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誰要打過來了?”
衛宏對“打過來”這種詞一點也不陌生,各城邦間爲爭資源,爭人口經常火拼。就是在過去血妖還未消失,各城池間道路不暢的情況下,大家也沒少了爭鬥,相近城市間還是會爭個高下,論一番排名。
這半年來,在各城交流漸趨頻繁的情況下,就算是滅城的事都沒少傳來,更何況只是一句“打過來了”。所以衛宏聽着心中半點漣漪未起,只是在好奇,“大齊”是哪個城池?怎麼來得?
“你呀,整天就知道宅在家打鐵,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麼形式了,竟然連大齊都不知道。”
老範看起來有四十上下,長得白bái nèn嫩,有一雙成人巴掌大小的耳朵,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融合魂牌後總會有些異變,倒不是說他就是神裔或異人了。他此時說教起來,一雙大耳呼扇呼扇,頗有幾分喜感。
“十二連城知道不?傳言,東荒之所以是這個鬼樣子,是因爲當年大將軍王的佩刀血月刀,遺落東荒所致,而十二連城中出了個叫君月一的大能者,竟將這把刀拔出,由是東荒詛咒解除。而十二連城爲了尊奉這位大能者,以之爲帝,成立了大齊國,現在他們內部穩定,卻是要西征,將我們古城邦也吞進帝國版圖中了。”
衛宏一呆,他們都知道變化從半年前開始,卻不知道具體原因爲何,現在聽老範一說,就不由相信了幾分,本能的就在考慮古城邦戰亂將起,自己將何去何從。
“城主大人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我們連十二連城任一氏族都無法抗拒,又怎麼能對付得了攥成一股拳頭的大齊帝國呢,除了歸附外,別無他法,頂多就是談談條件要點好處而已。”
衛宏聽的憂心忡忡,晃晃蕩蕩又回到了傅恆身邊,將剛纔打聽到的事情向對方複述了一遍。
他家能成爲一郡豪紳,自然也是個有見識的,可能很多人都會覺得天下一統,自然就會大治,可卻不知道,正是這黎明之前纔是最黑暗的時刻。在大齊徹底將古城邦歸於治下之前,他都不敢想象,整個古城邦將會亂成什麼樣。
“傅先生,您怎麼看?”
雖然不一定實力強的人就一定有見識,但衛宏心慌之下,還是下意識地想要找一個主心骨。
傅恆也有些意外,儘管這一路走來,他確實感覺到了東荒的變化,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原因。而這個局勢變化對他此行的影響麼,或許還真有。
古城邦這個地方就是上古萬族城邦的遺留,萬族城邦中精銳的氏族勢力,遷徙到遠離泰一關的地方,與乾軍對峙,變成了十二連城,也就是如今大齊的根基。
而留下來的,都是當年走不掉或不想走的小氏族,小部落。他們本來也沒幾個人,也不怕大乾大報復,於是在大氏族離開後,他們就在萬族城邦這個文明的殘骸上苟延殘喘地生活了下來。類似東榆城這樣的存在都是這麼來的。
這裡因爲是當年萬族城邦的遺留,確實物產豐富,可夾在十二連城和大乾礦區之間,說是苟延殘喘真的是半點也沒誇張。
就如風箱中的老鼠一般兩頭受氣,今天十二連城和血妖火拼死了不少人,到這裡來掠些人口回去,明天大乾礦區礦難死了不少人,從這裡掠些人回去,再加上東荒的特殊環境,道路阻絕,如此百餘年也沒發展起來,到現在還是一盤散沙。
現在十二連城變成了大齊,有一統東荒之勢,古城邦是繞不開的,因爲萬族城邦的遺留,古城邦比十二連城還要大的多,又有紮實的文明基礎,只要吞下,並消化了,大齊就能一躍成爲和大乾掰腕子的國度,儘管在國力上要相差甚遠,卻是真真正正的處在了同一層次,不再是如十二連城那般的散兵遊勇。
到了那個時候,大乾再想要征伐東荒,就要發動滅國之戰,其難度比打個十二連城成幾何倍上升。
因此大齊和大乾爭鋒的焦點必然匯聚古城邦,這地方將會亂成什麼樣子,根本無法想象。而面對兩大強國爭鋒的戰場,傅恆就算現在已經突破了武道宗師,心中還是多有忐忑。
看來必須在古城邦事變前,儘快找到顒圖了。
如此想着,傅恆對衛宏道:“我覺得事不宜遲,我們應該儘快啓程。”
……
泰一關上,古神績眺望着遠方同樣晴朗的天空,面上隱有猙獰之色閃過,在他身後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神績,軍主派我來協助你鎮守泰一關。”
沒有回頭古神績就知道是誰,聲音不陰不陽地道:“他是怕我衝動之下擅自出兵,想用你來制衡我吧。”
薛孺一身甲冑,施施然走到古神績身邊,也眺望起前方晴朗的天空,笑道:“軍主也是關心你,畢竟可是親兄弟。”
古神績有些沉默,良久才道:“老頭子的傷,還好嗎?”
