似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把車鑰匙,正是屬於鄒海濱那輛恩佐的。指間發力,立刻捏爲兩段。
鄒海濱先是一皺眉,待要發作,卻又壓下火氣,好奇問道:“什麼時候拿去的?”
顧天佑道:“雕蟲小技而已,你要感興趣,我可以教你,今天就算了。”
鄒海濱指着顧天佑,環顧左右對另外兩人道:“這人很有意思,剛纔他耍的把戲你們倆看清楚了嗎?”
二人一起搖頭。
邵雨澤說:“是夠絕的。”他其實說的是顧天佑的車技。
趙子明酒勁兒上來了,說話不像之前那般謹慎有禮,搖頭撇嘴道:“絕什麼呀,馬戲團裡二流演員就這水平吧。”
顧天佑嘿嘿一笑:“我會做什麼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敢做什麼。”說着,信手一招,手裡又多了兩把車鑰匙,丟在地上踩了一腳。
趙子明脣角一抖,道:“我那輛馬丁是借人家的,你知道一把鑰匙多少錢嗎?”
“多少錢我都認。”顧天佑道:“這頓酒是我提議喝的,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們仨喝完酒後開車回去。”
鄒海濱冷笑道:“你以爲你是誰?我又是誰?”
“我是顧天佑,你是鄒海濱或者誰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顧天佑起身走到鄒海濱面前,針鋒相對:“重要的是你得明白一個道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算你學不會這個道理,至少也得明白另一個,生命對於每個人都只有一次,不珍惜你自己的,起碼應該珍惜別人的。”
“嘿嘿,真沒看出來你還挺有傳教士潛質的,說的頭頭是道的,可惜爺今兒就不打算講理了。”鄒海濱似乎喝醉了,搖晃着身體,指着顧天佑道:“在家裡要聽老頭子的嘮叨,好不容易出來上個學還得隱姓埋名遵紀守法,現在爺開個車玩玩兒還要聽你的擺佈?姓顧的,敢再多說一句,我弄死你信不?”
氣氛越來越僵,方樂兒幾次沖天佑使眼色,顧天佑只作未見。眼前這兔崽子確實不好惹,事實上,就只是他這倆跟班,顧天佑自問都不大惹得起。但惹不起也已經惹了,放任這仨就這麼開車離開,一旦出了事兒,顧天佑要承擔的後果會更嚴重。
鄒海濱搖搖晃晃向車走去,這車還有指紋識別功能,可以激活按鍵啓動,不插鑰匙也是能啓動。顧天佑一閃身將他去路擋住。鄒海濱擡手就是一巴掌,顧天佑看準來勢,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翻手一扭一推,將鄒海濱掀翻在地。鄒海濱勃然大怒,從地上一骨碌身站起,你大爺的!左右招呼那倆人一起上。
趙子明從旁邊拎起個酒瓶衝了上來,邵雨澤猶豫了一下,還是撲了上來。顧天佑飛起一腳把趙子明手裡的瓶子踢飛,與此同時,邵雨澤的拳已到了耳邊,惡風襲來竟似頗有力道。顧天佑猛然扭頭,用腦門撞上邵雨澤的拳頭。
只聽一聲清脆響動,邵雨澤疼的原地跳起,痛苦的直甩手。趙子明空着手站在原地,也有點傻眼。鄒海濱也聽到了那個聲音,盯着顧天佑的額頭,又看了看邵雨澤,他是知道邵雨澤底細的,怎麼也沒想到曾在國家級的拳擊比賽裡拿到青年組冠軍的邵雨澤會以這樣的方式被擊敗。
鄒海濱示意停手,轉臉先問同伴:“老邵,你手怎麼了?”
“好像是骨裂,不算太嚴重吧。”邵雨澤倒吸了一口冷氣,疼的齜牙咧嘴說道。
顧天佑將身上西服脫下,交給湊過來想勸架的方樂兒,道:“很久不打架,手上沒什麼準兒,輕了重了的哥幾個多包涵。”說着,邁步走向鄒海濱,沒想到這小子向後退了一大步,連連擺手道:“停吧,我們不打了,老邵都不行,還打個屁呀,你不讓開車回去,那就接着喝酒吧。”
趙子明這會兒大概是酒勁兒上來了,搖搖擺擺,說:“打不過你,喝不死你,就問一句你敢不敢?”
