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在一片廢棄的建築工地中,一具屍體安靜的躺在陰影覆蓋的角落。
這具屍體是一個十六七歲相貌普通的少年,他眉心處有一個血洞,能看見內裡的**,傷口處焦胡,當是被高溫事物一下貫穿,死寂的雙眼圓睜,似在死前看到了什麼令人驚恐的事物。
忽然,他的手指抽動了一下,木然的雙眼中出現了一絲異樣的神采。
下一刻,這具屍體猛然坐了起來,大口的喘息,眉心的傷口蠕動着竟有癒合的趨勢。
“怎麼回事?我,我怎麼會在這?”
突然他的眉心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之敢,伴隨着一段記憶猛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想要去和楊雪表白,卻一直鼓不起勇氣來,只能一路跟着對方,結果跟着跟着卻發現有些不對,楊雪沒有回家,沒有去一些學生聚會的飯店、KTV,而是來到了這麼一處人跡罕至的所在。一時間好奇心逐漸佔據了上風,一種偷窺女神私密的心理徹底蓋過了想要表白的心思,也戰勝了最初的猶疑羞怯,甚至連跟在後面不遠處的趙辰何時被甩掉的他都沒有注意。可就在他一路跟着女神走到這廢棄建築工地的爛尾樓中時,突然跳出了個頭發染的通紅的男子,衝着他一指,一道紅色光束閃過,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回憶完這些,陳旭的腦袋還是很痛,用手觸摸,卻入手光滑,一點傷都沒有。他有些莫名其妙,可頭痛卻是一如既往,並且越來越痛,似乎將要炸開。這種痛痛的他幾乎無法呼吸,痛的他抱着頭整個人都捲縮成一個蝦米。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疼痛纔算是緩解,抱着頭的雙手緩緩放下,顯露出一張雖然普通,卻有別樣氣質的面龐。
“該死,竟然提前甦醒了。”
陳旭,或者應該是陳安滿臉怒意地罵了一句。
按照約定好的,在轉生進這個世界的容器時,他的思感將處在全封印的狀態之中。這是因爲他的即便不帶任何力量,只是轉生一縷思感,所擁有的知識儲備,境界感悟也不是普通的凡人所能承受的了的,很容易就會遭受本體的污染,整個人直接崩潰都有可能。這樣他在轉身的第一步就等於是失敗了。
所以他打算的是先將自己的記憶思感具都封印,等到成年後身體健全,再逐漸解封。
可在這個過程中卻突發了意外,他的容器差點死了。
這迫使着他立刻醒來,用特殊的方法扭轉生死,可卻不想他本身思感的存在,比那致命的傷勢還恐怖,直接讓容器進入休克狀態,他花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自身境界的感悟、修煉的心得再次封印入魂,只保留了部分記憶。
可就是這樣,提前甦醒的苦楚依舊讓他頭痛欲裂,難以承受。
“混蛋傢伙,不要讓我再遇到你,不然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想起那個囂張的紅毛,陳安恨的咬牙切齒,暫時失去了境界和部分感悟記憶的他,似乎又變成了當初那個睚眥必報的暗司殺手,咒罵發泄了一通,纔開始關注起周圍的環境。
都是一些在陳安看來很怪異的建築,不過對於曾經經歷過巨獸世界的他來說完全可以很容易的接受。
另外,和陳旭記憶的融合,也讓他漸漸瞭解了現在所處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說起來,陳旭就是他的現世容器,和他本就是一體,記憶的融合沒有一點阻礙,甚至實際上陳旭纔是主體,有關陳安的記憶,更像是一場夢境,屬於被融合的部分。
就這麼在地上坐了一會兒,記憶的融合基本完成,現在他是陳旭也是陳安。
勉力站起身來,仰望天空,夕陽只剩下了一抹餘暉,對於陳旭這個一向是家裡學校兩點一線的乖孩子來說,這個時候回家已經是很晚了,所以也不等頭痛徹底平息,拍拍身上的土,習慣性地就往家中走去。
一路上,他也沒有閒着,開始徹底將自己代入新的身份中。
儘管可能依舊沒有擺脫大能的算計,但陳安還是決定一切按照之前想好的計劃進行,將這個身份培養成一個後手底牌。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就是不能死了,這一點似乎很容易就能實現,因爲這個叫諸夏民 主主義共和國,舊稱夏盟的國家是一個法制社會,對長一點的刀具都有嚴格的管制。從陳旭的人生經歷來看,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從小到大安安穩穩的長大,頂多經歷了幾次校園暴力,還沒怎麼吃虧。
