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去興隆山,自然得找一套理由。
鸚歌和墨蘭臨別時那奇怪的眼神讓我突然重新想到了一個僞裝的好辦法,於是在我有意的誤導我那終於來到晉城的三姐之後,傳到我三姐夫那裡的我之所以譴走兩個丫鬟的目的,就變成了我想和沈浪以及熊貓兒多點單獨相處的時間,以便更好地瞭解兩個人的爲人與品性,以定將來的終身大事。
三姐姐和三姐夫早已知道我離家的目的主要是爲了逃避杭州那些三姑六婆,如今見我主動考慮起自己的終身大事,而且還有兩個優秀的備選人,心中自然高興之極,因此滿口答應不再給我派遣丫頭,改而在我們要途經的每個大城鎮上提早安排好伺候的人手,至於路上的具體事情絕不過問。
這樣一來,我就光明正大地和沈浪、熊貓兒倆人一起興致十分高亢地上路了。
我們一路高談闊論,心血來時,便比賽誰跑的最快,屢番急駛之下,三匹駿馬也有些吃不消了,於是我們就放慢了速度,稍作休息。
“七七,你說那興隆山真的有寶藏麼?你那地圖不會是假的吧?”奔馳了一陣,熊貓兒將繮繩隨意地搭在馬頭上,也不去控制,自取了腰際的酒葫蘆作豪飲了兩口。
“這個嘛,嘿嘿,世上到處都是寶藏的傳說,誰知道是真是假呀,我們就全當是去玩玩好了。
聽說那裡冬無嚴寒、夏無酷暑。
氣候和江南大不一樣,一向有黃河上游明珠的美譽呢?對了,聽說蘭州還是漢唐時期絲綢之路地必經之地呢,我向往已經很久了——”
看到熊貓兒塞上葫蘆蓋,一副果然上了你的當、後悔莫及的樣子,我忙補充利誘道,“雖然寶藏之說有點虛無飄渺。
不過這副地圖的來歷你們也是知道的,我覺得真實的可能性很大啊。
貓大哥你想。
要是那裡真有寶藏,而我們又把它取了出來,你不就可以救濟天下的窮苦百姓了?這樣一來,總好你以前做地那些事情好吧?雖說劫富濟貧是個俠義之舉,江湖人提起來也會叫一聲俠盜,可是畢竟有個盜字,總不是那麼好聽。
可如果我們用來扶助窮人的是無主之財,那不僅可以一勞永逸,我們也會被天下人稱做真英雄地。
嘻嘻,難道貓大哥你不想當英雄嗎?再說,如果不是因爲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纔不會告訴你這件事呢,你看我連五哥他們都沒說。
”
“好了好了,我不過才問一句。
你就扯出這麼一大堆來,我服了你了。
”熊貓兒高舉雙手投降道,“反正我和沈浪都答應你五哥作你的保鏢了,你說去哪就去哪吧!我們奉陪到底便是。
”
“我都說了,我不需要你們的保護,你們的身份也不是我的保鏢。
而是我的朋友。
”我不滿地糾正道,看向左邊一直微笑不語地沈浪,“沈公子,你倒說句話呀!我說的對不對嘛?”不知不覺中,我假戲真做般地用上了微帶撒嬌的口吻。
“朱姑娘說的有理,貓兄,你我二人反正都是四海爲家的浪子,到哪裡還不一樣?何況在下確實也一直都想去領會一下這歷史名城的風采,朱姑娘此行正如我意。
”沈浪一如平常般的微笑着,既看不出任何不悅的神色。
也感覺不出絲毫地興奮。
平靜地如深山中的湖水。
熊貓兒聳了聳肩道:“那隨便你們,反正少不了我的好酒就行了。
”
我咯咯地笑道:“這點你大可放心。
我們出門前,三姐夫就已吩咐沿途所有的城鎮,只要有有範家分號的地方,都會提前先給你準備好美酒的,保證讓你每到一處都能喝個痛快。
”
熊貓兒大喜道:“還是七七最瞭解我了!”
“錯啦,”我抿嘴笑道,“不是我瞭解你,可是我早已看透你是一隻沒有酒就象沒有命一樣地酒貓啦!”