蘇曉琪在他身邊,皺眉道:“你看你都喝成這德行了,還跟人家叫板呢。”
趙子明一甩手,道:“蘇曉琪,你少管我的閒事,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老子不用你管,從小到大什麼都被你壓一頭,要不是我媽護着你,你還真以爲我怕你?”
這貨看來是真喝多了,站在那兒搖搖晃晃,語無倫次。鄒海濱皺眉道:“子明,你真喝多了,趕緊一邊兒消停去。”
趙子明的手虛空一劃拉,示意拒絕,醉眼朦朧看着鄒海濱,嘿嘿笑道:“鄒海濱,海濱兄,你說什麼?我喝多了,讓我一邊兒消停去,你憑什麼?就憑你家老爺子比我家那個官兒大?還是憑你找槍手寫的那幾篇發表在民報上的幾篇論文?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不瞞你說,我自己也瞧不起,咱們認識有三年了,你明明就沒拿我當朋友,我卻還上趕着巴結你••••••”
“子明,你他媽喝大了,滿嘴胡沁,不怕讓外人笑話!”邵雨澤忍着疼過來,站在二人當中。
趙子明卻又是一擺手,道:“邵雨澤,少跟我面前裝大尾巴狼,你跟我之間有什麼區別?咱們跟他結交,說到底都是順着家裡頭的意思來拍馬屁的,你的馬屁就比我高貴嗎?你無非就是投其所好,車玩兒的比我溜,遊戲打的比我好點,嗯,打架也他媽比我強,所以你的馬屁拍的好。”不理邵雨澤,轉頭看着方樂兒,道:“知道今天爲什麼請你嗎?”
方樂兒點點頭,道:“大概猜得到。”
“所以你才把他帶來了。”趙子明又一指顧天佑,豎起大拇指,道:“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個男朋友,怪不得你們剛入學那會兒你沒看上我,這哥們兒真是個人物,飆車厲害,打架厲害,還會變戲法,長得,長得就他媽不用提了••••••方樂兒,對不起!我給你道歉了,我也不想當這個賤人,我也曾經真心喜歡過你,可我媽說蘇曉琪才••••••”
啪!
“趙子明,你夠了!”一旁的蘇曉琪忽然發作,狠狠給了這貨一個大嘴巴。說着,拉起趙子明,衝着鄒海濱點點頭,就想把他拉走。卻沒想到趙子明忽然一掙,大聲叫着:“掙脫吧,掙脫吧,這現實的枷鎖!咆哮吧,咆哮吧,這真實的慾望!夏花短暫,只有剎那燦爛,美麗卻是永恆,我寧願在燦爛後枯萎,也不想這一生從未綻放!”
唸完這首多半是他自己寫的詩,趙子明忽然蹲在地上抱頭大哭起來。鄒海濱走過去,蹲在他面前,伸手在他後背拍了拍,道:“哥們兒,別哭了,你以爲就他媽你一個人活着憋屈?說真的,你不見得比我慘,包括老邵,咱們仨都各有各的無奈,我喜歡賽車,老邵想成爲專業拳擊手,你喜歡什麼我不知道,你也從沒說起過••••••”
“我喜歡詩歌,我他媽想做一個詩人,我想給蘇曉琪寫一大堆情詩,謝謝
她這些年一直默默守護我,我還想給很多其他漂亮女孩兒寫情詩,讓她們怦然心動,驚豔我的才華,我要乘坐在我的詩歌上,走遍全世界,在月光下讚美月光,在山川河谷間膜拜大自然••••••”
他越說越快,近乎發泄:“我還想赤身裸體撲向大海,在那裡和蘇曉琪做{}愛,我早就想和她做了,而不是去找那些花錢買來的女人,我••••••”
“唔,唔,蘇曉琪,你又他媽想管我!”
蘇曉琪熱淚盈眶,放開捂住他嘴巴的手,忽然將他抱住,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真尼瑪丟人。”鄒海濱一腳將身邊一啤酒箱子踢翻,罵道:“三個可憐鬼,跑不過還打不贏,灌個酒還把自己灌成了傻逼!”
