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毒功揚威

唐繩武喜道:

“大師伯,前面就是仰天坪麼?”

谷靈子道:

“終南山中,萬山林立,誰知道它叫什麼仰天坪不仰地坪?”

唐繩武道:

“弟子是說葛神醫就住在那裡了?”

谷靈子道:

“不錯,葛無求就住在山坳裡面。”

說話之時,已經奔到峰下。果見一條小徑,朝山谷迤邐而去!

唐繩武喜道:

“這裡果然是葫蘆谷了,這才和他畫的地圖,有些相似。”

口中說着,忍不住朝谷口走去。

谷靈子忽然面色凝重,目注谷中,徐徐說道:

“葛無求居然在山谷之中,擺了陣法。”

唐繩武驚奇的道:

“大師伯看他擺的是什麼陣法?”

谷靈子朝谷中一指道:

“你看,谷中這些樹木、山石,都經人工修整,佈置有序,雖有一條小徑,穿行其間,但老夫相信其中必有厲害埋伏。”

唐繩武看了半天,卻是看不出一點頭緒,好奇的道:

“大師伯,就憑這些樹木,山石,有什麼厲害?”

谷靈子道:

“你別小看了它們,這些木石,變化無窮,只要你走錯一步,就得活活困死其中。”

唐繩武道:

“大師伯一定也懂陣法的了?”

谷靈子雙目凝神,只是注視着谷中佈置,過了半晌,才搖搖頭,嘆息道:

“老夫雖略涉皮毛,但這佈置太深奧了,尤其谷口只有一道門戶,不到裡面,無法看的清楚。但到了裡面,再想退出,就已經遲了。”

唐繩武猶是不信,反問道:

“那麼大師伯就不進去了麼?”

谷靈子笑道:

“他越是搬出這些陣法唬人,老夫偏要闖他一闖!”

唐繩武道:

“大師伯不是說他陣法很厲害麼?”

谷靈子得意一笑,道:

“他陣法最厲害。也只能阻擋別人,阻止不了老夫。”

唐繩武道:

“那就是大師伯能破他的陣了。”

谷靈子微微搖頭道:

“識得陣圖的不是老夫。”

唐繩武道:

“那是什麼人?”

谷靈子伸手從大袖中提出一條通體金黃的小蛇,笑道:

“是它。”

唐繩武道:

“蛇也能識陣圖麼?”

谷靈子笑道:

“龍鳳龜蛇,號稱四靈,其實這種陣圖,只能阻人,對任何蛇蟲,都不生效,因爲人在七情六慾中,能生幻境,蛇蟲烏獸,頭腦簡單,反而不爲所惑。”

唐繩武欣然道:

“既是如此,我們就要蛇引路好了。”

谷靈子卻把金蛇納入袖中,道:

“咱們先進去瞧瞧,暫時還用不到它。”

唐繩武道:

“那要到什麼時候才用得到它呢?”

谷靈子哼了一聲,道:

“老夫倒要領教一下,葛無求這些佈置,到底有些什麼鬼門道。”一面揮揮手,含笑道:

“娃兒,你只管走在前面,老夫要看看陣勢。”

唐繩武本來就有些不相信,聽他一說,立即舉步朝谷中走去。

這座山谷,葛神醫把它取名葫蘆谷,敢情因它形似葫蘆。

谷口是葫蘆的頸部,逐漸放大,到了裡面,遍植樹林,一條小徑,筆直通向林中。

唐繩武走了一段路,回頭看去,不見谷靈子跟來,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大概大師伯對陣勢深具戒心,不肯冒昧深入,所以先讓自己闖陣,好看清此陣虛實,我就不信這片樹林,真能困得自己。”心念轉動,立即加快腳步,朝林中行去。

這片樹林,甚是茂密,入林漸深,光線較爲幽暗,但仍可看的清楚,他放腿而行,又走了一陣。

眼看四周依然一片靜寂,不見有絲毫動靜,心中更覺放寬了許多,只是循着小徑筆直往裡走去。

不知不覺中奔行了盞茶工夫,但覺前面谷勢,逐漸狹窄。

又走了一段路,已經穿林而出,突覺眼前天光大亮,山風吹到臉上,精神頓爲之一爽!

定睛瞧去,谷靈子面含微笑,靜靜的站在面前,不覺驚喜的道:

“大師伯原來早就來了。”

谷靈子含笑道:

“老夫何曾動過?”

唐繩武聽的大奇,說道:

“那麼你老怎會……”話聲未落、口中忽然“咦”了一聲!

原來他奔行了這陣工夫,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谷口!

谷靈子說的沒錯,他一直站在此地,一步也不曾移動過。

唐繩武看看四周形勢,幾乎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道:

“大師伯,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谷靈子道:

“這就是陣圖的奧妙了,大概葛無求不願有人驚擾於他,是以谷口這一段,僅僅佈下了顛倒陣法。使人走到半途,就不知不覺的回頭往外走出。”

唐繩武道:

“這不可能,弟子記得一直往裡走去,並未回頭。”

谷靈子道:

“你不懂陣法,如何覺得出來?”接着沉吟道:

“由此看來,這谷口前面一段,倒是並無兇險,真正厲害埋伏,卻在谷裡了。”

唐繩武道:

“大師伯,咱們要如何走法,才能不走回頭路?”

谷靈子道:

“這個容易,你隨老夫來就是了。”說完,緩步往谷中行去。

唐繩武滿懷好奇,跟在他身後,雙目炯炯,不住的朝左右仔細打量。

谷靈子邁步跨人樹林,忽然身形一停,低聲喝道:

“娃兒,你要看清老夫步伐,不可走錯一步。”

唐繩武答應一聲,看他跨出右腳,也立即右腳跟進。

谷靈子停的一停,仍然右足先行,唐繩武因大師伯已經關照過自己,也跟着一停,邁右足。

一連跨了三步,俱是右足邁進,但唐繩武第三步堪堪跨出,陡覺一陣目眩!

不,是四周樹林,好像起了一陣旋動!

唐繩武心中暗暗一驚,急忙定睛瞧去,四周林木,不是好好的,連微風也沒有動一下!

只聽谷靈子在前面低聲喝道:

“娃兒,只管跟老夫走,勿爲身外幻象所惑。”

唐繩武聽的暗暗心驚,忖道:

“如此看來,自己方入林中之際,舉步就錯了,難怪走了回頭路,自己還不知道,這陣勢果然奇奧!”

