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賦跟着助教和朱玉師妹進入山中之後,前面漸漸就只有了朱玉師妹的身影。
越向山裡去,張揚賦就越發覺得身邊冷颼颼的,感受着前路的黑暗,甚至生出了退意。
但是他一想起助教很有可能會去滅門,心中就逐漸升起了一股激情,人命關天的事,他絕對不能退縮!
這般想着,他只覺一股熱血流淌全身,不僅打消了退意,全身也不再發冷了。
然而就在他經過一處山崗後,前面的朱玉師妹消失了。
月光灑下銀輝,雖看不清細節,但一個人影總能看清,朱玉師妹的身影突然消失,讓他驚詫不已。
朱玉師妹既然敢夜入山中,肯定有她的目的,她的突然消失,他本來應該要去仔細探查一番,然而他今晚是爲了救人而來,時間緊迫,就只能暫時先將此事放在一邊了。
於是乎,張揚賦向着遠處半坡跑去,力求儘快趕到。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跑了三十多息時間,半坡上的宅院還是那樣遠,彷彿剛纔都在原地踏步一般!
這時張揚賦才意識到,他這是很有可能遇到鬼打牆了!
“南天門下仙山上,長壽仙門做客人……方外中人過此地,山間鬼怪莫要近!”
張揚賦念着和仙門助教同樣的咒語,但唸完之後,仍是沒有任何作用,這樣一來一回,就耽誤了五十息的時間。
張揚賦心中焦急半坡上的事,便只能提着綻放出金光的菜刀,向着四周砍去。
好在這次總算有了效果,張揚賦終於能正常前進了。
就在他剛跑到山坡之下,正準備向半坡上爬去時,半坡上忽然傳來了一聲轟鳴,緊接着,就有一道黑影略顯踉蹌的從半坡上跑了下來,此人臉上滿是驚慌失措,全然沒了以往的儒雅莊重模樣。
“助教如此模樣,難道是在半坡上遇到了不可力敵的對手?”
就在張揚賦一臉疑惑之時,半坡上忽然傳來了兩道響亮的對話聲音,他剛以爲這兄弟二人說的“槍”是投擲用的飛槍,空中就傳來了一聲雷鳴般的聲音。
只聽咻的一聲破空聲響起,白日裡還號令隊伍的助教,就應聲倒在了地上。
“這!”
張揚賦本來的目的,是爲了保護這一家人不被助教所害,而現在形勢逆轉,竟是助教被人追殺,並受到不明攻擊倒地。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半坡上忽然走下來了兩個人,從身材上來看,應該就是白日裡來紀家做客的那兄弟二人。
不假思索的,張揚賦就提着菜刀跑向了助教處,查看起了助教的情況。
半坡下,一邊是喬甲平整的瓜地,一邊是凹凸不平的山地,陸元同也是向前走了幾步,纔看到從一邊衝出來的人影。
……紅髮少女?
不,這道金色絕峰一般的靈根,是那個被劉斌稱做張揚賦的仙童。
此人下午多次出口,雖然不知道他底細,但他的表現倒像是個仗義之人。
而此時,這人竟然也來到了紀家附近,難道說,他下午的行爲只是迷惑人的表象?
亦或是被仙門助教號令而來,只是遵守命令?
這般想着,陸元同就發現了張揚賦手中的菜刀,在陰陽眼的視野下,這把菜刀內蘊金光靈紋,竟是一把金屬性法器。
見此,陸元同就在三丈開外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以“天魂視角”繼續探查起來。
“天魂視角”下,
仙門助教的左腰處滿是血跡,一道道水元炁堵住了一頭,另一頭正在冒着蘊含陽火的青煙。
而張揚賦身上,除了絕峰一般的金屬性靈根之外,竟然還有銘文閃爍。
陸元同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仙童同樣是個血脈修士!
他能戰勝仙門助教,是因爲靈根修士的法術屬於五行,不論是太極外勁還是兩儀內勁,對法術都有剋制之處。
而這個仙童身具血脈之力,更是手提一把菜刀法器,在真實的利器面前,陸元同的外勁內勁就沒了那麼大的用處,稍微不甚,可能就要被切開血肉……
因此,爲了防止意外發生,陸元同示意大哥陸炎生停下,二人皆是手持燧發火槍而立,和張揚賦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張揚賦,你們助教半夜闖入紀家行強盜之事,被我兄弟二人發現,你若是沒有參與此事,就快快離開,省的傷了無辜。”
聽着半坡上血脈少年的喊話,張揚賦卻沒有立即迴應,等他將助教的傷口簡單處理了一下,這才擡起頭認真道:
“這位小哥,我今晚見助教摸黑進山,就猜到他要做些不義之事,我無奈之下,只能稍作僞裝,準備暗中阻止事情的惡化。”
聞言,陸元同心中就是一動,將槍口微微放下後,面色認真道:“既然如此,你可直接離去,就當今晚你沒來過。”
……沒來過嗎?
