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凡世間物質,必有一正一邪,一陰一陽。既然有美若凌波仙子的龍女敖光珠玉在前,眼下這位醜出了人類新高度的鬼物也就沒什麼不好理解的了。
說他醜都是一種褒獎。因爲這個字所寓意的標準太寬泛,而他的醜卻是獨一無二,驚神泣鬼的。
雙眸見白幾乎要奪眶而出,上下眼瞼翻皮露紅,半鼻塌骨像個被踩扁的茄子,滿臉黑痘宛若癩蛤蟆掉黑芝麻堆裡,闊口咧腮,鮎魚成精也沒他嘴大,絡腮鬍子扎蓬到脖子裡,好像一把掃把扎臉上了。
只見此人自血池寒煞中緩緩浮出,雙眸兇光如冷電,掃過九人之後停留在敖光的臉上,顯然已經看出這一行男女當中實力最強的就是她。
顧天佑驚訝的看着這醜怪絕倫的傢伙,他身上居然穿了一身玄色儒袍。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從那血池寒煞中出來居然點滴不沾,泛着海浪一樣的波紋,彷彿活物一般。
野鶴道人湊過來仔細瞧了一眼,頓時流露出驚駭之色,失聲道:“龍血屍布!你不是人?”
下邊那人仰頭瞧了野鶴道人一眼,哼了一聲道:“你倒有些見識,居然認得大爺我這身皮。”
顧天佑問道:“什麼叫龍血屍布?這傢伙長的雖然比鬼還難看,但不是人又能是什麼?”
敖光冷然道:“他是龍族,可惜是已經死了的,脫去形魄,借魂化生的一條黑龍。”
野鶴道人道:“龍血屍布就是他脫下的皮囊,龍族窮盡一生也不得化形,又不敢去渡生死劫,便轉修惡鬼道,求個陰中超脫,雙魂合一,是爲鬼仙。”
孫京飛問道:“那他爲什麼又要拜孔聖?”
敖光道:“龍族入鬼道便等於爲求長生而自甘墮落,成爲龍族的叛徒,他若不拜個靠山,族中大聖怎能容下他?”
下邊那人嘿然冷笑,問道:“你是大威天龍一族吧?”
敖光點頭道:“是有怎樣?”
下邊人道:“你們大威天龍一族佔據着盤龍碧最豐富的資源,一出生便是龍中驕子,高高在上慣了,自然不會懂得我們黑龍一族臥居寂滅山脈困守黑龍潭的難處,如果能有機會渡劫成功,誰不想化形成聖?我們黑龍一族被古地那些老不死的發配到西陲苦地,終年戰火不斷,連種羣延續都困難,只要能活下去,還談什麼高尚墮落?”
敖光冷哼一聲道:“渡劫化生誰渡的不是生死劫?資源好天賦好,渡劫的時候自然有紫霄雷劫,資源不好,道行淺,渡劫的時候也會輕鬆些,你這種裝了一肚子苟且的貨色,懂得什麼叫夢想?什麼叫龍族的尊嚴?”
下邊那醜鬼緩緩升上中心平臺,嘿然冷笑道:“你們大威天龍一族血統高貴,抱着禹王的粗腿,自然是要風得風要寶有寶,雷劫於你們不過一場歷練,而我們黑龍族卻被認作是相鯀後裔,揹着勾結希伯來人制造末日洪劫的臭名,連化形雷劫都是十重的,好聽的誰都會說,做起來就未必都能那麼漂亮了。”
敖光渡劫也是九死一生,若非楚靈珊從狼城偷來的那面銅鏡相助,多半也已經在紫霄雷劫下魂飛魄散了。此中種種她卻不屑拿來與這醜鬼分辨,只是冷哼道:“就算要抱粗腿你也該找個大門
戶纔是,玉虛,軒轅,炎龍,哪個不比這不入流的儒門強,你拜了儒門的師,跑到佛門小世界來做看門狗,又能有多大出息?”
顧天佑好奇的問:“儒門和佛門在軸心世界很弱嗎?”
野鶴道人道:“儒門興盛於神國不過近幾百年的事情,二聖王守仁殺師滅祖,劍斬董天一,做了張家天子的帝師,文武兼資,統領神國三十六神將,又與南華聖人結拜,這才勉強讓儒門成爲與佛門上下不差並駕齊驅的門派。”
醜鬼道:“將相本無種,天道復亦然,今日的大山門未必就永遠都是。”
野鶴道人搖頭嘆息,道:“天道有靈根,不在山外,想要逆天改道,難啊!”
醜鬼目露精光,瞪了道人一眼,道:“想不到區區八品術士竟有這般見識。”嘿嘿冷笑又道:“可惜,你們當中有我必殺之而後快的人,殺了她以後,其他人無論如何也都要滅口。”
野鶴道人對顧天佑等人解釋道:“八品術士就是大西洲聯邦所說的八級能力者,貧道只在八品初,慚愧慚愧。”
“你要殺我?”敖光輕蔑的看着他,道:“你脫了龍竅,修鬼道借陰煞來煉形化生,不過是小道而已,除非你能開仙竅,否則終究不過是行屍走肉的手段,我倒要看看你拿什麼來殺我。”
氣氛冷了下來,醜鬼的玄色儒袍無風自動,凜冽入骨的寒意無聲襲來,連顧天佑都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身旁的吉娜卻似乎絲毫不受影響。
醜鬼道:“我叫敖奎,你們死掉以後不要忘記這個名字。”
寒煞散開,一瞬間這個地方的溫度便急速下降了幾十度,幾乎所有人都不同程度的受到影響。
“死了還怎麼記得你的名字?”大嘴巴羅毅忽然問了一句。這傢伙看上去絲毫沒感受到那可怕的寒意,神情淡然,比敖光還顯得從容。
敖奎吃驚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問道:“你身上怎麼會有大西洲聯邦的精英級飛天戰甲?”