這樣緊隨谷靈子身後,亦步亦趨的走着,果然一路無阻,不消片刻,便已穿過樹林,又到了一處谷口。

原來這裡已是葫蘆的腰部,地勢逐漸縮小,兩邊崖石如門,僅容一人通行。

谷靈子略一住足,就繼續往谷中行去。

唐繩武緊隨他身後,走了五六丈遠近,前面豁然開朗,一片山谷,悉呈眼前,但見四面高山環抱。

中間一片盆地,呈現出幾座丘陵似的小山,山麓間竹籬茅舍,敢情就是葛無求的住處了。

這片谷中,佈置的秩序井然,遍地都種滿了花木,一條白石小徑,曲曲折折在花林中通行。

但一眼可以看出這條白石小徑,就是通向山麓間茅舍的。

谷靈子進入裡谷口,腳下立即停了下來,雙目凝神,只是注視着一片花林,臉上神色,也顯的極爲凝重。

唐繩武悄悄走到他身邊,問道:

“大師伯,那三間茅舍,就是葛神醫住的地方了。”

谷靈子沒加理會,又看了一回,才嘆息道。

“葛無求從那裡學來的陣法?這佈置太深奧了,實是出人意外之事。”

唐繩武聽他口氣,似是有知難而退之意,止不住心頭暗暗焦的,正待出言試探!

谷靈子忽然舉步朝前走去,到得花林前面,又及時停住,伸手從袖中捉出一條小金蛇,放到地上,口中發出極低的噓噓之聲,敢情是指揮它在前引路。

那小蛇得到主人指示,立即婉蜒朝花林中游去。

谷靈子低聲道:

“娃兒,咱們跟它去。”

話聲出口,那小金蛇已經游出去五六尺遠,突然間,它好似遇上了什麼剋星一般,疾快的踊身後躍,退避不迭。

谷靈子正待舉步的人,忽然停住,看的大是驚詫,急急蹲下身去,口中又是一陣噓噓細響。

小金蛇昂起一顆三角形的小頭,瞪着兩眼,傾聽了一陣,忽然身形一折,舍了正面,朝側游去。

但它卻是在前面一尺方圓,繞了一個圈子,好像那一尺之內,有着什麼怪物,避之惟恐不及。

谷靈子口中繼續吹着極細的噓噓之聲,小金蛇大有勉爲其難之意,轉了一個圈子,繼續朝前游去。

但遊了不到三尺來遠、又戰戰兢兢在地上又繞了尋尺方圓一個圈子。

唐繩武看的奇怪,但因見谷靈子全付精神都注視着小金蛇的行動之上,不敢開口發問。

那小金蛇在主人催促下,繼續往裡游去,只是每隔二尺,就避開正面,在地上繞了一個圈子,意思似在警告主人,它繞的這個圓圈之中,有着極大的危險。

谷靈子似是已經看出一些端倪來了,皺着花白濃眉,奇道:

“金線蛇,天下奇毒之物,老夫不信天下還有比它更毒的東西?”

這回唐繩武也聽出他的口氣來了,原來小金蛇繞的圓圈之內,似乎是潛伏着一種使小金蛇望而生畏的毒物!

谷靈子一生精研毒物,他看了小金蛇居然還有怕的東西,心頭既感驚奇,又覺得欣喜,左手輕輕一招。

小金蛇立即遊了回來,他把小金蛇捉起。納入油中,回頭低聲道:

“娃兒,你站着莫動,老夫進去看看。”

話聲一落,舉步跨入花林,走到小金蛇繞圈的地方,緩緩蹲下身子,凝目瞧去,但見沙地上,印着一個極淺的足跡。

心中不禁一楞,暗道:

“我當這一尺方圓之內,潛伏了什麼毒物,原來只是一個人走過足印,小金蛇怎會無端怕起人的足印來?”

再舉目朝三尺外小金蛇遊行的第二個圓圈望去。

他功力精深,目光何等銳利,這一望,那第二個圓圈之內,赫然又是一個極淺的足印!

而且第一個足印是右腳,第二個足印,恰是左腳,這一來,就證明了此人是大步往裡行去的。

谷靈子總究見多識廣,心頭突然一動,伸手把那留有足印之處,輕輕括起一層泥沙,捧在手上,端詳了一陣,又湊近鼻孔,仔細聞了一聞。

這一聞,頓教這位全身無一不毒的谷靈子,聞的臉色微微一變。

三個指頭撮起一小撮沙泥,疾快的往嘴裡送去,好像在嘗着什麼美味一般,不住的用舌尖辨味。

唐繩武看的暗暗稱奇,忍不住問道:

“大師伯,這是什麼東西?”

谷靈子漸漸面有喜色,吐去口中沙泥,回頭掃手道:

“娃兒,咱們可以進去了。”

唐繩武喜道:

“大師伯看出端倪來了?”

谷靈子道:

“不是老夫看出端倪,而是有人開了路,良機不可失,咱們快走吧!”

唐繩武小聲問道:

“那是什麼人?”

谷靈子道:

“毒人。”

唐繩武吃驚道:

“什麼,是毒人。”

谷靈子“唔”了一聲,迅速從懷中摸出一顆“毒靈丹”,遞了過來,凝重的道:

“此人足跡走過的地方,留下一絲毒氣,居然連小金蛇都不敢接近,身上練成的奇毒,可想而知該是何等厲害,你練毒功力尚淺,快服下此丹,遇上他時務必小心,不可和他接觸。”

唐繩武想起師傅死在“毒”人之手,不由的心頭一陣激動,趕忙接過藥丸,吞入口中,一面問道:

“大師伯,咱們該當如何?”

谷靈子道:

“目前老夫還沒看到此人,不知虛實,老夫自問大致還應付得了,咱們隨機應變,最好能把此人擒下。”

說到這裡,語氣一頓,面情忽轉嚴肅,目注唐繩武又道:

“但咱們也不得不預留退步,進去之時,你可在花樹上暗暗留下記號,萬一老夫不是那人對手。須知兩毒相接,毒功較差的,必然立時毒發身死,你聽我以低嘯爲號,立即逃出林去,千萬不可停留。”

唐繩武聽的心頭一凜,他已然聽出這位一生練毒,一身是毒的大師伯,對“毒人”似乎也並無多大把握,正待開口!

只聽谷靈子接着又道:

“對了,那姓蕭的老兒,明天清晨,尚需服下最後一顆‘毒靈丹’,始能返毒入虛,你把藥丸收着。如果老夫中毒身死,這就證明咱們二毒門對練毒一道,不如毒人了,你和蕭老兒縱然服了老夫的‘毒靈丹’。練成毒功,也不是他的對手,今後行走江湖,就得格外小心,遇上‘毒人’,務必退避,不可逞強。”

說話之時,又從懷中摸出一顆‘毒靈丹’,遞到唐繩武手中。

這不是在叮囑身後之事?

唐繩武接過藥丸,眼中已隱含淚水,說道:

“大師伯,此人既然找上葛神醫,咱們不好隔一天再來麼?”

