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巧救奇人

珠珠已經迎着走了過來,咕的笑道:“這機關真是靈巧極了,一下就把我送了進來。”

小老頭得意的道:“小老兒的話說的不錯吧?”一手摸着山羊鬍子,“唔”了一聲,又道:“它把你一下送到房門口,也就是說,這間房子,是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的臥室了。”

珠珠朝兩旁四個門戶一指,問道:“那麼這四間呢?”

小老頭嚥了口口水,目光的的,笑道:“這四間麼,大概是桃花郎君藏寶之室了。”雙肩一聳,手中鐵絲已然一下挑起珠簾,急急探頭往裡瞧去。

珠珠好奇的閃了過來,說道:“你怎不進去?”

小老頭放下珠簾,說道:“不用進去,裡面地方不大,只有一張牀,二張小梳頭桌和一個馬桶,看樣子是伺候桃花娘子的使女住的房間了。”

隨着話聲,一連看了其他三個房間,都很快放下簾子,說道:“咱們還是到桃花郎君的臥室裡去。”

顯然這四個房,全是使女們住的地方。

小老頭話聲一落,手中鐵絲一掀,當先朝中間房中走去。

珠珠跟在他身後,說道:“這裡佈置的這般考究,可惜房間裡怎會不裝一扇房門?”

小老頭回頭笑道:“誰說沒有房門?這是方纔你進來的時候,觸動機關,那方石板把你送到房門口之時,這時的房門,就自動開啓了。”

珠珠想了想道:“這話不錯,唉,這地方的機關,當真奇妙的巧奪天工……”說話之時已經跨入房中,這一剎那,她看的呆住了!

珠珠家裡,也算得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家,她母親房裡的佈置,也極爲考究,但和這裡一比,母親房裡的擺設,就顯得十分寒酸!

小老頭第一件事,就是點燃起方中的琉璃燈。

這間寬敞奢華的臥室,雖然到處積塵盈寸,但燈光之下,牙牀奩鏡,雕刻之精,佈置之美,依然令人目迷五色,倍覺華麗!

左右兩邊,粉紅色的牆壁上,各有兩扇描金摟花的門戶。

小老頭眼睛亮了,嘻的笑出聲來,自言自語的道:“老偷兒呀,老偷兒!你摸遍天下,連皇宮大內,都去過了,但你辛苦了一輩子,這回找到桃花娘子的嫁妝,別說三一三十一,就是分個十分之一,也夠你老偷兒安享晚年,化不完的,還可以定製一口赤金棺材,向閻王爺炫耀炫耀。”

珠珠嗤的笑道:“你真是財迷心竅,要發財,只管自己去拿。”說着,自顧自地朝牀前奔去,那是一隻精緻的牀頭櫥,她走到櫥前,立即伸手拉開了抽屜。

唐繩武曾聽小老頭說過,好像她是爲了取某一件東西來的,但不知他要取的究是什麼?

珠珠一個又一個的拉着抽屜,但她只抽開一瞧,又迅快的推上,片刻工夫,連牀上幾個抽展和妝臺奩,都找遍了,結果似乎並沒找到。

小老頭早已在一張酸枝雕花的逍遙椅上坐了下來,俯仰搖擺、自得其樂,好像他已經面團團作了宮翁。

這時眼看珠珠使勁拉着抽屜,不禁問道:“小姑娘,你沒找到麼?”

珠珠氣道:“奇怪,每個抽斗都是空的。”

小老頭大感意外,忽的跳了起來,奇道:“抽屜都會是空的?”

珠珠點點頭,問道:“老丈,你看會不會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進來過了?”

“有人進來過?”小老頭怔一怔,接着搖搖頭道:“這不可能,前面兩扇大鐵門。原來是從裡面閂着鐵閂,還是小老兒撥開來的,別人如何進得來?”

珠珠道:“這也不對,兩扇鐵門在裡面下了閂,那麼應該有人在裡面了,這人呢?”

小老頭“哦”了一聲,喃喃的道:“是啊,該有人住在裡面纔對,縱或事隔多年,這人已經死了,也該留下屍骸……”他目光轉動,手中鐵絲一指,說道:“咱們過去看看這四個門內,是不是桃花郎君的藏寶?”

這下,他比什麼人都急,話聲出口,但聽刷的一聲輕響,描金縷花的門戶,已經自動往壁間移開,露出了一間小小石室!

不甩進去,已可一目瞭然,這間小石室中,竟然空無所有!

小老頭幾乎要昏厥過去,口中喃喃的道:“完了,完了,桃花郎君的藏寶,果然已被人家捷足先得,搬運一空了。”一個轉身,又向邊上另一扇門戶奔了過去。

這臥室之中,左右兩邊壁上,共有四扇描金縷花門戶,只要你站到門口,都能自動開啓,等你退下,便又自動閉上。

從這四個小石室的大小形狀看來,毫無疑問是桃花郎君放珍寶的處所,但如今只剩了四個空無所有的石室。

小老頭連看了四扇門戶,人已虛脫了一般,拖着沉重腳步,回到逍遙椅上坐下,有氣無力的道:“冒了千辛萬苦,才能到得這裡,這下什麼都完了。”

珠珠問道:“你看這進來的會是什麼人?”

小老頭用力搔着頭皮,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這件事可能發生在幾十年以前,也可能發生在近幾年之內,會是什麼人?你問小老兒,小老兒又去問誰呢?”

珠珠道:“你不知道,那就不用說了。”

唐繩武問道:“蕭老丈,這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究竟是什麼人,他們幹麼要住到山腹裡來?”

小老頭道:“小哥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唐繩武道:“小可從未聽人說過。”

小老頭道:“那你小哥怎會到這裡來的?”