張揚賦從血脈少年平靜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絲殺意,他若是就此離去,助教很有可能就活不過今晚了!
“這位小哥,你下午時就已經知道我們是仙門弟子,你可知曉打殺仙門弟子的後果?”
這時,就見那血脈少年在月輝下微微一笑,棱角剛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我當然知道。”
張揚賦心頭一震,此人能說出這般話,要麼是不懼仙門,要麼就是打算毀屍滅跡,前者還好說,要是後者的話,他也危險了!
陸元同見這位仙童似乎動心,就繼續道:“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你還不走,難道準備留下來給你的助教陪葬嗎?”
此言一落,張揚賦就沉默了下來,過了幾息後,他忽然握緊了菜刀,一臉堅毅的擡起頭來。
“助教雖然行爲不端,但終究是我仙門師長,今晚我若是離去,是可以當做無事發生,然而我卻不會心安理得,日後每每想起此時,心中便會生出魔障。”
“與其未來後悔,還不如現在就拼一場,將助教救回!”
張揚賦知道此人一旦有了殺心,就不會顧及什麼世俗的律法,這纔沒有去提仙門弟子的特權。
陸元同聽了這句話,眼中露出了可惜之色,然而他剛擡起槍口瞄準仙門助教,心中就閃過了一個念頭。
沉默了一息之後,陸元同忽的一笑,放下了槍口。
“張揚賦,我本想直接這人擊斃,你也就沒了繼續糾纏下去的念想。”
“然而這樣做之後,我若是不殺你,你肯定會懷恨在心,我若是殺了你,又有違本心。”
張揚賦若真的和仙門助教同流合污,也不該拿着利器在外面接應,而是直接殺入宅院,再加上張揚賦白天的表現,陸元同打算信他一次。
“此番,你的這位仙門師長心懷貪念強闖而來,想要離去的話,就得留下一樣東西!”
這般說着,陸元同將視線放在了仙門助教的胸口,那裡微微鼓起,正是那塊羅盤所在之處。
張揚賦還未說話,沉默許久的仙門助教忽然厲聲道:“這塊羅盤乃是我耗盡半生積累的貢獻點所換,想要奪走它,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張揚賦見助教如此硬氣,心中忽然對助教產生了一些改觀,助教陰險歸陰險,但還是有着仙門弟子的骨氣。
就在這時,空中忽然想起了一聲轟鳴,隨着一陣呼嘯響起,張揚賦就做出了防禦姿勢,然而預料中的疼痛沒來,他的耳邊反而傳來了一聲悽慘的叫聲。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聽着助教滿是驚懼的叫聲,張揚賦低頭看去,卻見助教身上沒有多出一道傷痕,但他卻知道,助教的心理已經被那一聲轟鳴給擊碎了。
聽着山坡上傳來的笑聲,張揚賦的心中滿是苦笑,原來助教剛纔展現出的骨氣,根本就是虛張聲勢。
“羅盤留下,你們可以走了。”
聽着山坡上傳來的聲音,仙門助教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慌忙道:“羅盤給你,羅盤給你!”
許是怕山坡上的二人改變主意,仙門助教直接將羅盤塞到了張揚賦的手中,厲喝道:“還不把羅盤送給他們,你是想看着我被他們給打死嗎?”
張揚賦雙眼忽的一凜,然後屏着氣道:“是,助教!”
張揚賦雙手剛接過羅盤,耳邊就傳來了細微的聲音。
“張揚賦,我已經把法力灌輸入了羅盤之中,你接近那二人之後,只需激活羅盤,它就能護住你的周身,憑你的近身作戰能力,定然能將這二人全部斬殺!”
聽了助教陰險狡詐的話,張揚賦的眼中已經滿是震驚。
助教從慌亂逃亡到一身骨氣,再從虛張聲勢到聲色俱厲,到了現在,他又變得陰險狡詐,短短一小會的功夫,已經變了五種面孔。
一時之間,張揚賦竟然分不清,哪一張面孔到底纔是助教的真面目。
仙門助教見張揚賦遲疑,唯恐被山坡上的兄弟二人看穿,急切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蠱惑道:“張揚賦,你可別忘了,我們皆是天生靈根的仙門弟子,你和我纔是同一類人!”
這一刻,張揚賦想到了許多,一邊是強盜行徑的師長,一邊是自衛無辜的血脈修士,他無論幫那一邊,內心都有過去不去的地方。
山坡上的陸元同在山精們的幫助下,也聽到了仙門助教的私語,他忽然有些好奇,這個仙童張揚賦到底如何抉擇。
一息後,張揚賦就站了起來,拿着助教的羅盤向着山坡上走了兩步。
就在陸元同暗歎一聲,準備喝停張揚賦時,這個仙童忽的停下腳步,不僅一把將羅盤扔向了山坡,更是木然開口道:
“兩位,羅盤已經按照助教的意思交給你們,我也該帶着助教離去了!”