“此言差已,應該說是一隻有了酒連命都可以不要的醉貓兒!”沈浪也跟着取笑道,熊貓兒頓時假裝氣的呱呱叫,說才離開晉城我們聯合起來欺負他,以後還不得了,逗的我笑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樣與他們倆騎馬同行的感覺,和上次以來去太行山的感覺真是完全的不一樣,少了風采逼人的王憐花,少了兩個唧唧喳喳的小丫頭,單純就是我們三個,這一生註定要相逢相知共同患難地三個,心裡頭那種滋味真是說不出來地開心和興奮。
雖說我們一路談笑是別有一番目的,可是這樣地氣氛,確實很好啊!
我滿心歡喜地看了看左側身着一身乾淨的淡淺藍杉,顯得十分玉樹臨風、神形灑脫的沈浪,又瞧了瞧右側那依舊喜歡敞開衣襟、蓬亂着濃密黑髮,一副高大威猛、氣度軒昂的熊貓兒,嘴角的笑容不由地更加燦爛。
有他們倆人在,管它前途多麼難測、命運如何未卜,我都不會再害怕了!
嘿嘿,說起來,他們兩個所散發出來的風采雖然不一,但是卻同樣地有着非常的吸引力呢!這一路行來,已有不少路人回頭凝注他們了,只怕心中都少不了暗贊幾聲好男兒吧!相對而言,原本回頭率最高的我卻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
我摸了摸臉上這張愈發精巧的人皮面具,其實打扮成男子我也沒什麼意見,反而覺得方便了許多。
雖然肯定瞞不了雲夢仙子母子,但至少不會引起江湖人的異視,經過前些日子那轟轟烈烈地懸賞搜索,我這張臉在西北地區只怕已由百分之八十的武林好漢都認得了吧?
唉,人太出名了果然也不是件好事啊!想想也知道。
要是我還是以原來面目行走江湖,會引起多少不必要的麻煩了。
這一次地旅途非常愉快,我們一邊順手管點小閒事,一邊悠然地趕往蘭州,當然沿途也少不了去所經之地的風景名勝遊玩。
自從有一次因天氣之故不便去附近一所名勝之地遊玩,改而由沈浪在客棧中講解那處名勝的故事後,我和熊貓兒就經常就沿途一些地名來考問沈浪。
沈浪總是如數家珍般地將其典故一一盡訴,淵博地彷彿是取之不盡的海洋。
常常說的我和熊貓兒在敬佩之餘又恨不得把他的頭劈開來,看看他的腦子裡還裝了多少東西,嫉妒啊!
如此一拖延,十餘天后我們才穿過陝西省,進入了甘肅省地平涼地區,此處離興隆山已不過數百里之遙。
到了平涼,自然又早已有人爲我們打點好一切。
這晚。
正當酒足飯飽,沈浪正欲爲我們介紹這平涼古城的歷史文化之時,熊貓兒卻突然做了個打住地手勢,眼神古怪地道:“先停一下,沈浪,你剛纔叫七七叫什麼來着?”
沈浪微怔,道:“自然是朱姑娘——”
“這就對了,難怪我一直都老覺着彆扭!”熊貓兒忽然一拍大腿。
調侃地叫道,“我是說你們兩個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吧,算起來早就是老相識的老朋友了,怎麼還一個朱姑娘朱姑娘地叫,另一個沈公子沈公子的稱呼,你們不覺得這樣叫起來總聽得十分不自在麼?”
我頓時啞住。
下意識地朝沈浪看了一眼,卻見他也正瞧了過來,明亮如星的目光中竟還有掛着一絲笑意。
想起救小葉的那一晚,他似乎也曾提過這個要求,讓我直呼他的名字,可是後來雖然我也偶爾叫他沈浪,不過一般還是稱他爲沈公子地多,總是無法徹底地放開叫他全名,如今不想卻被貓兒直接提出來了——我頓時尷尬地不知道也笑一笑好,還是趕緊別開臉好。
只覺心突然急速地撲跳起來。
我們還沒開頭。
熊貓兒已繼續道:“從今日起,你們兩個就改口吧。
沈浪你就直接和我一樣叫七七好了,七七,沈浪比我們年長,你叫他一聲沈大哥也不爲過吧!這樣大家也好顯得親近些,省的聽着彆扭。
”
“沈——”
沈大哥?我頓時覺得身上立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前世我看小說看電視時,每次聽到女孩子嬌滴滴地叫那些外表斯文的男主或者男配一聲大哥,就感覺十分地曖昧和肉麻。
我總覺得大哥這個詞非得象熊貓兒這樣的剛猛的人才合適用,而沈浪麼——再說,我要那麼多大哥幹嗎呀?