唐繩武道:“小可只是爲了好奇。”

小老頭搖搖頭,感慨的道:“小老兒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你這位年輕人卻是爲了滿足好奇,就連性命都不顧了。”

他嚥了口口水,朝珠珠道:“小姑娘,你看小老兒要不要說?”

珠珠道:“要說就說,桃花郎君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小老頭聳聳肩道:“多少和你們有些關連,小老兒是怕泄漏了你們教裡的秘密。”

唐繩武心中忖道:“看來珠珠和桃花郎君果然有關。”

珠珠道:“我們有什麼秘密?”

小老頭道:“只要你說可以說就好……”乾咳一聲,轉頭朝唐繩武問道:“你聽說過昔年流江流傳的四句轍兒麼?”

唐繩武搖搖頭道:“小可不知道。”

珠珠念道:“一門不出,二幫爭執,三教九派,江湖沸沸。”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是,是,這四句話,說的雖是幾十年前的事,但直到現在,好像還是差不多。”

唐繩武慚愧的道:“小可真是孤陋寡聞。”

小老頭道:“這也難怪,小哥大概沒出過門,說起這四句轍兒,咱們一句句的解釋,先說‘一門不出,,那是指的四川唐門,以毒藥暗器馳名江湖,只是百年來,唐門子孫,嚴守祖訓,從不在江湖走動,所以第一句是一門不出……”

唐繩武聽他提到唐門,想起父母慘死,心頭不禁一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只聽小老頭續道:“第二句‘二幫爭執’,指的是丐幫和枯竹幫、丐幫弟子手裡拿的是打狗棒,枯竹幫弟子的兵器是青竹棒,兩者極易混淆,因此他們兩幫弟子,也時有爭執。第三句中的三教,是指魔教、玄陰教、赤身教,九派則是江湖九大門派。”

唐繩武點點頭。

小老頭接着說道:“桃花郎君原是那魔教祖師倒翻天的次徒,也是這位珠珠姑娘的爺爺七太公的小師弟……”

唐繩武心頭暗暗一驚,忖道:“原來她是魔教中人,自己聽說過,魔教中人會吞劍吐火,刀槍不入,不知她會不會?”

心中想着,不覺偷偷的朝珠珠看去,但珠珠卻扮着一個老頭,頦下還有一把蒼須,連本來面目如何,都看不到。

只聽小老頭續道:“因他人生得俊俏風流,當年不知有多少名門閨秀,正邪兩派的女弟子,暗暗傾心於他,江湖上才替他起了個外號,叫做桃花郎君。他出道江湖沒有多久,桃花郎君之名,已是無人不知。後來不知怎的,忽然在江湖上絕跡。有人說他受玄陰教利用,偷了翻天老祖一冊魔教的練功秘笈,也有人說桃花娘子也偷了她師傅的‘玄陰經’雙雙私奔。”

小老頭頓了一頓,接道:“其實那年,正巧碰上玄陰教覆敗,桃花娘子是玄陰教主陰無垢的關門徒弟,玄陰教的庫藏,就是由她負責,師傅一死,她就把庫中珍寶,佔爲己有,跟着桃花郎君跑了。”

唐繩武道:“原來如此?”

小老頭道:“試想當年玄陰教縱然覆敗,自是還有漏網的人,聽說桃花娘子獨吞了教主藏珍,豈肯甘休?”

他說到這裡,看了珠珠一眼,又道:“何況魔教中失落了一冊練功秘笈,自然也非找桃花郎君不可,這兩人九大門派既放不過他們。魔教和玄陰教的人,又在四處追索,江湖雖大,實無存身之處,只好躲到山腹裡來了。”

唐繩武道:“桃花郎君和桃花娘子,現在有多大歲數了?”

小老頭想了想,沉吟道:“差不多也該有八九十歲了。”

唐繩武道:“不知他們是不是還活着?”

他原是隨口間問,但這話聽到小老頭耳中,突然若有所悟,口中哈道:“不錯,咱們一路行來,前面的機關埋伏,在咱們之前,全沒動過,這就證明這裡的藏寶,定是熟悉機關的人搬走的了。”接着又沉思道:“鐵門裡面下了閂,那是說並沒從前門出去,難道這裡還另有出路不成?”

他說到另有出路,突然從逍遙椅上跳了起來,笑道:“不錯,一定另有出路!”

於是小老頭又變成了一頭機警的老鼠,拿着細鐵絲,滿屋子敲敲打打的忙了半天,每一個角落都摸到了,就是找不出門戶來。

不覺搔搔頭皮,疑惑的道“難道出口不在這裡?”

珠珠道:“你不是看過賽魯班的機關秘笈麼?怎會找不出來?”

小老頭生性好強,聽珠珠說他找不出來,不禁瞪着豆眼,道:“誰說小老兒找不出來?

出口不在屋裡,我總不能硬變一條出來。”

珠珠道:“我們不懂機關埋伏,你總得把出口找出來呀!”

小老頭一聲不響,拿着鐵絲,轉身掀簾而去。

珠珠望望唐繩武,唁的笑道:“他生氣了呢,我們快跟他出去。”

唐繩武、珠珠一同走出桃花郎君的臥室,但見小老頭弓着身子,沿了甬道,一路朝外找去。

一直找到甬道出口,那座青玉屏風後面,伏下身去,以耳貼地,用手指敲着地面,傾聽了一回,突然喜道:“在這裡了,你們快出來。”

唐繩武、珠珠依言走出。

小老頭手中鐵絲輕輕撥弄了一下,立時往邊上跳開,但聽從地底響起一陣悠揚細樂,地上一塊石板,飛快的往甬道中滑去。

小老頭回朝珠珠笑道:“方纔就是這樣把你送進去的。”

珠珠道:“這桃花郎君真會享受,連回到房裡去,都不用勞動尊腳。”

小老頭在她說話之時,手中鐵絲輕輕一轉,音樂便自停止,接着用腳跟朝地上重重蹬了一下。

但聽“喀”的一聲,另一方石板,(上面一塊石板,已經滑進甬道去了,經小老頭鐵絲撥弄了一下,這時停在桃花郎君臥室門口,並沒回夏原況)突然應聲豎立而起,露出了一個黑越越的洞口。

經甬道上燈光照射,可以看到一道光滑的太湖石鋪成的石級,往下而去。

唐繩武心中暗道:“這座山腹裡面,當真曲折的很,又要往下面去了。”

珠珠喜道:“這裡果然另有門戶,你怎麼知道這裡的機關,頓一腳就會開的?”