薛孺苦笑,兄弟兩差了快三十歲,叫聲老頭子也算合理。
“還好,就是比較纏綿,血月刀果然如古籍中記載的一般強悍。”
說到這個,以薛孺的心性也有些心有餘悸。回想那日,血月橫空,天地崩壞,那一刀斬下雖不是傳說中的血月弧光斬,卻也帶着莫大威力,直接將古神功的旗艦一刀兩段。接着血刀喚醒東荒大地的力量,煞氣復甦,萬物凋零。長風軍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一敗塗地,被十幾個封神階追着殺到泰一關城頭,纔算是挽回了頹勢。
到了現在戰爭的局勢已經不是他們長風軍所能掌控得了的了,只能等待朝廷來拿主意。
“該死。”
古神績有些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也不知道是在罵十二連城的敵軍,還是在埋怨朝廷援手不及。
兩人就這麼靜默地站了一會,還是古神績先忍不住道:“你這次來就沒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
“呃,”薛孺遲疑了一下,才道:“朝廷的命令下來了。”
“嗯?”古神績猛然回頭:“你怎麼不早說?他們的援軍什麼時候到?是南北禁軍,還是東盟軍?誰人領兵?”
“呃……”薛孺被問的有些神色尷尬,喏喏不能言。
古神績的心陡然一沉,聲音乾澀地道:“沒有……援軍,是嗎?”
“這個,新帝剛剛登基,國中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北方戎狄,南方魔門……”
“砰,”薛孺話未說完,就被這一聲巨響打斷,古神績一拳打在泰一關的女牆上,有符文陣法保護的牆垛,被打的一陣晃動,石屑亂飛。
不顧手背上留下的鮮血,古神績破口罵道:“這些尸位素餐的混蛋,不是說賢德有爲嗎?不是說衆望所歸嗎?不是說聖皇降世嗎?爲什麼都半年了,還沒有坐穩那個位子?他們到底在等什麼?他們到底想要等什麼?難道等君逆吞了萬族城邦徹底做大,再把我們割讓出去嗎?”
薛孺就知道沒好事,但他也不得不解釋安撫,因爲他此來的任務之一就是這個。
“神績你先別急,我大乾雖強,可卻是四戰之地,北有冰原草原橫亙,南有蠻夷肆虐,西有盜匪猖獗,東邊還有這東荒雜亂之所,就是國家內部也是各種勢力叢雜,剪不斷,理還亂,陛下又新登基,總要體諒一下他的難處。再說了,我又沒說真沒援軍。”
古神績眼前一亮,之前薛孺說的一堆都自動過濾了,只剩下這最後一句,立即問道:“援軍何在?”
“呃,”薛孺硬着頭皮道:“陛下把他身邊的蝶舞都派來了。”
古神績一愣,接着面色一沉,寒聲道:“這些陰萎餘人來有什麼用?”
薛孺精神一振道:“不然,我倒覺得依當前形勢來看,他們來的正是時候。”
不等古神績發問,薛孺繼續道:“你想,以東荒現在的形勢,天時地利均不在我方,可能就是一隻滿額編制全副武裝的正規集團軍開赴而來也未必能討的了好,其崛起之勢已不可擋。不若放棄正面,我們從其他方面做做文章。”
“比如呢?”對於自己這唯一好友兼發小,古神績還勉強能耐下心來,作洗耳恭聽狀。
“比如古城邦,十二連城的格局太小了,就算君月一稱帝,也頂多算是個匪類,但若讓他吞下古城邦卻是不得,必是困龍昇天之局,所以阻止他吞下古城邦纔是我們當前最重要的任務。”
這又說到原來的話題了,古神績臉色不由有些陰沉:“怎麼阻止?古城邦與十二連城本出一源,天然親近,且他們面對君月一連一點抵抗的力量都沒有,除了我們發兵將東荒一體鎮壓,還能用什麼辦法阻止?靠那些陰萎餘人?君月一可不是三王,他可不會賣朝廷的賬。”
“沒錯,我們的確無法阻止君月一吞掉古城邦,但……”薛孺頓了頓道:“我們可以延緩君月一吞噬古城邦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