當然,眼下這次不算,那紅毛指尖射出的那道灼熱射線,在陳旭看來非常的玄幻,如果不是陳安的意識甦醒,一時間都有點懷疑世界的真實性。
在陳安看來,除了最初見到了那個真實的藍色星球應該是絕對的末法之外,其他相近的世界,頂多低法弱法,還是能夠使用一些手段撬動超凡的。甚至到了破碎洪荒邊緣的一些位置,其法則鬆動到能支持造化大能行走也不罕見。
所以,對於突兀出現一個手指冒光的傢伙他一點也不感覺奇怪,並就勢在心中定下計劃,儘快修煉成長達到可以自保的地步。
另外,儘快修煉成長本就是他來此塑造分身的目的,想要反抗大能的左右,只能掌握更加強大的實力。
可對於遊走於中央界,時時暴露在大能的眼皮子底下的本體而言,或許在很久以前,就被從身體、功法、乃至對武道的修煉感悟中做了手腳,遠不如他現在親眼見證的一段成長。
用這個世界的網絡遊戲語言來說,就是大號練廢了,改練一個小號。
雖然本體這個“大號”不一定就真的廢了,但有一個可以充當後手、底牌的“小號”也是不錯的。隨着他修爲的提升,未來的處境將越來越危險,這個“小號”在某些絕境中,就是翻盤的指望。
當然,這個“小號”被他寄予如此厚望,甚至不惜讓本體沉睡,而全力培養,自然不能看着他也練廢。
規劃一套修煉計劃是必須,還有就是不能過分依賴本體的力量。
被高層次的力量污染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可能的大能目光的投注。所以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到必死的局面,絕不動用本體的力量。
其實對於一位武道之心完整的武者來說,強大的力量並非是武者的全部。所掌握的知識,對環境的適應以及走上這條道路之初,一直到現在所磨礪出的武道意志纔是一個武者最根本的東西。
擁有這些,哪怕一個武者力量全失,也能夠隨時重回巔峰。
不過,必須的一些磨礪歷練,他對現在的這個身體還是很愛惜的,能避免當初修煉時的一些錯誤彎處,還是要儘量避免,最好能徐徐圖之,反正青木所說的末劫不知道還得多久,絕對足夠他將這張底牌按部就班的安置完畢。
期間爲了避免再出現今天這種倒黴事,還是需要一些護命的手段。
這個早在之前決定往破碎洪荒一行時,他就準備好了,在當初進入這方世界的時候,就和這具分身一起進行了投放,或許有些偏差,但絕對不會太大,完全足夠他用那僅剩的一點感知將之找到。
只是今天是不行,陳旭這個身份他還是要用一陣的,最起碼在達到這個世界的能級頂峰前都不能捨棄。所以還是要按時回家,儘量不要和陳旭的生活習慣差異太大,以免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在設想這些的同時,他一路腳步未停,頭痛的感覺緩去後,他腳下更快,漸漸的已經回到了熟悉的道路上,可眼下的位置離家依然很遠。
夕陽已經完全隱沒,星辰灑滿天空,一閃一閃的,似在對他進行無聲的嘲笑。
距離最初記憶的融合已經過去了很大一會兒,陳安的心緒波動漸漸也穩定了下來,開始收斂漫無邊際的思緒,專注起趕路。
遠遠的,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輪廓出現在道路盡頭,那是個看起來四十多歲,包着紅色頭巾的矮個子女人,她顯得有些慌張,漫無目的在道路上游走,直到看見陳安。
一瞬間,她眼眶通紅,踉蹌着奔來,一把將陳安抱在懷裡,抱的緊緊的,似乎怕他再次消失不見。
可在下一刻,她又突兀地把陳安一把推開,跳起來猛錘陳安的後背,一邊錘,一邊抹淚,哭喊道:“小混蛋,你跑哪去了?叫我好找……擔心死我了……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可怎麼活?”
她這些話說的語無倫次,時而還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拼命的咳嗽,但她不管不顧,肆意發泄。
面對着她這瘋瘋癲癲的樣子,陳安一時無言,看似只知道木頭一樣的被動承受,可心中卻有一種久違的,名爲感動的情緒在發酵,在升騰。
剛剛因爲被提前喚醒,導致記憶融合的不完美處,直到這一刻才完全彌合,徹底完成了身份的帶入
陳安和陳旭的命運軌跡在這一刻重疊接續,一點哽咽的意味堵在他的嗓子眼,良久才伴着眼角的灼熱迸發而出,匯成一句求饒:“媽,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