小老頭笑了笑道:“說實在,小老頭因找不到開啓的機關,但想到桃花郎君連回臥房的這幾步路都懶得走,這開啓的機關,一定十分省事,才蹬上一腳試試,不想果然給我蹬開來了。”

三人各自執着火筒,拾級而下,這下面是一間寬敞的石室,四壁都用晶瑩如玉的白石砌成。

顯然這白石並非山腹中原來的岩石,而是從外面採運來的。

這間石室,潔淨得一塵不染,人入其中,就有肅穆安靜之感。

石室中間赫然停放着一具金色棺木,經火光映照,燦然有光。

唐繩武心中暗道:“又是一具棺木,難道出口又在棺木之中?桃花郎君怎麼老是把機關裝在棺木裡呢?”

珠珠和唐繩武心意相同,桔的笑道:“蕭老丈,這是一口金棺木,要不要打開來瞧瞧,大概出口就在棺村裡面了……”

話聲甫落,突聽身後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喝道:“你們是從那裡來的?”

珠珠嚇了一跳,驚啊道:“這裡果然有人!”

小老頭倏地轉過身去,不見身後有人,這才向空拱拱手笑道:“朋友是誰?”

只聽那冷漠聲音喝道:“我問你們從那裡來的?還不快說?”

小老頭心知此人定然隱在附近,只是看不出他藏身之處,豆眼轉動,一面說道:“朋友要問咱們從那裡來的,總該先說說你是什麼人才對!”

那冷漠聲音道:“你們三人,已在我‘滅絕神芒’之下,只要老身一按機篁,你們就得身化膿血。”

他自稱“老身”,那是一個老婆婆了!

小老頭心中一動,連忙拱手道:“原來是一位老嫂子,小老兒失敬,老嫂子大概是看守這裡的人了………

那冷漠聲音道:“不用跟我攀親拉故,依老身相勸,你們趕快自縛雙手,在老主人靈前跪下,老身也許會給你們一個便宜。”

小老頭聽她稱呼“老主人”,目光不覺朝那口金棺望去,但見金棺上果然刻着一行字跡,那是:“桃花宮主沈三郎之靈樞”。

小老頭心中又是一動,暗想:“這裡只有一口金棺,裡面既是桃花郎君,那麼桃花娘子呢?莫非她還沒有死?”

心念閃電一轉,口中故作失驚,朝金棺拱手一揖,說道:“兄弟應約而來,怎奈沈兄已作古人……”

那冷漠聲音道:“你和老主人是舊識麼?”

小老頭沒有回答,急急問道:“沈兄過世已有多少年了?”

冷漠聲音道:“十五年。”

小老頭點點頭,一臉悽容,仰臉道:“不錯,二十年了,這二十年,兄弟亡命天涯,到處躲避仇人耳目,沈兄縱然賜了兄弟一份地圖。兄弟也無法投奔,直到去年,仇家去世,兄弟才依約找來,沒想沈兄又已仙世多年,音容既渺,人天永隔,怎不叫兄弟傷感無已!”

他隨口胡餡,說來卻和真的一般!

那冷漠聲音道:“你真是老主人約你來的麼?”

小老頭聳着雙肩,連連應道:“正是,正是,若非沈兄當年賜了小老兒一份地圖,這等隱秘的山腹之中,小老兒師徒休想找得到這裡來?”

那冷漠聲音半信半疑的道:“你說的不假?”

小老頭嘻嘻笑道:“小老兒蕭不二,說一不二,那會有假?

不信,小老兒這份地圖,是沈兄親筆所書,你拿去瞧瞧,就知小老兒說的是真。”

那冷漠聲音道:“地圖何在?”

小老頭回頭朝珠珠道:“徒兒,你把地圖拿出來。”話聲一落,忙以“傳音入密”說道:“小姑娘,你快把羊皮取出來,等她現出身來,你身穿寶衣,不畏暗器,可擋住他正面珠珠躬身應“是”,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

但見左首壁間,人影一閃,走出一個穿着淡青布衣衫的老嫗,冷冷說道:“拿過來。”

小老頭心中暗喜,忙道:“徒兒,快送過去,給老太太過目。”

珠珠又應了聲“是”,雙手捧着羊皮,恭恭敬敬的朝青衣老嫗面前走去。

就在此時,小老頭突然縱身一躍,直飛過去,口中嘻的笑道:“小老兒有個外號,叫做白日撞鬼。”

他外號雪上無影,試想遍地鋪上一層皚皚白雪,你還是休想瞧到他的影子,這份輕功,該是何等神速?

他這一縱身撲去,只不過輕輕一掠,已從青老嫗身邊擦過,回到了原處,但他手中已多了一管黑黝黝的東西,那正是她口中說的“滅絕神芒”!