谷靈子笑道:

“這是娃兒的話,咱們練毒的人,聽到奇毒,等於練武之人聽到武功秘笈,收藏家聽到奇珍古物,那有不見獵心喜的,老夫昨晚聽你說起‘毒人’,恨不得立即找去,這機會豈能放過?何況老夫已練成萬毒不侵,也未必不是此人對手,你只要記住老夫的話就是了。”

唐繩武點點頭道:

“弟子記下了。”

谷靈子道:

“好,咱們那就快走吧,你看清老夫腳步,不可錯了。”說完,率先朝前走去。

他目注沙地,舉步落步,悉依那“毒人”留下的腳步而行,爲了使唐繩武看的清楚,每一個腳步,都留下了寸許深度。

唐繩武不敢怠慢,緊緊的追隨谷靈子身後,暗中運起毒功,在每棵樹身上,輕拍一掌,留下了一個黑色掌印。

這一路上,因有“毒人”足跡可循,穿行花徑,絲毫無阻。

正行之間,谷靈子突然腳下一停,向後揮了揮手,示意唐繩武停止前進。

唐繩武因有谷靈子擋住視線,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故,急忙停住身形。

谷靈子回過頭來,以“傳音入密”說道:

“娃兒,你就停在這裡,不論發生何事,均不可妄動,若是聽到老夫低嘯,立即循原路退出,向外逃命,切切勿忘。”

唐繩武聽他口氣,已知大師伯定然發現了“毒人”,心頭不覺一陣緊張,趕忙點頭道。

“弟子記下了。”

谷靈子不待他說完,已經身形一矮,疾快的隱入一株花樹之後。

唐繩武忽然動了好奇之心,悄悄跟上了一步,彎下腰,探從樹隙朝前望去。

但見一棵花樹之下,果然站着一個頎長人影,那人一身黑衣,揹負長劍,只是凝立不動。

谷靈子放輕腳步,緩緩向他背後掩去,神情極爲謹慎凝重,雙手停胸,凝足了十成功力。

那黑衣人岸然而立,似是對谷靈子的欺到身後,一無所覺。

谷靈子行到他身後五尺遠近,忽然住足,似是停下來考慮着應該如何下手?這可以從他接連變換了兩種手勢,可以看出谷靈子有些舉棋不定。

唐繩武看的心頭大爲緊張,暗暗急道:

“此時黑衣人身後要穴,已經舉手可及,應該出其不意,先制住他穴道纔是,怎能猶豫不決?”

心念方動,谷靈子突然雙手齊發,一下扣住了對方雙手脈門,拼命的把雙手往後扳了過來。

唐繩武看的大急,暗道:

“大師伯怎麼不點他穴道,卻使出這笨拙的手法來?”

那黑衣人雙手被扣住,往後扳去,口中一聲不作,只是奮力掙扎。

但從他掙扎的情形看去,此人分明身懷極高武功,縱是雙手被扳到背後,仍然幾次把谷靈子摔的離地而起。

谷靈子更是不敢怠慢,勁貫雙臂,牢牢的握着對方手臂,進進退退,互較氣力。

兩位武林高手,居然像村夫摔跤,比上了蠻力,但兩人似乎都不願出聲,只是跌跌撞撞扭作一團。

當然,黑衣人是被人扣着雙手,谷靈子是扣着別人的手;因此,論情形,自然是谷靈子佔了優勢。

唐繩武眼看兩人相持不下,心頭大急。忽聽谷靈子“傳音”叫道:

“娃兒,快過來。”

唐繩武聽到招呼,急急奔了過去。

只聽谷靈子依然“傳音”說道:

“你快從我身後過來,我懷中有一個白色藍花的玉瓶唐繩武道:

“大師伯怎不點他穴道?”

谷靈子道:

“不成,此人全身都已麻木,除了用迷藥把他迷昏,別無他法,你快給我把那藥瓶取出來,啊,你要抱住我身後才能取的到。”

唐繩武輕鬆的笑道:

“大師伯放心,這個容易。”一閃身,從他身邊擦過,手掌一攤,取了一個白色藍花小瓶,笑道:

“就是這個吧?”

谷靈子目光一瞟,大感驚異道:

“不錯,就是這個,你如何取出來的?”

唐繩武道:

“弟子這手法是蕭老丈那裡學來的,不知這玉瓶如何用法?”

谷靈子道。

“原來他是扒手,唔,這手法果然高明,娃兒,這瓶裡是極厲害的迷藥,你可小心,先摒住氣,用指甲挑上少許,彈在他鼻孔上就成。”

唐繩武依言摒住呼吸,打開瓶蓋,裡面裝着黃色藥未,當下就用指甲挑了少許,閃到黑衣人面前。

谷靈子爲了配合他的行動,用出全身力道,拼命把對方雙手,往後壓去。

唐繩武遲疑了下道:

“大師伯,他戴着面紗。”正待伸手去揭。

谷靈子喝道:

“使不得,你不要命了,快彈上去就好。”

唐繩武趕忙縮手,迅快把藥未彈在黑衣人面紗之上,一面問道:

“大師伯,這樣管用麼?”

谷靈子雙手緊緊捏住黑衣人雙臂,說道:

“自然管用,這瓶翻天散,還是昔年迷藥聖手李清吉的東西,只要他是人,總得呼吸。”

幾句話的時間,那黑衣人果然漸漸失去掙扎之力,跟着軟癱下來。

谷靈子緩緩鬆開雙手,把那黑衣人放到地上,吁了口氣道卜“厲害,此人毒迷心竅,一身武功極高,除非把他當場殺死,真是極難對付。”

唐繩武把從谷靈子懷中摸來的五個小瓶,一齊遞了過去,說道:

“大師伯,這人咱們如何處置?”

谷靈子接過玉瓶,收入懷中,一面說道:

“此人對老夫極爲有用,咱們自然要把他帶回去了。”說完,擡頭仔細朝前面打量了一陣,不禁濃眉微皺,奇道:

“看來破陣的並不是他,難道還有什麼高人,找上了葛無求?”一面舉足朝前走去。

唐繩武根本不懂得陣勢,不知這座花木,已經被人破去,只是跟着大師伯身後亦步亦趨。

谷靈子雖已看出花林奇陣,爲人所破,腳下依然十分小心,兩入曲曲折折的又走了盞茶工夫,已經快到花林盡頭。

谷靈子忽地止步,朝唐繩武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

唐繩武立時會意,放輕了腳步,慢慢跟着走近,兩人在花樹之後,隱蔽身形,舉目朝前看去。

但見花林前面,是一塊畝許大的花圃,用青石砌成圓形,圃中種着許多不知名的花草。

再過去是三間收拾的十分乾淨的草廬,廬前放着一張石几,四個石凳,此刻正有兩個老者對面而坐,邊上還站着一人。

這三人,右首是一個鬚眉皆白,臉色紅潤的老者,一身葛衣芒鞋,丰神恬淡,大有飄然出世之概,使人一望而知是一位隱跡林泉的高士。

左首坐着的是一個青袍黑髯老者,腰懸長劍,面目深沉,看去似是來訪的客人。

青袍老者身後,還站着一個手捧硃紅小箱的青衫漢子,敢情是個僕從。

谷靈子悄聲道:

“那葛衣老兒,就是葛無求。”

唐繩武道:

“他對面那人呢?”

