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有句諺語:福大不外京都膏粱子弟,苦深難及邊鎮戍邊老卒。這句話說的是昔日名滿京都的天策李家某位膏粱子弟以青樓名媛的朜肉來餵養飛鷹走犬。而戍邊八十萬裡的邊鎮老卒們巡邊,常常是千里不見人煙,數月難見一活物,偶爾看見一頭母豬都能找出傾城絕世遺世獨立的魅力來。
神國有四大邊軍,其中以西南與雷霆大陸接壤的九萬里邊境線上的南軍最是艱辛。終年要與兇殘的巫族大軍作戰,生死更迭的機率是最高的。名震天下的天策軍便分屬於南軍序列。其次是鎮守西線海路的西軍,雖然作戰任務不多,卻苦於常年漂泊海上,當中尤以趙氏的飛龍潛舟部隊最是厲害。
再其次便是北軍了,除了要負責抵擋北方冰原的蠻族侵入外,還要防禦西北陸地與寂滅森林接壤的萬里防線。其中陳家神佑軍名震天下,是北軍序列中最精銳的部隊。
聖葉鎮雖然隸屬於魔女國,卻地處北軍的軍事防禦區內。爲了防止兇殘壕無人性的冰原蠻族繞過神佑冰洋從寂滅森林方向入侵神國,三眼大聖在百年前與魔女國達成軍事合作協議,將聖葉鎮劃入北軍巡邊線以內。從此,每隔三個月便會有一支神國北軍的萬人隊路過這裡。
儘管這個世界對顧天佑而言還如永夜一般迷茫而難以捉摸,但有一點卻永遠如明燈顯而易見。便是絕對不要試圖正面去抗衡真正的正規軍。至少在當下是如此。可以在小範圍內爭權奪利,甚至消滅掉小股的地方武裝,但是絕不能去挑戰神國軍方。一旦與軍方衝突,就等於是挑戰了整個神國的根基和秩序,就算暫時佔到一點便宜,後患卻不可承受。
所以顧天佑沒有動神農幫。儘管野鶴一直一廂情願的認爲神農幫是天道教的勢力,但他卻從未想過,神農幫這樣的江湖組織能夠在聖葉鎮這種虎狼之地立足,只靠着一個不乾不淨的背景怎麼可能保證不被那些人吞掉?
神農幫的主要業務是做草藥和妖丹生意,或以買賣方式或巧取豪奪的辦法從冒險者手中拿到他們所要的。拋開手法高尚與否不提,只說他們的業務範圍,很明顯是與神佑軍陳氏有關的。也許神農幫不是陳家人在經營管理,但只從他們的業務範圍分析,肯定與神國首屈一指的醫道家族存在着某種交易。
顧天佑之前並不關心他們之間背後有什麼勾當,只在乎這個神農幫與陳家和神佑軍有關係,就等同於跟北軍也有關聯。所以,纔會在明知道對方收買凌虛子來暗殺自己的情況下,在那個殺戮之夜放了他們一馬。
而現在,卻是此一時彼一時。已經滅了風林火盜,接下來就該收拾神農幫了,動手之前首先得確定這個被野鶴認爲是天道教精英的楊坤究竟跟神佑軍陳家達成了什麼樣的交易?順帶着幫野鶴兄掌掌眼,看清楚這貨是什麼鳥變的。
聖葉鎮上有一家神農堂藥鋪,那一晚天火屠城,周圍許多建築都沒能倖免,這家全木結構,沾點火星就能怒火沖天的老藥鋪卻幸運的避過了衝擊。
一大早,藥鋪大門還沒開,門前卻已經聚攏了許多人,有
各個種族的病人,也有從赤龍山深處採藥歸來懷揣靚貨的冒險者。兩名青衣小帽的夥計撤了門板,推開大門開始營業。
人羣立刻一擁而上,爭先恐後的往裡擠。一名嗓門嘹亮的大閘櫃高聲唱起採藥歌:“赤龍山青兮峛崺,三十六峰兮森起,草芸芸兮金吐華,石浥兮玉成髓,若有兮,採藥人,掬芳潤兮凌險巘,朝擷英兮巖竇,夕攬秀兮溪湄,招浮邱兮爲侶••••••療膏肓兮下土,陪軒轅兮與歸。”
又有一夥計嗓門不輸前者大聲呼喝道:“神農定醫道,醫者父母心,開門無貴賤,問病不問人。”
顧天佑領着小狐女老遠站在神農堂街對面看着,只見神農堂中走出幾名夥計,個個青衣小帽神清氣爽的樣子,有條不紊的擺出四張桌子擋在門前,只留下當中一條過道用來走人。左邊桌子上立個牌子寫着個斗大的診字,右邊桌子上的牌子上寫的卻是個收字。看病的往左邊排隊,賣藥的去右邊等候。
一個渾身癩痢,腌臢難聞的蠻族大漢排在問診的第一位,給他診病的是個看上去幹淨利落的中年先生。大漢的手上污穢不堪,張嘴一說話,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黑牙,散發着濃烈的味道。
“先生,俺身上沒銅角,也沒金幣。”
那位中年先生神色不變,淡然道:“先看病,其他事情等看完病再說。”說着,氣定神閒的將手搭在大漢腌臢油膩的手腕上,略作思索後,提起筆來刷刷點點寫了個方子交給身後的夥計,照方抓藥。末了又道:“這藥是治本祛毒的,你身上的膿瘡已成氣候,還需用聯邦手術去了表徵。”
大漢道:“我沒錢,安達盧西亞會那些吸血鬼是不可能給我做手術的。”
中年先生道:“神農堂也不是善堂,手術我們有人會做,完事兒以後你得去赤龍山藥園幹活償債。”