就在小老頭掠過之時,伸手朝珠珠推了一把,珠珠也機警的一個倒縱,躍了開去。

這一段話,當真快的如同電光石火,一瞬之間的事,青衣老嫗連人影都役看清,手上“滅絕神芒’’已被人奪去,心頭一驚,怒喝一聲:“老匹夫你敢在老身面前撒野!”突然揚手飛起一道寒光,縱身朝小老頭撲了過來,人還未到,一片劍花,挾着森森寒鋒,已然涌到身前。

小老頭急忙揮起鐵絲,連封帶架,擋開了幾招,但聽接連響起一陣“當”“當”金鐵交鳴。

他手中一支細鐵絲,竟然有如一根鐵棒,和青衣老嫗短劍互相攻拒,卻絲毫不見遜色!

那青衣老嫗和小老頭連打了十幾個照面,眼看自己劍招竟被對方悉數架開,不由殺機突生!

口中冷嘿一聲,長劍突然一緊,白光忽的大盛,寒芒飛繞,劍風似輪,排山倒海般朝小老頭迫攻過來。

這一陣猛攻,不但劍勢奇詭無比,威力更是強勁!

小老頭一支鐵絲,已然封擋不住,登時被罩在一片劍光之下。

珠珠低聲對唐繩武道:“這老婆子武功極高!”

唐繩武點點頭道:“不錯……”

話聲未落,忽聽“當”的一聲大震,小老頭手中一支鐵絲,硬接了青衣老嫗一劍,暗影中飛起一串火星,小老頭被震的後退了一步。

青衣老嫗冷笑道:“老匹夫,看你還能接得老身幾劍?”揮手一劍,划起一道精光,直劈過去。

小老頭避無可避,只好舉起鐵絲,又硬架了青衣老嫗一招,鐵絲和短劍擊撞,又是一聲金鐵大震。

小老頭腳下浮動,竟然被震的連退了兩步,口中啊了一聲,道:“乖乖!老嫂子,你好大的力氣。”

青衣老嫗冷冷一哼,飛身直撲而上,劍光如輪,奮力攻來。

小老頭手中總究只是一支細小的鐵絲,時間一長,自然落了下風,在對方一輪急攻之下。左右閃避,漸漸有些支絀。

但見臉上汗水直淌,一看已知敗象畢露!

珠珠低聲道:“蕭老丈敵不住了,我幫他去!”話聲出口,不待唐繩武回答,雙手一振,欺身朝青衣老嫗身側衝去。

青衣老嫗雖在和小老頭動手、但她仍能兼顧到其餘兩人的動作,激戰之中,突然分出一劍,疾向珠珠刺了過來。

珠珠理也沒理,雙手同發,右手一翻,直抓對方刺來短劍,左手一探,五個銀光閃閃的手指,猛向青衣老嫗面門抓去!

她手中套着精鋼手指,自然不畏刀劍,但這下卻叫青衣老嫗吃了一驚,急急收劍,閃開了一步。

珠珠一擊得手,膽氣驟壯,冷笑道:“老虔婆,你也只有這點能耐。”雙手連發,划起一片銳厲輕嘯,借勢反擊過去。

她有備而發,這一片攻勢,急銳絕倫,指鋒擊襲之處,都是對方的要害大穴,在她想像之中,自己縱然不能傷到對方,至少也可把她逼的措手不及,手忙腳亂!

那知事實竟然大出她意料之外,自己一片指鋒,不但未能把對方逼退,反而被青衣老嫗詭異的劍勢,從容化解開去。

,小老頭雖有珠珠的加入,但也只是稍微鬆了口氣,對方手中劍勢,根本並未鬆懈,依然一劍緊過一劍,着着逼迫過來。

珠珠心頭一氣,雙手突然加快,一口氣攻出了十八招之多!

但她攻勢加速,青衣老嫗的劍勢也跟着加快,不但沒有把對方逼退,反而招致來了對方的棱厲反擊。

這青衣老嫗身材矮小,但內力卻是愈戰愈強,一柄短劍,使出來招數、博雜無比,似是兼通天下各派劍法!

時而使出武當劍法,時而使出華山劍招,倏忽變化,點蒼、華山、峨嵋、青城、終南,混雜使用,迅快已極。

任你小老頭和珠珠兩人聯手,依然休想佔得半點便宜,不,漸漸又被她劍勢所奪,落了下風。

激戰到四十餘合,情勢又和先前一樣,兩個人被她圈入在一片劍光之中,除了招架,幾乎已無還手之力!

要知昔年玄陰教有一套“萬劍歸宗劍法”,就是集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而成,龐雜混亂,看去毫無章法,但卻快捷無倫,變化詭異,使人不可捉摸。

當年就不知有多少人喪在這套劍法之下,終爲九大門派合力所制,這數十年來,江湖上早已絕跡久矣!

這青衣老嫗使的,正是這套“萬劍歸宗劍法”!

唐繩武看的心頭大急,自己雖然會使劍法,但三人這一場搏鬥,出手之快,有如電光鐐繞、自己連看也看不清楚,那裡還想搭得上手去?

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大聲喝道:“大家住手。”

他這聲大喝,雖極響亮,但青衣老嫗那會理他?手中突然一緊,劍光流轉,寒芒電掣,小老頭和珠珠兩人登時被迫的手忙腳亂,接應不暇。

劍光鐐繞之中,響起青衣老嫗的蝶蝶陰笑:“小子,你窮吼什麼?等老身廢了他們兩個,你也逃不了的。”

唐繩武看她不肯住手,而且劍光愈來愈見強烈,一丈方圓,盡是她的劍影,心中更覺焦急,

一時也顧不得許多,取出師父的黑玉拂,正待撲去!

只聽耳邊響起小老頭的聲音,急促的道:“小哥,你有毒不施,再過上片刻。我老偷兒和小姑娘全得傷在她劍下了。”

一言提醒,唐繩武暗暗一喜,心想:“是啊,自己怎的忘了施毒,師父雖曾再三告誡,無形之毒,不可妄使,但此刻形勢已急,還有什麼顧忌?”

