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原本問的是“您可曾知曉?”
臨時改口,“可曾有人給您彙報?”
目的,當然是避免領導的尷尬。
果不其然,必殺技就是必殺技,滿貫血也能給打殘。
黃巡撫疑惑的看着川氵氣的黃董,發現他眼睛裡的迷茫,頓時心生不悅,只是現在內訌有些不合時宜,想了個模棱兩可的說辭,“吳董的意思是。。。?”
吳良環視四周,嘆了一口氣,解釋,“同一家外商可在國內建立兩家,含兩家以下生產同類整車產品的合資企業。”
很多人耳熟能詳的轟噠,有羊城轟噠和東風轟噠,沒聽說有第三家的原因就是源於此。
這個消息,普通人羣或許會關注不到,行業內的絕對不可能不知道,或許也有可能會遺漏,瞞着上面領導,又或者,理解成了,已經有協議在先,政策出臺在後,本着契約精神,也應該獲批吧?
這麼想的人,絕對會被現實給教訓的體無完膚。
吳良裝傻,權當對方不知道,用這一條來堵上山城重氵氣質疑湘火巨不履行條約的嘴。
就算有人敢跳出來說,“怎麼可能不被批?”
吳良也會直接懟回去,“如果批不了,你能承擔的起麼?”
沒人能承擔的起!
吳良等大家消化了幾秒之後緩緩開口,“按照政策規定,只能有最多兩家合資企業,可是,依維柯在蘇省已有兩家了,金陵依維柯與龍城依維柯。
坦白的講,協議即便是簽訂了,報上去也不會獲批的。”
黃巡撫一種濃濃的無力感油然而生,千算萬算,自己手裡的一把好牌,全被廢了。
德隆的資金鍊問題對湘火巨旗下各家產業的衝擊是全方位的,陝重氵氣是因爲地方官府持續的輸血,增加借貸五個億得以維持,反觀洪巖重氵氣這邊,在零二年還排名第三,在零四年排名已經被富田超越,成了第六的存在。
天朝這六家企業重卡的銷量幾乎佔到了95%以上,而洪巖重氵氣佔比5%不到,兩年時間下降這麼多,這樣的成績,有天災有人禍。
產品單一,唯一的工程車在整個川省陝省被吳良的禁入政策搞的口碑都壞了不少——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在外人看來,這是湘火巨旗下的兩家公司窩裡鬥。
懂行的人則明白,吳良這一手則是,聽話的小妞有棒棒糖吃。
幾個人聊了不大一會兒,脣槍舌劍的就鬥了好幾個回合,最終以山城重氵氣方完敗。
但是,對方安排兩位巡撫出來站臺,吳良雖然也想乘勝追擊,考慮到兩位巡撫的面子,他還是隻能採取安撫的手段,耐心的解釋着,“咱們和依維柯簽署合作協議,引進對方的技術這一步是正確的,但是,我們也應該對依維柯這家企業有更爲深刻的理解。
對方會轉讓技術麼?
不會,他們只會合資,外資公司來天朝當然不是做慈善的,每一分錢的投入,都意味着背後的回報。
我們需要分析的是雙方之間的優劣勢,才能促成這一項合作。”
有了之前的鋪墊,吳良終於開啓了開課模式,黃永董事長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前段時間他還在信誓旦旦的說,“三方合資方案正在進行中。”
眼下,被吳良一個巴掌扇醒,再不出聲,他這個董事長的位置也得考慮挪挪窩了,他虛心的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記得,依維柯很明確的表示過,希望儘可能快地進入天朝的發動機和重卡領域,看來對方是真的着急了。”
吳良呵呵一笑,尋思着這個黃永倒不是一點能力都沒,知道對方的心態,他不介意支持一下,“沒錯,對依維柯而言,其在全球商用車領域地位卓然,擁有從輕卡、重卡到客車的全系列產品,但在咱天朝,依維柯僅有的兩家合資企業,卻都不盡如人意。
不僅在乘用車領域一直無所作爲,商用車領域也僅有金陵依維柯的客車還算不錯,龍城依維柯的銷售狀況更是讓依維柯惱火。
更重要的是,依維柯在天朝的商用車產品僅有客車和金陵依維柯的輕卡產品,面對國內如宇通、金龍這樣的客車巨頭,依維柯旗下合資公司的市場份額難與其全球地位相匹配。
在市場前景廣闊、利潤豐厚的重卡領域,依維柯更是幾乎無所作爲,黃董說對方着急了,我覺得非常正確。”
有了吳良語言上的支持,黃永信心增加,他思索片刻,問,“如此一來,依維柯要想進入重卡領域,當務之急,就是要從龍城依維柯撤資,依維柯會答應麼?”