谷靈子道:

“也許就是那破陣之人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只聽青袍老者開口道:

“兄弟已經再三說明來意,葛老哥既非爲名,亦非爲利,何苦堅持己見?”

葛無求憤然道:

“老夫已經說過,還魂草是老夫化了幾十年的心血,才培植成功的靈藥,別說區區一箱珠寶,就是你把整座金山搬了來,老夫也是不賣的。”

唐繩武暗暗“哦”了一聲,忖道:

“原來這青袍老者,是向葛神醫買還魂草來的,還魂草功能起死回生,人家遠道趕來,自然是爲了救命,葛神醫豈能見死不救,拒人於千里之外?”

青袍老者冷冷一笑道:

“兄弟好話已經說盡,葛老兄仍是固執己盡,莫要後悔。”

葛無求滿臉怒容道:

“老夫說過不賣,就是不賣,後悔什麼,好了,老夫不喜和人嚕嗦,朋友還是拿着你一箱富可敵國的珠寶,請吧!”說完,氣憤的站了起來。

青袍老者微微一哂,擺手道:

“葛老哥請坐,兄弟話還沒有說完。”

他這微一擺手,葛無求站起的人,突然好像給人重重的推了一把,身不由己重又朝凳上坐了下去。

這下,不僅葛無求驀然一驚,連谷靈子和唐繩武也同體一怔。

唐繩武付道:

“青袍老者隔着石几露了這一手,足見他一身功力,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葛無求坐到石樊上,雙目一瞪,怒哼道:

“朋友軟的不成,竟和老夫來硬的麼,可惜葛無求軟硬不吃,你就是殺了我,不賣還是不賣。”

青袍老者忽然哈哈大笑道:“葛老哥錯了!”

葛無求道:“老夫什麼錯了。”

青袍老者淡淡笑道:“兄弟奉敝上之命,原是向老哥情商而來,葛老哥既然不賣,那就算了,但這箱珠寶,葛老哥卻是非收不可。”話聲一落,回頭吩咐道:“夏總管,把箱子送與葛神醫。”

那站在他身後的青衣漢子,應了聲“是”,立即雙手捧着朱漆小箱,恭恭敬敬放到葛無求面前石几之上。

葛無求看也沒看,連連搖手道:“老夫一生無求於人,你快拿回去。”

青衣漢子放下小箱,依然退回青袍老哥身後,垂手而立。

青袍老者皮笑肉不笑,乾笑一聲道:“這是敝上意思,戔戔之數,只不過聊以補償葛老哥的損失。”

葛無求大聲道:“拿回去,任你怎麼說,也不賣的。”

青袍老者笑道:“兄弟並無強買之意。”

葛無求道:“那就請吧,老夫不稀罕這箱東西。”

青袍老者道:“兄弟已經說過了,這是敝上補償你老哥損失的。”

葛老求怔道:“老夫有什麼損失?”

青袍老者一手捻着拂胸黑鬚,徐徐說道:“兄弟來此之前,敝上曾有交待,葛老哥當代神醫,要兄弟以禮求見,道明來意……”

葛無求道:“朋友來意已經說過了,老夫培栽還魂草,志在保存天生靈藥,不是爲了發財,一株也不賣,別說你們全部收購了。”

唐繩武暗道:“原來青袍老者想全部收買還魂草,難怪葛神醫火了。”

青袍老者沒加理會,續道:“敝上還說,葛老哥若是堅持不賣,咱們也不用強求,只是咱們如不能全部收購,就不允許世上有一株還魂草……”

葛無求氣的全身發抖,怒笑道:“你們知道老夫把還魂草種在那裡麼?”

青袍老者目光一撇,微哂道:“不外葫蘆谷中吧?兄弟把此谷夷爲平地,不就成了麼,葛老哥還是聽兄弟相勸,拿了這箱珠寶,立即離開此地……”

葛無求聽的大怒,雙手捧起朱漆小箱,往青袍老者迎面摔去,口中喝道:“狂徒,老夫和你拚了。”

青袍老者安坐不動,伸手指指小箱,笑道:“這箱珠寶,是敝上賠償葛老哥的東西,自然由你老哥喜愛,要摔就摔,兄弟原也管不着,但總不能當着兄弟面前摔吧!”

他輕輕一指,葛無求已經捧起的朱漆小箱,突然間重逾千鈞,葛無求手上一沉,依然平平穩穩的放了下來。

青袍老者忽然站起身道:“兄弟已經把話說明了,葛老哥最好在日落之前,離開此處,否則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葛無求一張老臉,氣得通紅,怒喝道:“老夫不會離去的,除非你們先殺了老夫。”

青袍老者冷冷一笑,回頭吩咐道:“夏總管,咱們走。”正待舉步!

葛無求突然雙手一推,大聲道:“你們帶回去,葫蘆谷裡沒有骯髒的東西。”

他氣憤之下、這一推,力道極猛,呼的一聲,朱漆小箱應手飛出一丈來遠,跌落地上。

箱蓋打翻,一箱珠寶,登時嘩啦啦四散滾開,光是那龍眼大的珍珠,怕不有百十來顆,寶光晶瑩,還有黃澄澄瑪瑙,翠綠欲滴的翡翠,和火紅的珊瑚,件件都是寶光閃爍,眩目生花!

青袍老者果然沒有誇口,這箱珠寶,當真是價值連城!

卻說谷靈子在葛無求推出小箱之時,忽然發現右首樹叢中,還有一個黑衫蒙面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心中暗暗一驚,忖道:“果然有兩個毒人!”

一面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娃兒,你看住那姓夏的總管,他身上必然懷着歹毒火器,老夫先去把還有一個毒人收拾了。”說完,身形一閃,輕捷無比朝右首花林掠去。

他現在有了經驗,知道這兩個“毒人”,雖是練成了一身奇毒,但耳目遲鈍,頭腦並不靈活。

因此早已取出“翻天散”,用指甲挑了少許,人影一晃,從那黑衣蒙面人面前掠過,疾快無倫出指輕彈,把藥粉彈上了黑衣人的黑紗之上。

這一着,谷靈子身法手法,都已快到極點,等到藥未彈出,谷靈子才發現自己一身氣力,冤枉化了!

原來自己飛掠過黑衣人面前,他根本視若無睹,動也沒動,敢情他沒聽到主人的命令,你就是打他面前走過,他也不會主動出手的。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那黑衣人身形一歪,砰然摔到地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那青袍老者堪堪站起,突然臉色微變,雙目寒光電射,沉聲喝道:

“是什麼人?”

夏總管楞楞的傾聽了一陣,卻是聽不到什麼聲音,垂手道:“好像沒什麼。”

青袍老者濃哼一聲道:“你過去瞧瞧。”

夏總管答應一聲,舉步朝右首花林中奔來。

別看他模樣土頭土腦,身手卻是快捷得很,輕輕一掠,就已掠到了黑衣人站立之處。定睛瞧去,那裡還有“毒人”的蹤影?