心念一動,立即探手在革囊中取出一個小磁瓶,用右手中指挑了少許,口中大聲喝道:

“老婆子,你當心了。”揚手朝空中彈去。

青衣老嫗沒想到唐繩武小小年紀,競是用毒能手,冷笑道:“小子,你們三個人,一個也休……”

她原是說“一個也休想逃得出去”,但說到“休”字,劍勢突然一緩,身子晃了兩晃,再也站立不住,砰的一聲,往地上跌坐下去。

珠珠冷笑道:“老虔婆,你還嘴硬不?”抖手一劍,朝她肩上劈落!

小老頭低喝道:“姑娘別傷了她!”手中鐵絲往上一挑,噹的一聲,架開了珠珠長劍。

珠珠氣道:“方纔咱們差點就傷在她手裡,我是氣不過她。”

小老頭鐵絲連點,一下點了青衣老嫗幾處穴道,纔回頭朝唐繩武道:“小哥,現在可以給她解藥了。”

珠珠道:“還要給她解藥?”

小老頭聳聳肩道:“不給她解藥,豈不要了她的老命?”

唐繩武取出一顆藥丸,納入青衣老嫗口中。

青衣老嫗雙目倏睜,望着三人怒聲道:“老匹夫,你要待怎的?”

小老頭拱拱手,嘻的笑道:“對不住,對不住,小老兒的小徒,給你聞了些迷香,其實小老兒對老嫂子並無惡意……”

青衣老嫗喝道:“老匹夫,你們擅入老主人安靈之地,妄圖開棺,老身不察,上了你的惡當。”

小老頭把奪來的一筒“滅絕神芒”放到青衣者嫗身邊,說道:“小老兒和你老主人細算起來,當年有過一面之雅,就是這位小姑娘,她還是你老主人的師侄孫女呢。”

青衣老嫗打量了珠珠一眼,冷冷道:“她是魔教門下?”

小老頭點點頭道:“老嫂子說的極是……”

青衣老嫗冷冷的道:“無怪你們會找上這裡來了。”

小老頭一臉諂笑,聳着肩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咯,小老兒想和老嫂子打聽一件事……”

青衣老嫗道:“老婆子不知道。”

小老頭道:“不!這件事老嫂子定然知道,小老兒問的是你者主母可好?”

青衣老嫗道:“你問她則甚?”

小老頭心頭一驚,暗道:“桃花娘子果然沒死!”一面依然笑嘻嘻的道:“不知你老主母現在那裡?”

青衣老摳粗聲道:“不知道。”

小老頭笑了笑道:“那是說你老主母不在這裡了?”

青衣者嫗聽的暗暗奇怪:“自己並未說出老主母不在此地,他如何知道的?”

她焉知蕭不二在江湖上已經老的成了精,什麼事情,你不用出口,只要心裡想上一想,就莫想瞞得過他兩隻眼睛,何況青衣老嫗已經露了口風。

桃花娘子若是住在這時,她決不會說不知道的。

青衣老嫗這一發覺小老頭極難應付,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小老頭嘻的笑道:“老嫂子不肯說,那就算了,反正小老兒有了這串鑰匙,咱們三人,會自己進去找的。”說完,從身邊取出一串鑰匙,在青衣老嫗面前,叮叮噹噹的搖晃了兩下。

青衣老摳雙目一睜,怒喝道:“老匹夫,你幾時把老婆子的鑰匙搜去了,快快還我。”

小老頭嘻的笑道:“老嫂子不用發急,咱們進去看過了自會還你,老嫂子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吧。”話聲一落,回頭朝兩人招招手道:“來,咱們快走。”轉身朝壁間一閃而沒。

唐繩武、珠珠兩人聽他招呼,也急忙走了過去。

青衣老嫗又急又怒,滿臉獰厲,喝道:“老匹夫,你若妄動鐵鎖,管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但小老頭早已閃身進去了,唐繩武、珠珠也相繼跟入,誰還去理會她的。

這左壁間一條斜斜向裡延伸的夾弄,人須側身而入,若非身到近前,決難發現。

斜伸的夾弄,極爲狹窄,但這條夾弄,不過三五丈遠近,就到了裡面,地方寬敞,像是一間起居室,也像一間佛堂。

中間靠壁處,放着一張木製方桌,供一尊尺許高的觀音大士,佛前還點燃了一盞油燈。

桌上有一個藤編的小盤,裡面放一串念珠,敢情青衣老嫗一個人住的無聊,常在這裡唸佛。

這間石室還有一道門戶,通向裡間,想是老嫗住的臥房。

右室前面,左右各有一個門戶,也像是一條走廊,望去甚是黝黑,小老頭一手舉着千里火筒,當先朝走廊上走去。

走廊兩邊,一排幾間石室,都是極爲隘小,有的存放着雜物糧食,有的卻是空無所有。

三人一直走到長廊盡頭,但見一道鐵門,擋住了去路,鐵門上橫閂了一根手臂粗的鐵閂,上面鎖着一把大鐵鎖。

小老頭腳下一停,回頭笑道:“這裡大概是出口了。”口中說着,一面取過鐵鑰,打開鐵鎖,拔下鐵閂,緩緩拉開鐵門。

但見鐵門裡面,依然是一條黝黑的甬道,小老頭口中微咦一聲,舉着火筒,往裡行去。

唐繩武、珠珠跟在他身後,跨進鐵門。

三支火筒照耀之下,已可看清這條甬道上,左右兩邊,各有五扇黝黑的鐵門,每扇鐵門都有一把鐵鎖鎖着。

小老頭看的一怔,不覺停下步來,突然他一雙豆眼有了光亮,也流露出驚喜之色,用力搔着頭皮,喃喃說道:“莫非這裡存放的就是桃花娘子的寶藏?”接着點點頭道:“唔,一定是的,桃花郎君死後,桃花娘子自然極爲傷心,不願再住在上面,睹物傷情,因此把藏珍搬了下來,留下青衣老嫗看守山腹,她自己則離開了這裡……”