吳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這個問題,大家都議一下吧!”
肯定句,非祈使句。
話語權的掌握,就是如此。
吳良看着黃巡撫,笑着問,“領導,您怎麼看?”
論官場上的鬥爭,十個吳良都抵不上,但是,在對方不熟悉的領域,吳良能甩他十條街。
黃巡撫對待下面的人可以用諸如“和依維柯的合作必須拿下”這樣的話來強壓下去,而且不容反駁,同樣的招數用在吳良身上則不好使,也不可能。
黃巡撫沉思片刻,想從吳良擠兌的話語當中找尋出一絲漏洞,可是他又不是依維柯,對方什麼樣的心思,他如何能猜的到,吳良徵詢他的意見,他只好將問題推了出去,“黃董,你們是怎麼考慮的?大家不要拘束,各抒己見。”
他沒自己的主見,只能讓黃永回答,這幾乎就相當於變相的承認吳良目前的“主持人”身份。
黃永一陣心虛,面對巡撫的壓力顯然更大,他擦擦額頭的汗,斟酌片刻回答,“對依維柯而言,這是一個二選一的選擇題,只能結合着他能在洪巖重氵氣佔多少股份了。”
吳良當時就感覺一萬隻羊駝飄過,合着他忙活了半天,還是給別人留下了攻擊點,他還沒太多好的招數。
因爲黃永說的對。
依維柯不滿足於賣技術,那就只能入股,這就牽扯到山城重氵氣和湘火巨能出讓多少股份了。
目前是吳良控股55%,山城重氵氣45%,引入依維柯,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依維柯肯定不會滿足,大概率事件是,對方的底限33%。
這就意味着吳良需要減持22%的股份,丟掉控股權,他絕不接受。
吳良捋了捋思路,肯定了黃永的說法,採用了一個拖字訣,“外資追求的就是這麼點股份,出讓是肯定的,談唄,能談成啥樣是啥樣。”
這就算是吐口了,黃巡撫感受到了吳良的誠意,表示感謝,“吳董既然能開誠佈公的談,我認爲三方合作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吳良點點頭,問,“的確,既然合作,我們能得到什麼?或者說,洪巖重氵氣引進依維柯的規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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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具體的業務,黃永的舌頭直了許多,也自信了許多,“當時的意向協議是到零八年產銷四萬臺,總投資額10億,利用外資五千萬米。”
按照當前匯率,8.1,這就是4.5億,總體還算不錯。
黃永繼續介紹,“四萬臺當中,依維柯原裝車4000輛、混裝車也就是依維柯駕駛室+洪巖底盤2萬6千輛、洪巖車1萬輛,也就是我們所謂的三大平臺。
第一平臺,保持現有洪巖、斯太爾系列產品生產並不斷進行適應性改造;
用引進技術和先進總成提升現有產品,實現升級換代,佔領國內中端產品市場並逐步向國際市場擠壓,形成產品第二平臺;
合資合作初期通過採取SKD、CKD的生產方式小批量生產引進系列產品,逐步實施國產化進程,佔領國內高端產品市場,形成產品第三平臺。”
SKD是半散裝件組裝。
CKD是全散裝件組裝。
吳良收購的塔菲克客車幾乎就是CKD的模式,吳良鬧着要本地化生產的目的就是打破這種模式,將成本將下來。
黃永直接拋出SKD的概念,很顯然,這一條也是外方同意的。
這是好事兒!