不禁呆的一呆,搔搔頭,道:“奇怪,他會到那裡去了?”

話聲出口,急急舉步朝左首林中奔來。

不用說,他的意思是想瞧瞧左首花林中的一個“毒人”,是否還在那裡!

但就當他奔入花林之際,突覺疾風颯然,一縷尖風,朝後腦襲來!

夏總管武功原是不弱,這一發現有人偷襲,頓時身形電轉,左手一抄,把那暗器接住。

突覺在自己轉身之時,好像被什麼東西在胸前撞了一下,舉目四顧,卻又什麼也沒有。

心中暗暗奇怪,但也只當自己無意之中碰上了樹幹。

其實他身邊附近根本就沒有樹林。再低頭看去,自己手上,接住的只是一顆細小的石子。

夏總管勃然大怒,沉喝道:“青衣總管夏緣楷在此,什麼人敢向夏某偷襲?”話聲出口。等了半大,竟然一無動靜!

夏緣楷好像自己報出名號,就把人唬住一般,不覺沾沾自喜,施施然朝林中走入,目光一擡,不禁又是一呆,訝異的道:“他……他也走了!”

突然又是“嘶”的一聲,一縷勁風,朝他後腦打來!

這回夏緣楷連頭也不回,聽風辨位,伸手一抄,便已接住,不用看他已知那又是一粒石子。

任何人手上如果接住東西,都會不自覺的低頭看去,這是極自然的動作,夏緣楷明知它是石子,兩眼依然朝掌心瞥去。

但見手中握着一顆黃豆大的石子,但那石子竟然色呈烏黑,好像餵過劇毒,而且掌心捏過石子之處,同樣染上了兩點烏黑記號!

“自己手掌上染上了劇毒!”夏緣楷臉上綻出驚訝之色,暗道:“這兩個東西,還會給自己開玩笑!”

但手掌染了劇毒,可不是玩的,他迅速伸手朝懷中探去。

這一探,他突然臉色大變,急急竄出林去,顫聲道:“堂……堂主不好……了!”

青袍老者凝神而立,目光如電,沉聲道:“夏總管,什麼事?”

夏緣楷悔喪着臉道:“回堂主,屬下身邊的東西全丟了。”

青袍老者道:“東西怎麼會丟的?”

夏緣楷道:“屬下一點也不知道,方纔伸手摸去,懷中的東西全丟了。”

青袍老者臉色微變,又道:“你既然一點也不知道,怎會伸手去摸的?”

夏緣楷道:“小的被那兩個東西戲耍了……”

青袍老者臉色又是一變,沉聲道:“你說什麼?”

夏緣楷心頭一怕,更是說不出話來,伸手一攤,嚅嚅說道:“小的是說那兩個東西給小的開玩笑,他們拿石子打小的後腦,那石子經他們拿過,就像餵了毒一般,小的接在手裡,掌心就染上了毒,小的……”

青袍老者濃眉一揚,沉喝道:“飯桶。”

夏緣楷攤着手掌,連應了兩聲“是”,嚅嚅道:“堂主不信,小的手心還……”

青袍老者目中寒星連閃,急急問道:“他們人呢?”

夏緣楷道:“他們……躲起來了……小的沒……找到他們。”

青袍老者突然之間,臉色變的異常凝重,怒哼一聲道:“真是飯桶,你退下去。”

夏緣楷又應了聲“是”,仰目道:“堂主……小的……解藥不見了。”

青袍老者一揮手,從袖中飛出一個小瓶,朝夏緣楷面前擲去。

夏緣楷慌忙接住,打開瓶蓋,傾了一粒豆大的硃紅藥丸,納入口中,然後把小瓶收入懷中,退到一旁。

谷靈子躲在花林之中,悄聲朝唐繩武說道:“那姓夏的吞服的解藥,自然是專解毒人之毒的解毒無疑,待回你仍得設法把它弄來。””

唐繩武點點頭道:“弟子省得。”

說話之際,突見青袍老者目光一動,朝兩人藏身之處投射過來,陰側惻笑道:“何方高人、怎不請出來,讓向某見識見識。”

谷靈子低聲道:“娃兒,你隨老夫出去。”話聲一落,舉步朝林外走去。

唐繩武緊隨他身後走出花林。

葛無求也不知來的是誰,只是怔怔的坐在石凳上,一聲不作。

谷靈子步出花林,朝他拱拱手笑道:“葛老哥,十多年來未晤,你這陣法,倒是高明的很。”

葛無求臉上一無表情,冷冷的道:“高明,你們都進來了?”

谷靈子大笑道:“沒有這位老哥領路,兄弟真還摸不到谷裡來呢!

青袍老者目若寒星,緊注花林,這時眼看從林中緩步走出一老一少兩人,自己竟然從未見過!不覺微露怔容,接着呵呵一笑道:“兩位原來還是熟人,兄弟向遇春,不知這位老哥如何稱呼?”

葛無求依然冷冷的道:“老夫不認識他。”

谷靈子笑道:“只要老朽認識你葛無求就好了。”一面朝向遇春拱拱手道:“老朽谷靈子。”

向遇春微微一怔,江湖上成名人物,他多少總有個耳聞,但從未聽說過谷靈子這號人物,兩道炯炯目光,只是怔注着谷靈子,冷冷一笑道:“兄弟兩名手下,那定是那哥收拾的了。”

谷靈子道:“老朽剛來不久,並未見到閣下手下之人。”

向遇春目中寒芒飛閃,冷哼一聲,沉笑道:“此地除了谷老哥兩位,再無第三個人進來,明人不作暗事,谷老哥何用抵賴?”

谷靈子哼道:“老朽抵賴什麼?你丟了人,與我何干?”

向遇春平日眼高於頂,雖覺這姓谷的老頭,有些古怪,但那會放在他心上,聞言不由臉色一變,陰惻惻笑道:“谷老兄大概還不知我是誰吧?”

谷靈子從沒在江湖走動,自然也不知向遇春來歷,只因他是兩個“毒人”的主人,毒人尚且如此厲害,主人用毒之能,更可想見。因此也不敢掉以輕心,只是沉着臉道:“你不叫向遇春麼?”

向遇春道:“你知道就好。”

谷靈子道:“老夫早就知道。”

向遇春濃哼道:“很好。”說到這裡,回頭向夏緣楷吩咐道:“夏總管,你過去向谷老兄領教幾招。”

夏緣楷躬身領命,正待走出,卻又停下步來,躬躬身,請示道:“堂主要活口,還是格殺勿論?”

向遇春叱道:“你盡力而爲就好。”

夏緣楷爲難道:“出手有輕重,堂主總得給屬下一個準則。”

向遇春道:“真是飯桶,本座叫你去向谷老兄領教幾招,明白麼?你盡力而爲,只怕也不是人家對手。”

夏緣楷道:“那倒不見得,堂主總見過屬下的功夫……”

向遇春不耐的揮揮手道:“不用多說,快去吧!”