說到這裡,不覺打心眼裡嘻嘻直笑出來,接下去道:“這真叫做富貴在天,我蕭不二隻當今生今世不會發財了,沒想到金銀財寶就是在這裡等着我老人家。”

珠珠看他一個人有說有笑的模樣,不禁搖搖頭,輕笑道:“蕭老丈,你真是想發財,想的瘋了。”

小老頭嚥着口水,嘻的笑道:“江湖上想發橫財的人,可不止小老兒一個,不少人除了想發財,還想獨得‘玄陰經’和魔教的一冊練功秘訣,既可成爲武林中的大財主,又可成爲武林第一高手……”

珠珠聽他提到本門練功秘訣,忍不住催道:“別說啦,還不快去找開來瞧瞧?”

小老頭像串鈴似的搖着一串鑰匙,接着說道:“方纔小老兒摸到這串鑰匙,就覺得奇怪,這裡都是用機關開閉的門戶,那裡用得着這許多鑰匙。原來底下這層石室,是後來開闢的,根本沒有安裝機關,這裡有許多鐵門,自然就有這許多鑰匙了。”口中說着,已經奔近第一間石室,開啓鐵鎖,緩緩拉開鐵門。

火光照處,但見這間石室,地方不大,入門不遠,還有一道比兒臂還粗的鐵柵,鐵柵之內,依稀坐着一個長髮及地的老人!

皆因裡面甚是黝黑,看不清那坐着的老人,究竟是男是女?

小老頭口中咦道:“奇怪,這裡會是囚房。”

突聽裡面那人沉聲喝道:“爾是何人?”

聲若沉雷,震的三人耳中嗡嗡直鳴!

小老頭吃了一驚,駭然道:“閣下好精深的內功,怎會被囚禁在這裡?”

裡面那人目光湛湛,黑暗之中,有如兩道寒電,直注門外三人,奇道:“爾等不是妖婦手下?”

小老頭聳着肩道:“不是,不是,小老兒是進來玩的,隨便看看,嘻嘻,只是隨便看看。”迅快的後退兩步,掩上了鐵門。

珠珠問道:“老丈,這人是誰?”

小老頭低聲道:“誰知道。”

珠珠道:“你不知道,怎不問問他?”

小老頭道:“我看這人一身武功,比那老虔婆高出十倍以上,咱們還是少招麻煩的好。”

唐繩武道:“這位老人家,也許是好人,咱們遇上了,總該問問清楚。”

珠珠道:“是啊,一個人被關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山腹裡,除了咱們,只怕再也不會有人進來了,咱們不把他放出來,還有誰放他,你快去問問他咯!”

小老頭搖搖頭道:“你們年輕人,就是愛管閒事。”

珠珠道:“這不是愛管閒事,是出於正義。”

小老頭道:“好,好,正義,正義,小老兒再去問問他。”

重又拉開鐵門,舉着火筒走了進去,探頭問道:“老朋友,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道:“你管老夫是誰?”

小老頭陪笑道:“小老兒覺得奇怪,像你老哥這等修爲,該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

怎會被囚禁在這裡?”

那人冷笑道:“這是兩個娃兒叫你來問的吧?”

小老頭聽的暗暗一驚,忖道:“隔着這道厚重鐵門,自己說的話,他居然全聽到了。”

一面搔着頭皮,嘻的笑道:“就算是吧,其實小老兒也是一番好意。”

那人沉哼道:“你是蕭不二。”

小老頭聽的更是吃驚,問道:“老朋友,你認得小老兒?”

那人不屑的道:“老夫聽人說過。”

小老頭興奮的道:“朋友既然說的小老兒的賤號,小老兒理該把你放出來纔是。”說着,取出一枚鑰匙,正待去開鐵柵門上的鐵鎖。

只聽那人沉嘿一聲,道:“你就是開了鐵柵,老夫也難以生離此地……”

小老頭在他說話之時,已然開啓鐵鎖,一手推開鐵柵,舉步走了進去,笑道:“朋友身上縱然鎖了鐵鏈,也難不倒小老兒。”

唐繩武、珠珠跟着走進鐵柵門,這一走進,只見那老人盤膝坐在地上,長髮及地,長髯及腹。

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兩肩琵琶骨間,扣着兩個黑黝黝的鐵環,鐵環後面有兩條鐵鏈,直垂而下,一直埋在地底。

小老頭看的一呆,吃驚道:“你被穿了琵琶骨?”

那老人沉哼道:“若是區區鐵鏈,那也困不住老夫。這是緬鐵滲風磨銅特製而成……”

小老頭“啊”了一聲,搖搖頭道:“朋友和他究竟何怨何仇?要對你下這等毒手?”

那老人目光一擡,徐徐說道:“你當老夫是誰?”

小老頭只覺他兩道目光,有若兩柄利劍,使人不可逼視,心頭微微一凜,說道:“朋友恕小老兒眼拙………

那人微微一笑道:“老夫齊天宸。”

“齊天宸”這三個字,聽到小老頭耳中,宛如晴天霹靂般,驚的直跳起來,駭異的道:

“你……就是朱衣教主……齊……”

珠珠疾退一步,突然寒光一閃,從身邊抽出一柄精瑩短刀,刀尖精芒吞吐,指着齊天宸喝道:“好啊,你原來就是銅沙島主,老賊,你殺害我娘,又派人暗下毒手,害得奶奶走火入魔,我正要找你。”

齊天宸端坐不動,望了珠珠手中短刀一眼.徐徐說道:“青霜刃,像是韓仙子門下,老夫並非銅沙島主,小姑娘大概是認錯了人。”

珠珠怒哼道:“老賊,你還想抵賴?我殺了你,好替天下武林報仇……”

齊天宸平靜的道:“小姑娘令堂是誰?老夫和魔教從無過節,也並未殺害過令堂……”

珠珠怒道:“老賊,你死到臨頭,狡賴又有何用?”