吳良鼓掌,這樣的規劃實在是沒什麼說的,低中高三個平臺都有了,產品線也齊全,加上洪巖原本的銷售渠道,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這僅僅只是規劃,需要依維柯配合才行,光是依維柯從龍城退出來,這一步都不知道要走多久。
吳良看着會議室裡所有人似乎都被這美麗的遠景規劃迷花了雙眼,忍不住出聲打擊,“規劃再好,那也得等依維柯由兩家合資公司變爲一家再說,黃董,這任務就交給你了?”
黃永下意識的就要點頭,話到嘴邊又怯生生的瞄了眼黃巡撫,發現對方眼觀鼻鼻觀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還是扭扭捏捏的答應了,“收到,吳董。”
吳良開始笑,笑的很詭異,心裡暗歎,“這也就是他這樣一個孤家寡人才能幹的出來了。”
換做任何一家公司,絕對會給洪巖重氵氣安排上數十人的管理團隊入駐,而吳良在這方面似乎就不關心,一個財務團隊,一個董事,外加一個事務繁雜的聶新永,完事兒。
除了定期的審計,似乎就是放任其野蠻生長。
可是,真有人這麼認爲,那真的是太低估吳良了,他連張玉普孩子幹經銷商的事情都能查出來,還有什麼能蠻過他的。
掌控這樣的企業,在吳良看來,並不在人多,關鍵點在於,利益。
陝重氵氣上市的風聲不會傳不到洪巖重氵氣這邊,洪巖的人肯定也會想,憑什麼他們能上,我們就不行?後女良養的?
尤其是黃永,只要吳良鬆口,作爲洪巖重氵氣董事長的黃永絕對會舉雙手贊成,前提是,他得實現他自己的價值。
上市,原本就是一張大餅,吊在洪巖重氵氣的嘴邊,一切,就取決於吳良。
甭管山城市官府如何,掌管人事大權等等,公司的骨幹在被這張大餅訁秀惑之下,也絕對會倒戈。
這是天性使然。
只是當前,吳良並不提這事兒。
必殺技,總是得在合適的時機放出來才能利益最大化,比如,得到山城市官府的支持。
當然,只要上市,最大的勝利者唯有吳良。
商人逐利,面對外資,吳良饞對方的技術,資金什麼的,反正他的股份最多,最後出資的肯定最少。
按照洪巖重氵氣零四年的利潤水平,1.5萬臺,利潤2.1億,每股收益兩塊五,市盈率按10,股價25,估值125億。
只要上市就值這麼多。
但是,這是預期,估值和市值畢竟不一樣,資本畢竟講求一個回報率的,十倍的市盈率,意味着十年能夠收回投資。
10%的收益,理論上已經非常不錯了。
賬,人人都會算,到實際當中,絕對不是如此。
其一,洪巖重氵氣的短板太明顯,技術上被拿捏的死死的,其二,依維柯需要捨棄龍城的股份,要退出有可能一塊錢都會賣股份,這些損失,依維柯需要權衡,其三,損失需要從洪巖重氵氣身上找回。
依維柯絕對不會滿足十年這水平的。
從之前談的那份合作意向協議就能看的出來。
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洪巖重氵氣看似被拿捏的死死的,反過來講,依維柯又何嘗不是被吳良拿捏的死死的——底牌都被吳良翻出來了,還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總而言之,利益導向,三方都有強烈的意願合資,只是有各種各樣的限制,讓合資的道路進行的磕磕絆絆。
吳良捋清了思路,也知道和黃永再商量下去也絕對商量不出來別的東西了,只是坐下來聊了還沒一個小時,頓時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了看錶,才十一點,距離飯點還早,猶豫着還是站了起來。
很多時候,尷尬的並不是人,而是時間。
趕上飯點,一切都還好說,怕的就是太早。
等到事情談的七八不離十了,猛的看看時間,十點半或者十一點,真的挺讓人無語的。
這倒不是說非得蹭飯。
好吧,就是蹭飯。
但是,能專業點不能?
“時間不早了,我到蓉城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要不咱們今天先談到這裡?”
吳良要走,黃巡撫第一個站起來留客,同樣指着表說,“飯點了,咱們邊吃邊聊?”
原本就是客氣的一句話,走了也不合適,吳良也就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