大漢面露爲難道:“俺兄弟跟俺說過,你們那藥園管理太嚴,幹活還不給錢,偷懶還捱揍,俺一個人乾的活能抵十個神農族人,他們有工錢,俺們卻只有一口飽飯,太不公平了。”
中年先生冷然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捻起一根銀針,翻手刺入大漢手臂經絡中,道:“你不去也可以,那就用命元精血來抵償,一個蠻族人體內的生機元炁足夠救活十幾個人了,回頭我還得倒找你幾個金幣。”說着一推大漢,指着另一張桌子,吩咐道:“去那邊抽血吧。”
那大漢大概不是第一次了,立即起身走向另一張桌子,識途老馬般挽起胳膊,將中年先生刺出的針眼遞到一名年輕夥計面前,那夥計則拿出個聯邦出品的真空瓶子,熟練的從大漢身上抽出一瓶子明黃中帶着一點紅色的血液去。
顧天佑道:“他們抽取的是這人的命元精魄,這大漢最多還能承受抽走三瓶,然後死期就到了。”
小狐女看到此處忍不住皺眉道:“這陳家的先生可真冷酷。”
顧天佑微微一笑道:“這就是蠻族人的天性,永遠只看着眼前的麪包,而很少願意爲了明天的金幣去努力,他寧願這樣也不肯去勞作續命,神農堂
取了他的命元精魄可以救活更多人,談不到冷酷不冷酷的,要是什麼代價都不付出,按照神農堂這種先治病後取費的經營方式,恐怕早就難以爲繼了。”
秋靈兒道:“主人說的好有道理,我從前在地表世界裡扮蓮花娘娘無生老母,給人贈藥的時候總是傻兮兮的不計代價,結果到最後根本幫不到幾個人,沒辦法了便跟人家要錢,然後別人就說我們是邪徒,只是爲了騙錢才做善事。”
顧天佑哈哈一笑,道:“然後你就一生氣把人腦袋給咬下來了?”
小狐女嘟起嘴,露出尖銳的小虎牙,舔了舔舌頭,道:“那些惡人的血,滋味還真不賴呢。”這小妖精如今已是先天神魔之軀,又有水德大道天賦,早不需要吸食人的精魂血魄來修行。可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身上的妖族本能也許永遠也不會徹底消失。聞到了命元精魄誘人的氣息,便忍不住流露出嚮往之意來。
顧天佑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秀美絕倫的下巴,道:“遇到合適的機會,可以允許你去開開葷,只是要記着選準了對象。”
秋靈兒喜道:“我就吃壞人,主人討厭的那種人,絕不吃好人和漂亮的女人。”
顧天佑忍不住又笑了,道:“還要記着吃完了擦乾淨嘴巴,這震旦元界中妖族吃人可是大忌,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高高在上,只許他們打着替天行道的名聲吃人不用嘴巴,卻不許妖族們順天意張嘴吃人,我聽說那些敢吃人的大妖至少也是大聖巔峰,十級或者超品法寶傍身的,你這點道行怕是不大夠。”
“沒關係,我就吃那些討厭的鬼佬。”秋靈兒笑嘻嘻道:“他們的靠山離得遠。”
神農堂前仍舊熱鬧,診病的忙着給人診病,收草藥妖丹的同樣忙的不亦樂乎。顧天佑邁步驅前,道:“走,進去拜訪一下。”主僕二人漫步過去直接穿過前堂,徑直走進神農堂後院。有夥計快步從前面快步跟了上來,呵斥質問道:“哎,你們是怎麼回事?怎麼招呼都不打就往裡頭闖啊?看病有看病的規矩,賣藥有賣藥的講究,趕緊退出去!”
顧天佑回頭一笑:“我既不是來看病的,也不是來賣藥的,我是新任治安官,姓顧,要見你們這裡說話算數的。”說着,手中一晃,手中已多了一面玉牌遞給夥計,道:“拿去給你們這裡掌櫃的看看。”
那夥計一聽到新任治安官五個字便嚇的一縮脖子,隨即有點愣神兒的仔細打量起顧天佑,越看越驚心,爲顧天佑氣勢所懾,伸雙手遲疑着接過玉牌,道:“陳掌櫃在後堂,您稍候片刻,小人這就給您傳稟。”
“不必傳稟了。”後院正房裡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不知貴客執三閣老信物登門,老朽陳地黃有失遠迎,怠慢之處還請恕罪。”聲到人到,一名白衣白髮紅光滿面的老者闊步走出房來,躬身中禮參拜道:“見神農玉牌如見閣老,陳地黃這廂有禮了,請問貴客登門有何指教?”
顧天佑收了玉牌,抱拳還禮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顧某這次登門是爲神農二字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