小老頭只望着齊天宸,搔搔頭皮,說道:“小姑娘,我看這事有點蹊蹺。”

珠珠哼道:“他自己承認是齊大宸,還會假的?”

小老頭道:“他被人穿了琵琶骨,囚禁於此,想走也走不了,咱們且問問清楚纔好。”

珠珠氣憤的道:“你要問他什麼?”

小老頭道:“就算他真是銅沙島主,三年前武林許多頂尖高手在島上失蹤,只此一事,已是江湖上從未有過的疑案,就該向他問個水落石出。”

齊天宸修眉微擠,說道:“你們在說什麼?”

小老頭一雙豆眼,只是打量着齊天宸,問道:“你真是朱衣教主齊天宸麼?”

齊天宸道:“普天之下,同姓同名的人,固然不能說沒有,但武林中叫齊天宸的,除了老夫,大概還沒有第二個人。”

珠珠道:“你聽,他不是承認就是朱衣教主了麼?”

齊天宸微微一笑道:“那是因爲老夫平日喜穿硃色道袍,一班老朋友戲以朱衣教主相稱,老夫又何曾是真的教主?”

小老頭瞪大眼睛,驚異的道:“難道五年前在銅沙島創立朱衣門的,竟然不是你老哥麼?”

齊天宸一手拂着垂胸長髯,苦笑道:“老夫被妖婦幽禁於此地,少說也該有十年以上了。”

小老頭駭然道:“這就奇了。”

齊天宸道:“蕭兄能否說的詳細一點?”

小老頭搔搔頭皮,道:“這話說來可就長了,那是五年以前,江湖各大門派都接到了一份請柬,那是朱衣教主齊大宸在銅沙島創立朱衣門的開山大典。江湖上各門各派也都派人蔘加了典禮,諸如少林寺出席的是羅漢堂住持智通大師,武當派出席的是天鶴道長,其他門派,不是派中長老,也是各派門人子弟,前去觀光。”

齊天宸道:“蕭兄也參加了麼?”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大概是齊教主怕小老兒到他島上去偷雞摸狗,沒給小老兒下閻王帖,若是小老兒真要去赴了蟠桃大會,今天就不會到這裡來了。”

齊天宸道:“莫非與會之人都被他殺害了麼?”

小老頭道:“去的人倒是一個也沒有少,大會結束,各自賦歸,但這一回去,使的九大門派,幾乎淪入了魔爪。”

齊天宸道:“那是什麼事呢?”

小老頭道:“據說這些參加銅沙島開山大典的人,曾在會上看到齊教主門下弟子,當衆表演了各大門派的鎮山劍法,又由另下名弟子把各門各派的劍法,悉數破去。這一着,在銅沙島而言,大概是含有向九大門派示威之意,但九大門派可不得了啦,自己的鎮山武學,不但被人家盜學了去,而且還被人家一招一式破的乾乾淨淨,這叫他們如何不急?”

齊天宸頷首道:“昔年玄陰教‘萬劍歸宗劍法’,就藝通各家,他們能破解九大門派的劍法,那也不足爲奇了。”

小老頭吃驚道:“你說銅沙島門人,是玄陰教徒?”

齊天宸並未回答,緩緩說道:“蕭兄請說下去。”

小老頭道:“因此由少林掌教大通大師,武當掌教天寧子出面,邀約其他七大門派掌門人集會桐柏,共同研討對策,但那裡知道這一集會,正是銅沙島安排好的陰謀……”

齊天宸道:“如何會是銅沙島的陰謀?”

小老頭道:“那是因爲當日參與銅沙島開山大典的少林智通大師、武當天鶴子、點蒼追風雁葛飛白、終南掌門鍾子期,都是銅沙島門人所喬裝。他們企圖在九大門派掌門人秘密集會桐柏的會場上,挑起各大門派自相殘殺,差幸此一陰謀,爲綵帶門主識破,及時制止、纔算消餌於無形。”

齊天宸道:“蕭兄方纔曾說武林中有不少高手在島上失蹤,又是如何呢?”

小老頭道:“不錯,那是桐柏大會之後,綵帶門主發現銅沙島正在積極進行另一件震駭武林的驚人陰謀,因此,約了許多武林中素負盛名的高手,同赴銅沙島,那知這許多頂尖高手,去了銅沙島之後,就如石沉大海,從此就沒有了消息。

九大門派掌門人心感綵帶門主解救九大門派之德,趕去馳援,那知到了島上,昔周的宮殿房舍,悉成瓦碟,不但綵帶門主等人一個不見,就是朱衣門徒衆,也蹤影全無。”

齊天宸聽的聳然動容道:“這些人,從此就不曾見過麼?”

小老頭道:“奇就奇在這裡,雙方之人,若是在互相拼鬥之下,落了個兩敗俱傷,死亡殆盡,島上卻是連一具屍體也找不到,而且島上房屋,也不致悉成瓦礫。因此有人認爲,正當綵帶門主等人趕到之時,島上也許發生了一場人力不可抗拒的災禍,但這種說法,也難以加以證實,總之,這是一場武林中亙古未有的疑案。”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三年前,江湖上竟然發生了這麼一場聞所未聞的大事,那麼珠珠的娘,大概也是赴銅沙島去的高手之一了。”

只聽齊天宸長長舒了口氣,道:“此事果然離奇,只不知當綵帶門主發現銅沙島另一驚人陰謀,究是何事?”