這一刻,仙門助教的臉上像是鑽了一條蚯蚓一般扭曲起來,這個張揚賦裝聾作啞,竟是沒把他的話當做一回事,不聽師長命令,更是膽小如鼠!
陸元同倒是高看了張揚賦一眼,此人雖有些固執,但卻是非分明。
對於這等人物,既然沒有殺他的理由,那就要給他一點尊重。
見張揚賦背起仙門助教,陸元同緩緩開口道:“張揚賦,此地有許多山精盤桓,等會我會請它們讓出一條路來,你可暢通離去。”
張揚賦先是一愣,然後點了點頭,將菜刀扔下之後,背起助教就走進了夜色之中,
見這二人消失在了遠處,陸炎生將那把菜刀撿起之後,忽然生出了疑惑。
“老二,你就這麼放仙門助教走了,不怕留下後患嗎?”
連陸炎生都能想到此處,陸元同更是早就考慮到了,他用靈丹誘惑仙門助教時,還未曾突破至煉炁化神,只把釣魚計劃當成了唯一採收靈藥的機會。
之後他才發覺,他的戰力已經不下於仙門助教,再加上得了這塊法器羅盤,大橋鄉恐再無敵手,這時擊殺仙門助教,反而顯得愚蠢了。
“大哥,我若是殺了這仙門助教,固然可以趁其羣龍無首之時,採收大橋鄉的靈藥靈根,但以後應該就只能躲在山神道場之中了。”
“而若是留他一條性命,我就多了一分自由,此人沒了羅盤,就算傷勢痊癒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這大橋鄉的靈藥靈根我只取一兩成,其它鄉里的我也只取一兩成,這樣一來,仙門根本察覺不到我採收靈藥之事。”
陸元同修煉出陰火和陽火之後,已經嚐到了甜頭,與其靠着“六腑納元”慢慢修煉,還不如採收靈藥,煉化靈藥靈根的藥性加快修行速度。
他身具腎水精丹,只要採集到足夠的水屬性靈根,就能修煉出陰水和陽水。
他還有脾土、肝木和肺金三道神藏未曾打開,肺金神藏暫且不提,脾土和肝木都需要大量的土屬性靈根和木屬性靈根。
靈藥靈根不可能憑空而來,那他就只能另闢蹊徑,把各個鄉里的靈藥都採收一點,偷偷發育,直到某天驚豔所有人。
他提升修爲的時候,肯定不會忘了家裡人,若是有人練出精氣,靈藥絕對不會少。
想到這裡,陸元同忽然心頭一跳,想起了另一件事。
方纔仙門助教出現時,此人身後還有一個紅髮少女,仙門助教重傷之後都被張揚賦揹走了,此女卻還沒有現身,難道說,此女已經摸到了院子裡?
雖然有紀老爺子在,陸晚笙遇到危險的概率極低,但不排除紅髮少女直接摸到陸晚笙身邊的可能。
於是乎,陸元同連忙將羅盤收起,招呼了大哥一聲之後,二人快步向着院中跑去。
衝進大門,陸元同忽的就是一愣。
此時大槐樹下正點着一盞油綠的燈,紅髮少女跪坐在燈盞之下,露出了潔白的後背,紀老爺子拿着一杆火紅色的羽毛筆,直接向着紅髮少女背部畫去。
火紅色的羽毛筆剛落下,紅髮少女潔白的後背就出現了一道血痕,隨着時間流逝,最終成爲了無數凌亂的血色線條。
而在陸元同的陰陽眼視野中,這些凌亂的血痕中,竟有絲絲火紅色的香火氣息流轉,待紀老爺子停筆,火紅色的香火氣息已然構成了一隻火鳳的模樣。
“圖騰戰士?”
陸元同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紅髮少女竟是祝融一族之人,她今晚來到紀家老宅,不是爲了靈丹,也不是爲了仙門,而是爲了請紀老爺子幫她繪製信仰圖騰!
就在陸元同感慨之時,那隻由香火構成的火鳳忽然飛了起來,祂繞着大槐樹飛了一圈之後,竟發出了一聲感慨。
“二十七年前我族圖騰戰士爲了護佑百姓,皆死於天災之中,我亦是就此失去了顯化之軀,此番藉助聖女重現天日,總算有了用武之地,還請山神大人儘快召回族人,收復舊地!”
陸元同忽的就是一愣,這次來大橋鄉收割靈藥靈根的六位仙童中,張揚賦是靈根兼修天神血脈,朱玉是靈根兼修火鳳圖騰。
張揚賦應該是福地中某位世家子弟,朱玉則是祝融一族的什麼聖女,他們都拜在仙門之中,六十多天後福地胎膜修復完成,這兩人該何去何從呢!
福地之中誕生的其他六七十位仙根修士,可都是福地的寶貴人才,他們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