夏緣楷大步走出,伸手一指道:“谷老兒,你大概總聽江湖朋友說過青衣總管夏緣楷吧,兄弟就是夏總管。”

谷靈子微哂道:“老夫從未在江湖上走動,也從沒聽過閣下大名。”

夏緣楷“哦”了一聲,點點頭道:“這也難怪,你從沒在江湖上走動,自然不知天高地厚,兄弟……”

谷靈子聽的不耐,命唐繩武道:“娃兒.你過去向這位青衣幫的夏總管領教幾手。”

唐繩武心中會意,立即答應一聲。但卻問道:“大師伯,要留活口,還是格殺勿論?”

他這話完全學了方纔夏緣楷的口氣。

谷靈子一手捋着白髯,笑道:“你盡力而爲就好。”

這句話,也和向遇春方纔說的一般無二。

唐繩武笑道:“出手有輕重,大師伯總得給弟子一個準則。”

谷靈子“唔”了一聲道:“出手太重了,怕夏總管吃不消,太輕了,又不痛不癢,這樣吧,你出手之時,稍留分寸,給他個警告也就是了。”

唐繩武道:“弟子遵命。”

夏緣楷站在一邊,他們兩人的對話,自然全聽到了,忍不住搖搖頭道:“在我青衣總管面前,還敢說出這等話來,真是太不自量了。”

唐繩武走到他面前,腳下一停,含笑道:“夏總管,你要和我比兵刃?還是比拳腳?”

夏緣楷道:“悉聽尊便。”

唐繩武道:“我也隨便。”

夏緣楷道:“那就先比拳腳吧。”

唐繩武道:“好,夏總管請發掌。”

夏緣楷笑道:“我先發掌,你就承受不了。”

唐繩武道:“我先出手,你一樣接不下來。”

夏緣楷哼了一聲,還是不肯動手,說道:“不成,本總管讓你先機。”

唐繩武覺得此人雖是個蠢材,卻是還算厚道,這就笑了笑道:“那麼,你小心了。”

足踏中宮,向前直跨了一大步,左手一探,使了一記“青龍探爪”,當胸抓去。

夏緣楷大笑道:“這等招式,跟本總管動手,真是白費本總管的力氣。”身形微微一側,友手如封似閉,右手五指半屈如鉤,反向唐繩武抓了過來。

別看夏緣楷一身呆氣,大而化之的模樣,但武功確實不弱,這一招守中寓攻,出手不凡。

那知唐繩武左手原是一記虛招,左手才發,身子已倏然欺進,快若飄風,一下從夏緣楷身側擦過,右手疾快無倫在他懷中掏出那瓶解藥,納入自己懷中。

夏緣楷還不知道藥物已被人摸走,只當唐繩武是閃避自己一抓之勢,日中冷笑一聲,左腳邁進,身子跟着右轉。右掌突發,擊向唐繩武后肩。但聽呼的一聲,一股強勁拳風,直逼過來。

唐繩武突然一個轉身,揮手一掌,硬接夏緣楷拳勢。

但聽蓬的一聲,拳掌接實,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夏緣楷沒想到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夥子,掌上力道,竟能和自己平分秋色,不禁呆的一呆,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唐繩武道:“大師伯要我留點分寸,我才只使了六成力道呢!”

話聲甫落、他人已欺身直上,右手駢指如戟。砉然斜劃,左手直豎,緊接着劈擊而出。

一招兩式,一齊攻到,奇幻無比!

夏緣楷身爲青衣裳總管,一身武功,足可列入江湖一等高手,但卻從未見過這等奇幻招式。但覺對方這一招,使人有無法封架之感,心頭不由一怔,人卻疾快的向後退出了兩步。

唐繩武以指代劍,施展出齊天宸所傳的“劍掌十三式”,第一招上,就把夏緣楷逼退了兩步,口中長笑一聲!

突然展開快攻,指掌同施,有如漫天花雨,落英繽紛,招招都擊向夏緣楷總管要害大穴。

指風如劍,掌風如斧!

夏緣楷空有雙手,但覺對方指掌路數,怪異難測,別說還擊,甚至連封解也不知從何封起,如何解法?

只被逼得連縱帶躍,後退了十幾步,眼看已退到花樹林前!

向遇春目光如電,臉上也不期流露出驚異之色,沉喝道:“住手!”

唐繩武展開快攻,堪堪把夏緣楷逼到林下,傳來了向遇春的一聲沉喝,他一隻左掌此時正好向夏緣楷胸口拍到!

耳中聽到喝聲,掌勢往上一擡,移到了夏緣楷頭臉之上,暗暗運氣,一隻手掌,登時變的比墨還黑!

夏緣楷自然識得唐繩武使的正是“黑煞掌”,心頭大駭,要待閃避,腳下被樹根一絆,一個元寶翻射,往後跌了下去。

唐繩武早已收掌而退,笑道:“夏總管,快起來了。”

夏緣楷一躍而起,一張臉脹的色若豬肝,嗆的一聲,從腰間抽出長劍,怒聲喝道:”好小子,本總管和你拼了。”

向遇春臉色陰沉,大喝道:“站住。”

敢情向堂主方纔那一聲“住手”,夏緣楷根本沒有聽見、這時聽到喝聲,慌忙站住,一面結結巴巴的道:“稟堂主,他……他……這小子……黑……黑……”

他原想說:“這小子會黑煞掌。”但一眼看到堂主臉色不對,心頭一急,更是說不出話來。

向遇春怒喝道:“蠢材,還不閉上你的鳥嘴?”

夏緣楷那裡還敢作聲,悄悄的把劍插入腰間。

向遇春目注唐繩武,冷冷的道:“小友一身所學,足見高明。”

唐繩武笑道:“向堂主誇獎了。”

向遇春冷哼一聲道。

“小友快退下去,老夫想領教一下令師伯的高招。”

唐繩武道:

“由小可領教,也是一樣。”

這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向遇春早在二十年前,就名列四大天魔的老二,連攝魂掌班遠,還排名第四。

向遇春怒極而笑,嘿然道:

“小友這份膽氣,確實夠豪,但老夫從不和後生小輩較技,你快退下去吧。”

唐繩武那肯就退,還待再說!

谷靈子大笑道:

“娃兒,這位向兄說的不錯,你不是他對手。”

唐繩武不服道:

“我就不相信他能勝得了我。”

谷靈子道:

“娃兒,別再倔強了,老夫能否是這位向堂主的對手,還不知道呢!”隨着話聲,緩步走到唐繩武身邊。

大師伯這麼說了,唐繩武縱然不服,也只好退了下去。

谷靈子拱拱手道:

“向老哥要如何賜教?”