邵雨澤道:“真想休學,專心打三年比賽,哪怕打不出來再回學校,這輩子也甘心了。”
顧天佑安靜的看着,心中慨嘆,這個世界果然沒有完美的人生。這三個泡在蜜罐里長大的青年,從小到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切似乎都唾手可得,除了追求理想的權利。然而,物質上的極大豐富填不滿精神上的空虛,他們的一言一行都被束縛在一個圈子裡,青春期的躁動被強加於他們的禮儀和教養壓制,一旦找到宣泄的機會,他們就會格外瘋狂。
“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或許聽完之後你們會好些。”顧天佑當先一步走回大排檔,拉了把椅子坐下。方樂兒默默相陪。鄒海濱站在原地遲疑了片刻,搖頭笑笑,走了過來,邵雨澤緊隨其後,蘇曉琪扶着搖搖晃晃的趙子明也跟了過來。
“有一個人,從出生起就在監獄,記事起就沒見過父母什麼樣兒,十四歲以前,連玩具都沒見過,更別提什麼賽車。後來,這個人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被帶出監獄,住進一戶普通人家,上了學還愛上了這戶人家的獨生女兒,這個人沒接觸過社會,只知道喜歡便去喜歡,從沒想過社會對這段感情是否認可,結果他犯了大錯。”
顧天佑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環顧四周,包括方樂兒在內,所有人都猜到了故事的主角是誰,每個人都很感興趣的認真聽着。顧天佑拿起一瓶啤酒,喝了一大口,吐了口氣,繼續道:“後來這個人成了誘姦犯,被送進少管所,十五歲,第一次由着性子追求自己想要的,結果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你們說他應不應該感到後悔?”
蘇曉琪看一眼趙子明,轉回頭問顧天佑:“那你說這個人後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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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佑緩緩搖頭:“沒什麼好後悔的,就算有那麼一點點,也是後悔當時沒有愛的更瘋狂些,白白在猶豫中浪費了許多美好時光。”
蘇曉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了看身邊的趙子明,目光像寧靜的大海,深沉又溫柔。
方樂兒忽然問:“這個人是否還在想念那個女孩子?”
顧天佑轉臉看了她一眼,認真的:“當然會想,快樂的回憶永遠不該被忘記,雖然已經是過去式,但當時美好的感覺卻可以提醒那個人要加倍珍惜眼前的幸福。”
方樂兒還沒說什麼,一旁鄒海濱先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讚道:“行,哥們兒,你真是高手,道理說的走心,順便還把妞兒們哄的一愣楞的,我算聽明白了,你是想勸我們率性而活,趁着年輕,先傻逼幾年。”
“你要真是這個意思,那我不得不說,哥們兒,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鄒海濱搖着手指,道:“你這麼說是因爲你沒有從小到大都被人管束的經驗,那種拉屎吃飯都必須講究教養的日子你經歷過嗎?每天都被拿來跟無數個優秀例子作比較是什麼滋味你知道嗎?你是否想象過被扣在一個模子裡生活二十年的感覺?”
“偏偏我們還不能拒絕,因爲逼迫我們的人正是最愛我們也是我們最應該愛的父母。他們生下我們,照顧我們,誇張點說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們,面對他們,我們能怎樣?所以,你的故事只能代表那故事裡的人,說明不了什麼。”
“你在作出決定前已經自我否定了,所以你什麼也做不了。”顧天佑不客氣的說道。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並不一定要違背父母的意願,實際上這兩者之間並不衝突,你們最大的問題不是父母施加在你們身上的束縛,而是你們自己心裡對自己理想的不認可,這是一種怯懦,你們必須克服這種心理,父母的束縛來自對你們的愛無論何時都在,不管你們做了什麼,他們也不會真把你們怎樣,只有這種怯懦纔是自由真正的敵人。”
“鄒海濱,你當不了職業車手,作爲業餘愛好倒是可以一直喜歡下去,不過,不值得爲這個在心裡頭較勁,這一點並不難想清楚。”顧天佑轉頭又對邵雨澤說:“你倒是真的可以去打幾年專業拳擊,剛纔那一拳很有力度,也幸虧我這腦殼是從很小時候起就拿大鼎練出來的鐵頭,不然剛纔那一下就被你放倒了。”
剛纔說話的時候趙子明吐了,這會兒貼在蘇曉琪懷裡,似乎睡着了。
“今天就到這吧,各回各家,覺得不服氣咱們還可以再約個時間,怎麼玩兒都隨你們,要是覺着我這人還湊合,夠資格跟你們交個朋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到時候我請你們去我那好好玩玩兒。”顧天佑把鑰匙丟給蘇曉琪,“麻煩蘇小姐開車把他們仨送回他們該去的地方,我和樂兒打出租車回去。”
PS:兩更一萬字,本可分作四次上傳的,但那麼做不是青蓮的性格。存稿還有二十萬多點,收藏,打賞和推薦給力的話,加更也不是沒可能,雖然新書期這麼幹會得罪領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