羅毅得意的一笑:“老子這機甲是自己造的,怎麼樣,比你說的那個大西洲聯邦的精英級戰甲如何?”
敖奎道:“不滅的核心能源,是火和光的源頭,弱小的希伯來人和雅利安人因爲掌握了這種力量而橫行宇宙,許多年前的破滅之戰中,我的祖先黑龍帝就是死在這種力量之下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敖光不耐的插言道:“敖奎,你就憑這個不疼不癢的寒煞便想把我們所有人留在這裡嗎?”忽然秀美一蹙,神氣古怪道:“你做了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
一個幽涼鬼魅的聲音飄飄蕩蕩傳入衆人耳朵:榴花吐焰菖蒲碧,畫圖一幅生虛白。綠袍烏帽吉莫靴,知是終南山裡客。眼如點漆發如虯,脣如猩紅髯如戟。看澈人間索索徒,不食煙霞食鬼伯。何年留影在人間,處處端陽驅歷疫。嗚呼世上罔兩不勝計,靈光一睹難逃匿。仗君百千億萬身,卻鬼直教褫鬼魄。
那聲音絲絲柔柔,曲調邪魅,極具穿透力,讓人不由自主的放鬆了抵抗防禦的意志。
猩紅色的血池圍繞中心石臺忽然開了鍋似的旋轉起來,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一寸寸增長上來,同時整個空間的溫
度也急劇下降。顧天佑全神運起真陽元炁才堪堪能夠抵禦。環顧其他人,身邊的吉娜似乎也到了承受的極限,面色慘白慘白的,身軀僵硬,一動不能動。耶律明月和秦瀟瀟的頭上已見白霜,孫京飛和楚靈珊的情況比他們也好不到哪去。
顯然都已經受到那聲音的蠱惑被亂了心智,導致寒煞入體難以抵禦。
黃勇手按刀柄,心跳如奔雷,氣血奔涌似江河春潮,臉上的寒霜凝聚了又化開,反覆不知多少次,可以想象他忍的很辛苦。狄浩然這個半個活死人瞬間就達到承受極限,如今也只是比真死人多了細若遊絲的一口氣而已。站在那裡跟一根冰棍沒多大區別。只有羅毅依然活蹦亂跳的,看不出多少痛苦之色,但一臉茫然懵逼的樣子,似乎是受了聲音蠱惑迷失了心智。
野鶴道人從身上摸出一張符來,指尖一甩,啪的一下燃起一團藍色火焰,他張口一吞,那火焰入腹,他整個人長舒了一口氣,道:“好厲害的九幽寒煞!幸虧貧道隨身準備了這道三昧符,否則就回去見祖師爺了。”
顧天佑自知道相修養不比孫京飛強過多少,又沒有機甲護身,更非吉娜這般先天陰寒體魄,這會兒按說本應該跟其他人一樣難以抵禦,卻不知爲什麼,雖然難受已極,卻還能勉力抵擋,而不至於失去神智和知覺。
凝神內查,忽然發現丹田之中,隱隱有一團青光忽明忽暗,頗爲詭異,以神念探查,卻只感到混沌一片,那些寒煞進入體內後,倒有多半被這團青光吸走了。難道是在獵魔島深處吸收的這團混沌元力在作怪?
這世間至陰至邪至寒的毒煞竟然能被混沌元力吸收?顧天佑這一驚一喜非同小可,趕忙繼續體察,青光是混沌元力組成的混沌物質,那些代表了世間至陰至寒的毒煞一被吸入,便立即化解於無形,而那團混沌青光則稍微有了一點點變化,似乎擴大了那麼一絲絲。
自從獵魔島歸來,便一直髮揮不出混沌道相的威力,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這玩意起作用了。顧天佑嘗試以自身意志去控制這混沌之力,驚訝的發現一旦精神意志融入進去,便感到泥丸宮中一片昏暗,這混沌之力卻似乎要把饕餮和真陽兩個道相全部吸收融合了。
顧天佑趕忙停止,很顯然,自身的混沌道相還不夠強悍,並不足以駕馭那團青光內的混沌小世界。此時此刻,已經意識到這混沌小世界的妙用,青光雖小,卻是個大胃王,那麼大量的陰煞寒毒也只是讓它稍稍成長了一丟丟。它對寒煞來者不拒,對真陽元炁同樣如飢似渴,想到混沌包羅萬象的本質,顧天佑幾乎可以斷定這個融入自身的青光混沌是具有成長性的。
“你叫敖光是吧?”敖奎的聲音陰測測響在耳邊:“這裡是震旦神國的山海龍圖閣,歷代龍族化形大德們必定要到的地方,跟我過來吧,跟着我走下來,來吧,來啊。”
敖光也不知中了什麼邪氣,竟癡癡的不知拒絕,跟着他一步步向着旋轉上升的血池走去。
顧天佑趕忙奮力大喝她的名字:“敖光,別過去了!”
PS:晚上朋友的孩子高燒,朋友外出了,出去陪着朋友媳婦去了一趟醫院,十點半纔回家碼字。晚到好過不到,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