向遇春冷然道:

“兄弟就在掌上求教。”舉手徐徐拍出一掌。

這一掌看去完全不含力道,只是輕飄飄的拍來,但谷靈子臉上神色卻顯的十分凝重,左手橫攔,口中說道:

“向老哥空靈掌,爐火純青,果然高明。”手勢一翻,斜拂而出。

兩人交手一招,全然不帶絲毫風聲,但站在邊上的唐繩武,卻感到暗勁逼人,心中一驚,付道:

“原來兩人較上了內力。”

向遇春微哼一聲道:

“谷老哥好高的眼力。”

向遇春話聲出口,突然橫跨一步,右掌倏發,接連又拍出三招。這三招看似輕靈,其實每一記都指向谷靈子大穴,而且動作相速,快速絕倫,使人無法兼顧!

因爲光憑眼力判斷,實在無法看出這三招之中,究竟那一招會先到達所襲部位?出手詭異無比,端的武林少見。

唐繩武心中暗道:

“他這三掌縱然同時攻襲三個部位,但我若用‘劍掌十三式’原第七式,劍使‘寒雁劃翎’,便可把他一齊封出、左掌就正好乘虛而入,擊中他右脅……”

心念未已,只見谷靈子陡使絕學,身形原地一轉,反手疾拍一掌。

他雖然只拍出一掌,但聽“蓬”“蓬”“蓬”接速三聲悶響,對方三掌全被接了下來。

向遇春這三掌看去雖是三招同發,但一手斷難同時攻到三個部位,因此時間必有先後,只是快慢的問題。

谷靈子僅以一招掌法,接下對方三招,乃是以不變應萬變,但如果不能拿捏得準,接下了第一招,就無法避開敵人二三兩招,縱不立斃掌下,也得身負重傷。

這三聲悶響,發如連珠,兩股內家掌力,迴旋激盪,雖然看之無形,但兩丈之內,捲起的暗勁,彷彿巨浪排空,梅立雲垂,勁厲無匹!

唐繩武身上的長衫,被吹括的獵獵有聲。

兩道人影,倏然一分,谷靈子、向遇春同樣往後疾退了兩步。

向遇春目露異色,仰天長笑一聲道:

“好一招‘一氣三清’!”

谷靈子聽他一口道出師門招式,心頭微微一怔,接着大笑道:

“向老哥眼力,也高明的很。”

兩人口中說着,一分即合,再次動上了手。

這回情勢,和方纔大不相同,兩人身形飛閃,雙掌齊發,展開了一輪搶攻,每一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是殺機隱伏,凌厲已極!

唐繩武先前還一招一式,暗暗以自己所學“劍掌十三式”的招式,思索着如何破解之法。

但看到後來,漸漸覺得眼花鐐亂,無法分的清敵我人影,心頭暗暗驚凜,忖道:

“看來自己縱然練成了奇奧無淪的‘劍掌十三式’,但總究功力不足,若是遇上向遇春這等高手,只怕也難以施展了。”

兩人交手了數十招,依然未分勝負。

向遇春忽然沉喝一聲:

“住手。”

掌影人影,倏然斂去,兩人依然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相距八尺。

谷靈子含笑拱拱手道:

“向老哥有何見教?”

向遇春徐徐說道:

“谷老哥武功掌法,乃是兄弟數十年來,僅見的高手,兄弟不自量力,尚有一招,若再無功,便自認輸了。”

谷靈子看他說的鄭重,心知對方所謂這一招,必非易與,不覺大笑道:

“如此正好,老朽也有最後一掌,請向老哥指教。”

向遇春聽他說出也有最後一掌,心頭微微一凜,點點頭道:

“那也許是同歸於盡。”

谷靈子道:

“老朽覺得咱們無怨無仇,儘可不必以死活相拼。”

向遇春目中飛過一絲異彩,嘿嘿陰笑道:

“谷老哥之意,可是不用比了麼?”

他這話分明己懷疑谷靈子說的“最後一招”只是徒託空言,虛張聲勢之同。

谷靈子大笑道:

“那倒不是,老朽之意,咱們不用真比,各人只需把最後一招使出來,誰無法抵擋,誰就認輸,豈不比拼個同歸於盡,要好的多麼?”

向遇春點點頭道:

“這個倒也使得。”

谷靈子道:

“那麼就請向老哥施展了。”

向遇春哼了一聲,緩緩擡起右掌。

這一瞬工夫,但見向遇春臉上,隱現青氣,舉起他的一隻右掌,也逐漸呈現青色,掌心好像還在冒着似絲似縷的青氣!

葛無求坐在石凳上,對雙方拚搏之事,似是漠不關心,但此刻看到向遇春的掌心,不覺聳然動容,忍不住脫口呼道:

“乙木真氣!”

向遇春緩緩收回手去,冷傲的道:

“不錯,兄弟這是凝聚‘乙木真氣’化無形爲有形的‘乙木神掌’。”

他這話算是回答葛無求,但口氣卻是自負的很。

谷靈子大笑道:

“向老哥能把‘乙木真氣’練到這等境界,武林中已是屈指可數,現在就看老朽的了。”

向遇春暗晴覺得奇怪,自己展露了這一手,對方尚未知難而退,那麼難道他還能勝得過自己?

須知谷靈子如果自問無法勝得過向遇春,此刻就該認輸,何用再出什麼洋相,因此向遇春斷定他必然也練有某種特殊功夫無疑。

心念轉動,只是一言不發,雙目緊緊盯注着谷靈子身上。

只見谷靈子俯身從地上揀起三顆明珠,在掌心輕輕滾轉了一下,伸手一攤,但見那三顆閃着銀色寶光的珍珠,眨眼工夫,竟如染上了一層顏色,變的烏黑如墨!

這一手功夫,正是他逼聚奇毒,以內功滲透珍珠之內的傑作,但這和掌心預先塗了毒藥,並無什麼分別,除了自己,外人實難看的出來。

果然向遇春冷冷一笑道。

“這不過是說老哥善於使毒,算的是那一門功夫?”

谷靈子微微一怔,道:

“老朽這個不算功夫麼?”

向遇春不屑的道:

“老哥這一手功夫,只要會使毒的人,大概誰都會耍。”

谷靈子哼道:

“你當老朽掌上預塗了毒藥?”

向遇春道:

“難道不是?”

谷靈子仰天大笑道:

“向老哥也未免太瞧不起我谷靈子了。”

說話之時,微一吸氣,但見他掌心三顆烏黑的珍珠,忽然嘶的一聲,那黑色好像迅速被掌心吸去,依然恢復了銀色珠光!

向遇春臉色微微一動!

但聽谷靈子沉喝道:

“向老哥看清楚了!”雙手上提,徐徐吸了口氣。

這一吸氣,但見他身材登時高了尋尺之多,一頭白髮也根根豎了起來!

剎那間,谷靈子雙目之中,首先射出兩道烏黑的精光。

接着臉色也隱隱泛黑,雙手五指箕張,漸漸粗大,而且烏黑有光!