“朱姑娘還是直呼在下名字吧!”還沒等我吐完那兩個字,沈浪已微笑着開口解圍。
“真受不了你們兩個,一個只叫一半,另一個還叫朱姑娘?這樣吧,你們自己慢慢練習,我還是出去逛逛這個所謂歷來爲兵家必爭之地的平涼城吧!說不定能遇着點什麼好玩的事!”熊貓兒一拍桌子,二話不說地就站起來走出門去,把我們兩個單獨扔在房間裡。
他這一走,我們倒陷入了前所未有地尷尬之中。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沈浪彷彿也變成了啞巴,空氣如同剎那間被封印了起來。
兩個人的手竟都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茶壺,想爲對方添茶以破除迷咒,哪知手指竟不小心碰到了一處,頓時又如被真火燙着了一般,不約而同地縮了回去,垂到了桌子底下去。
我忙垂下眼眉,力圖鎮定,努力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可是臉上的灼熱提醒我,如果不是我的面具還沒摘下來,那上面的顏色必定比喝醉了酒還要嫣紅。
爲什麼會這樣?只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嘛,有什麼值得我如此緊張地?這樣彆彆扭扭地還是大方的朱七七麼?我暗暗啐了口自己,而是反而覺得連耳朵也熱了起來,我無意識地擡起來了一隻手,曲起小指勾了勾其實並不亂地鬢角,然後強笑着擡眼,卻見沈浪正微微怔忪似的看着我。
笑容凝固在嘴角,那目光似依然同平時般的溫和,又似多了一些更深的模糊意味,這目光瞬間燒糊了我的大腦,竟讓我一個字都吐露不出來,心裡彷彿真真地揣了一羣蹦跳的小鹿,節奏慌亂之極。
我有心想要移開視線看向它處,卻又被磁鐵吸住了一般,渾身只剩下睫毛輕顫的力氣。
“客官您放心,我們這裡的房間是頂頂乾淨清爽的。
”對面廂房隱隱傳來小二殷情地迎客聲,如同一把鋒利的刀一下子劈斷了我們地視線,斷地線如同緊繃着的橡皮繩突地反彈到我地眼睛裡,彈的我幾乎立刻跳了起來,就要往門口衝去。
“七七——”沈浪急站了起來,脫口而出地叫道。
“沈——沈浪,我——我去看看熊貓兒——他——他好幾天沒和人家動手了,估計現在手正癢癢,可不要生出什麼事端來。
”我頓住將要跨出房門的腳,蹩腳地找着藉口,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單獨和他呆在同一間屋子裡,否則,我的心——也許將會脫離我的掌控——所以,我必須馬上離開——
“我——我和你一快去——”身後傳來凳子移動的聲音。
“那——那好吧!”我嘴上雖答應着,但腳步卻不敢再停,搶先一步邁了出去。
可沒想到就這麼一會的工夫,熊貓兒還真有事端生出來了,或者說,是事端找上門來了,當我們一前一後地走出客棧不到二里的路時,正看見熊貓兒和一大羣當地流氓模樣的人在鬥毆。
之所以用鬥毆這個詞,是因爲那羣流氓看起來個個只會三腳貓的功夫而已,如果熊貓兒不是有意要耍他們玩,恐怕不到兩招,這夥小癟三就全扒下了。
見我和沈浪到來,熊貓兒邊繼續捉弄着已後悔地恨不得能馬上滾回家的小癟三,邊眉開眼笑地道,“這平涼城的人果然好客,知道大爺我手癢癢,就送這麼一幫子小傢伙讓大爺磨磨爪。
”
“回去吧,貓大哥,明天還要趕路呢!”我忍不住笑道。
“等一下就好。
”聽到我這麼一說,熊貓兒動作頓時加快,只見他如穿花蝴蝶一般——當然是只大黑蝴蝶——在衆人之間穿來穿去,等停下來時,那些小流氓已亂成一團。
有的胳膊和別人的大腿綁到了一起,有的臉正貼着別人的屁股,還有的做着高難度的動作,雙腳從背後捲起夾住自己的脖子,嘴裡還含着別人的一隻臭腳,一堆人斜斜歪歪地疊到了一處,而束縛住他們自由的,正是他們自己的褲腰帶,當然,最精彩的,還是他們那想哭又哭不出、想逃也逃不了,不知是恐懼還是害怕,不知是後悔還是懊惱,青青白白、紫紫紅紅的嘴臉。
我們幾乎是捧着肚子一路笑回去的,可剛進房間,沈浪突然就站定了身子,左右微微的環顧了一下,目光立時掃向我們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