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影影綽綽,不下十來道身影,最前頭是兩個熟悉的面孔,一個長着粗壯牛角的牛頭,一個長臉的馬面。
“兜兜轉轉二十七年,你們壽盡之後,終於可以魂歸故鄉了!”
官道旁邊忽然露出幾道身影,他們皆是赤裸着上半身,用穿了獸骨的腰帶勒住了黑色皮裙,這些人的裝飾跟紀家老小穿着一樣,正是祝融一族的古老服飾。
“諸位西南山神神差,我們又見面了。”
這個長着粗壯雙角的牛頭聲音粗獷,不住地說着些客套話。
“多謝兩位城隍鬼使,將我西南山脈中的百姓陰魂收容送還。”
山神神差從皮裙的口袋裡一摸,手裡就多了幾顆陰沉沉的珠子,等到雙方走近之後,便將珠子塞到了城隍鬼使手中。
“兩位鬼使一路辛苦,小小心意,還望諸位不要嫌棄。”
看着這幾顆富含陰炁的珠子,牛頭馬面皆是眼前一亮。
雖然說一入夜空中就有陰炁自生,但這些陰炁遊離在天地之間,它們只能從“呼吸”中煉化天地間的陰氣。
它們公務繁忙,修煉時間本就不多,人氣鼎盛的城鄉中陰炁本來就少,更是修行緩慢。
而這幾顆陰炁珠子,可是蘊含了不少精純的陰炁,可抵它們好幾天的苦修了。
“神差客氣了,當年大災之後,城隍爺就跟山神爺有過約定,城隍治下凡有山民去世,陰魂都要暫收城隍廟下的城隍府內,每七七四十九天集中一次送還……”
又客套了幾句,牛頭馬面喜滋滋的分了陰炁珠子離去,山神神差領着十幾個山民的陰魂,也向山中走去。
千里煉獄生機絕,九衢茫茫空有月……九衢日生何勞勞,夜半土盡槐根高,萬物終有歸鄉時,陰陽晦冥始喧囂。
“諸位鄉親,此處就是山神道場,爾等入此之地之後,已然恢復靈智,今日鬼市爲你們而開,子孫香火,便是你們的錢財……”
這些陰魂剛去世不久,有的香火熾烈如火,有的香火平淡單薄,他們本來還懵懵懂懂,直到聽到一聲聲吆喝,才忽然明白了自身處境。
一個有如石磨大小的山精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精純酒釀,精純酒釀,以山間野果釀造,再加上我獨門手藝精煉,美味非常又蘊含陰炁,一碗只要三點香火!”
一個長着一雙小巧翅膀的圓滾滾山精道:“看到我這對翅膀了嗎?只要花二十點香火購買我的修煉法,你也可以長出一雙能在陰炁間飛翔的翅膀!”
一個穿着香火華衣的高大人影道:“家族龐大子孫滿堂者,可來我這裡購買香火成神法,只需一百香火,你就能開啓信仰成神之路!”
“……”
兜兜轉轉,這些陰魂或多或少都有所得,而在陸元同的感應中,一絲絲香火飄蕩,彷彿使山神道場又厚重了一些。
千里煉獄生機絕,九衢茫茫空有月。
離開鬼市後,陸元同心頭一動,眼前就有無數場景閃過。
有溫泉邊的茅屋瓜田,有地裂處升騰起的黃煙毒瘴;有山崖頑強生長的樹木,有熱湯旁邊枯黃的小草……
忽而,他只覺意識一蕩,眼前的場景終於定格,遠處的山脈如同煉獄,而近前的一座山峰卻如同仙境一般。
在月光的清輝中,山峰頂端的天池宛若一顆翡翠寶石,一座通體由白玉建造的宏偉雙闕雄峙峰巔,宛若天門。
天池水中噴泉成雙成對,
四股泉水從山頂泄下,經亭臺樓閣之後,落入四片靈蘊非常的園子中。
東園有銀杏抽芽,有翠木張葉,有鐵樹開花,有蟠桃掛果,有松樹懸塔。
西園有仙鶴汲水,有金鷹獨立,有鐵隼磨嘴,有夜鶯飛舞,有火鳳自美。
南園有稷苗芊芊,有青稻抽穗,有黍米一田,有菽豆青綠,有金麥甸甸。
北園有白玉爲欄,有黑石鋪階,有黃玉作杆,有赤石成牆,有青石瓦片。
再往下,山腳住着一戶戶人家,組成了一個小小的集市,街道上有人在巡遊,竟是堂姐陸晚笙所說的圖騰戰士。
想來,這些人家就是天災之後沒來得及跑出山脈的山民,最終定居在了仙山腳下。
先前乍一看,東西南北四園可能只是稍有不凡,仔細看去,卻讓陸元同大吃一驚。
那東園皆是靈藥,銀杏靈根在樹幹,翠木靈根在枝葉,鐵樹靈根在花朵,蟠桃靈根在主根,松樹靈根在樹皮……這些植物不知活了多少時間,除了靈根所在之外,其餘各處也都是上好的靈材。
那西園皆是妖精和妖怪,有血脈妖怪,有靈根妖怪,皆是仙寵神獸。
那南園五穀也並非凡物,有的本身就擁有靈根,這纔不分季節肆意生長;有的是靈根種子種植後的穀物,它們的果實蘊含大量元炁和一絲靈蘊,是仙家所說的“靈谷”。
那北院雖只是一座座石質房屋,但這些石材有五色,此處又是天神修補福地屏障所在,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五色石補天。
遊覽了一圈之後,陸元同心中只剩下了豔羨,那些樹木靈根的價值不可估量,但是那些五穀靈根的價值他非常清楚。
靈根若是長在了根上,靈谷就能收割一茬又一茬, 這種靈藥價值千兩!
靈根若是長在了枝幹或葉子上,好多年可能才長一茬,這種靈藥和尋常靈藥價值彷彿,不過一二百兩。
靈根若是長在果實裡,一顆果實就是一株靈谷,若是運氣不差,果實生長過程中,可能還會長出靈根,這等靈藥有價無市,至少也得價值一萬兩白銀。
他只能感慨一句:“仙家手筆,果真不凡!”
感慨了一會後,陸元同就去了西園,因爲那裡有一種妖怪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方一念動,便落至西園一角,果不其然,這些半夜磨嘴的鐵隼,跟那日他用燧發火槍兩槍轟死的鐵嘴隼,是一個品種。
當日,他剛得到龍女送的一株荷梗靈藥,準備藉此打開陰陽收藏,卻被送信的那隻鐵嘴隼發現,鐵嘴隼偷藥不成,反被他兩槍轟死,他這才得知了劉家父子的真面目。
這處仙山也有鐵嘴隼,難道說,那劉仙童是被這家仙門收爲了弟子?
陸元同思維一升起來,就止不住的往下去想。
這個仙門來幫助天庭所遣天神修補福地屏障,算是破例得以進入福地,近水樓臺先得月,福地中近些年的仙童,恐怕大部分都被這個仙門收入了山中。
果不其然,隨着他的探查,發現北院中人大半都是擁有靈根的仙童,剩下那些年齡稍大的修士,應該就是他們的師長。
根據門上懸掛的銘牌,他找到了劉佃戶的兒子,三年前被仙門收走的仙童劉斌。
陸元同念頭一動,就毫不猶豫的進入了劉斌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