總之,他頭臉、項頸、頭髮、手腕,凡是露在衣外,可以看到的部分,無不烏黑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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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遇春平縱然見多識廣,而且他手下,還有兩個“毒人”,但也從未見過這等功夫?

一個人會練的通體皆黑?一時不禁駭然失色,心下暗道:

“這是什麼邪門功夫?”

別說向遇春,就是站在邊上的唐繩武也看的驚異不止,暗想:

“大師伯這身毒功,當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

谷靈子目光如炬,驀地逼前一步,大笑道:

“向老哥,老朽這身功夫,比你‘乙木神掌’,並無多讓吧?”

向遇春急急後退一步,雙掌當胸,凝重的道:

“谷老哥神功,”兄弟自知難望項背,就此別過。”話聲一落,回頭朝夏緣楷喝道:

“夏總管,咱們走。”說完,連頭也不回。轉身朝林外而去。

夏緣楷一聽連堂主都已承認不是那老傢伙對手,趕忙跟着就走。

谷靈子緩緩恢復原狀,得意的洪笑道:

“向老哥好走,老朽不送了。”

葛無求坐在石上,喃喃說道:

“毒功,天下竟能練成這種奇毒功夫!”

谷靈子笑道:

“葛老哥果然不愧神醫,一眼就看出兄弟練的是毒功來了。”

葛無求冷冷的道:

“他要收買老夫全部還魂草。你呢?是做什麼來的?”

谷靈子道:

“葛老哥,老朽至少替你趕跑了收買還魂草的人,對不對?”

葛無求依然冷冷的道。

“以暴易暴,你也未必安着什麼好心。”

谷靈於大笑道:

“葛老哥,你這回大錯而特錯了。”

葛無求道:

“老夫錯在那裡?”

谷靈子道:

“老朽確是有事找你來的,但老朽只是受人之託,真正找你的,並不是老朽。”

葛無求道:

“那是什麼人?”

谷靈子從懷中摸出那張地圖,隨手遞了過去,說道。

“你自己看吧!”

葛無求接到手中,略一展視,霍地站了起來,說道。

“這是老夫昔年給枯竹幫的東西,你從那裡來的?”

谷靈子道:

“你記得就好,老朽總不是偷來的吧?”

葛無求目光轉註到唐繩武身上,急急問道:

“這位小哥,莫非是枯竹幫的人?”

谷靈子道:

“葛老哥當年把這張圖留在枯竹幫,不知有何用途?”

葛無求臉色微黯,說道:

“老夫一生無求於人,舉世也只有一個知己,可惜就在老夫找到還魂草那年去世,老夫爲了懷念老友,留下此圖,若是他們遇上‘九九還原丹’無法救治之症,可以憑圖來找老夫。”

谷靈子笑道:

“這就是了,老朽就是代人持圖來找你的。”

葛無求仰首道:

“悠悠千載,知己難求,這張圖正是我葛無求報答故人的一點心意。”說到這裡,忽然朝谷靈子拱手作了個長揖,歉然道:

“老哥既是代我故友後人,找來葫蘆谷,就是我葛無求的佳賓,方纔多有冒犯,幸勿見怪。”

谷靈子道:

“葛老哥何前倨而後恭也?”

葛無求正容道:

“老夫一世,只有這張地圖留在枯竹幫,也就是隻有這件心願未了,老哥代人把圖送來,老夫就無負於人了。”一面注目問道:

“谷老哥是代人求醫來的了?”

谷靈子道:

“不錯,那人已經服了‘九兒還原丹’只是尚未甦醒。”

葛無求欣然道:

“這個容易,老夫送你一株還魂草。其實昏迷不醒,用一片就夠了。”

谷靈子道:

“如此老朽謝了。”說到這裡,朝唐繩武招招手道:

“娃兒,過來,把東西送給葛老哥瞧瞧。”

唐繩武從懷中摸出三枚鵝卵石大小黃澄澄的東西,放到石几之上。

葛無求臉色微變,擡目道:

“怎麼?你也要收買老夫的還魂草麼?”

那三顆東西,確實像是金蛋,但三枚金蛋,和一箱珠寶相比,就差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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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陰謀敗露第三十三章 驚聞惡耗第三十一章 幽冥鬼谷第三十六章 叛賊授首第二十五章 撲朔迷離第二十九章 陰謀敗露第十八章 風雲變色第三十四章 黑穴遇救第九章 殊途同歸第三十三章 驚聞惡耗第十八章 風雲變色第十七章 戲弄惡徒第二十一章 終南綵帶第十三章 誤入毒谷第三十章 肅清內奸第二十二章 誤會冰釋第十八章 風雲變色第十七章 戲弄惡徒第二章 毒人肆虐第二十九章 陰謀敗露第四章 妙啓秘窟第七章 波譎雲詭第七章 波譎雲詭第四十章 傀儡伏誅第二十三章 深入虎穴第十三章 誤入毒谷第十六章 金蛇逼供第二十四章 中原豪傑第十二章 吉人天相第三十四章 黑穴遇救第十二章 吉人天相第二十六章 暗濤洶涌第十八章 風雲變色第三十三章 驚聞惡耗第十一章 陰人毒手第四章 妙啓秘窟第三十二章 誅妖復仇第十五章 神醫贈丹第四十章 傀儡伏誅第一章 遺孤歷劫第十六章 金蛇逼供第十一章 陰人毒手第三十八章 跨海平魔第二十二章 誤會冰釋第二十章 武林盟主第七章 波譎雲詭第二十章 武林盟主第三十四章 黑穴遇救第九章 殊途同歸第三十四章 黑穴遇救第三十六章 叛賊授首第三十章 肅清內奸第三十七章 證盟大典第三十九章 直搗黃龍第二章 毒人肆虐第一章 遺孤歷劫第九章 殊途同歸第三十八章 跨海平魔第六章 慨傳絕藝第二十二章 誤會冰釋第二章 毒人肆虐第三章 桃花之宮第三十一章 幽冥鬼谷第三十二章 誅妖復仇第三十六章 叛賊授首第三章 桃花之宮第一章 遺孤歷劫第三章 桃花之宮第三十五章 崆峒三妖第三十一章 幽冥鬼谷第二十六章 暗濤洶涌第二十三章 深入虎穴第十二章 吉人天相第十一章 陰人毒手第十三章 誤入毒谷第九章 殊途同歸第九章 殊途同歸第三十章 肅清內奸第三十一章 幽冥鬼谷第十三章 誤入毒谷第二十章 武林盟主第五章 巧救奇人第八章 真真假假第二十二章 誤會冰釋第二十八章 詭異莫測第三十二章 誅妖復仇第二十三章 深入虎穴第三十三章 驚聞惡耗第十七章 戲弄惡徒第三十六章 叛賊授首第二十二章 誤會冰釋第十八章 風雲變色第三十五章 崆峒三妖第三十八章 跨海平魔第三十四章 黑穴遇救第六章 慨傳絕藝第三十一章 幽冥鬼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