小老頭道:“這件事,江湖上只有傳說,究是什麼陰謀,已經沒有一個人說的出來了。”

齊天宸雙目微闔,沉吟道:“老夫覺得此一陰謀內情,必和這些人的離奇失蹤有關。”

小老頭道:“銅沙島已是一片瓦礫,一切俱成陳跡,那裡還查的出他們昔日的陰謀來?”

齊天宸微微嘆息一聲道:“有人假冒老夫,在江湖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但老夫卻幽囚山腹,幾同廢人,可惜……”語音蒼涼,忽然住口不言。

小老頭心中突然一動,暗暗忖道:“那銅沙島主假冒齊天宸之名;創立朱衣門,而真的齊天宸卻被囚禁在此,此事顯然和他有關,至少他也該知道一些眉目。”

他只顧想着心事,忽略了齊天宸最後說的“可惜”二字。

珠珠母親在銅沙島失蹤,方纔還把眼前這個齊天宸當作仇人,如今雖已知道他遭人囚禁,已達十餘年之久。

但卻依然一瞬不瞬的注視着齊天宸,這時聽他說了“可惜”二字,忽然住口不言,不覺問道:“可惜什麼?”

齊天宸雙目一睜,精光迸射,似是極爲憤怒,但接着又搖了搖頭,嘆息道:“可惜的是老夫被幽禁於此,無法復出江湖,那也不用說了。”

小老頭方一動容,珠珠已搶着說道:“你如復出江湖,又能怎樣?”

齊天宸道:“老夫如能復出江湖,親赴銅沙島勘測,鼠輩鬼蜮伎倆、又豈能瞞得過老夫?”

小老頭心中一震,駭異的道:“老哥是說假冒你的銅沙島主,仍在人間?”

齊天宸深沉一笑道:“此人化了近二十年心機,豈會忍令毀於一旦?”

小老頭懷疑的道:“但銅沙島已成一片瓦礫,這是鐵的事實,這三年來,江湖上曾有不少人去島上查勘,就是找不出絲毫可疑之處。”

齊天震大笑道:“這是一場彌天大謊,也是一場彌天大劫,若是老夫料的不錯,不出三年,江湖各門各派,只怕均將陸續趨於滅亡。”

小老頭疑信參半,怵然道:“老哥說的如此嚴重,想來已知此人是誰了?”

珠珠搶着問道:“你說我娘是不是遇害了?”

齊天震冷漠的道:“老夫幽囚於此,少說當在十年以上。

怎會知道此人是誰?”接着回頭朝珠珠說道:“至於令堂等人,是否遇害,目下也難說的很……”

珠珠眼睛一亮,間道:“那是說,我娘可能還沒遇害。”

齊天宸道:“不錯。”

他看珠珠口齒微動,似欲說話,但又忍了下去,轉臉朝小老頭問道:“蕭兄,自從銅沙島成了一片瓦礫之後,這三年來,江湖上可曾發生什麼重要事故麼?”

小老頭想了想道:“前兩年倒是風平浪靜,黑白兩道,都相安無事,最近幾個月中卻發生了兩件大事……”

齊天震道:“發生了什麼事?”

小老頭道:“這兩件事,相隔不下萬里,但經你老哥方纔一說,倒叫小老兒把他們聯起來了,第一件事發生在去年臘底,南海門掌門人樑令公夫婦和他們唯一的掌珠,同時被仇家殺害,過了不到三天,南海門下十二大弟子,也先後遇難,連仇人到底是那一道上的,都無人知曉。第二件事發生在今年五月裡,四川唐門的老掌門唐承宗一家十三口,也悉數遭人殺害,兇手是誰,同樣成了無頭公案。”

唐繩武聽他提到自家滅門之禍,不禁心頭一酸,幾乎掉下淚來!

只聽珠珠接口道:“還有呢,我奶奶也是被一個不知名的賊人,害的走火入魔。”

齊天宸目注珠珠,問道:“小姑娘,你奶奶是誰?”

珠珠道:“我奶奶就是七太婆。”

齊天袁似乎怔的一怔,道:“你是韓仙子的令媛,唔,這就難怪當年韓仙子仗以成名,‘百步斷首’的青霜刃,在你手上了!”

他似是對珠珠身邊的那柄短刃,十分注意,接着說道:“只是老夫聽人傳說,遠在三十年前,七大婆已在陰山墜崖而死,這麼說,原來尚在人世。”

珠珠撇撇嘴道:“就憑武林四老,也會逼的我奶奶跳崖,那是我奶奶存心遁世,纔有意從百丈懸崖上跳下去的。”

齊天哀道:“不錯,七太婆一身武功,已入化鏡,但如何又會被人害的走火入魔呢?”

珠珠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聽奶奶說,今年三月初的某一個晚上,奶奶正在靜室坐功之際,忽然有一個人閃了進去,我奶奶的靜室,平日什麼人都不準進去的,就是連我也不例外。據奶奶說,那人身法奇快,等奶奶及時警覺,正待從蒲團站起,那人已經到了奶奶身邊,一手按着奶奶肩頭,冷冷的道:“我只有一句話,說完就走,七太婆不用起來了。’我奶奶坐在地上,看不到那人面貌,只覺他按在肩上的手,重逾千鈞,不覺怒道:“閣下何人?”

那人冷聲道:“你不用問我是誰,若是我有意殺你,也不用和你多說了。”

我奶奶道:“你有什麼事?”

只聽那人說道:“你名動八荒,壽享高齡,在武林中,已是異數,世事無常。江湖兇險。你不是不知道,老夫奉勸你還是在家納福的好。”

他話聲一落,奶奶只覺肩上一輕,那人已經奇快無比的閃出門去,奶奶看到的只是一個穿青衫的人後影,等到追出門外,那人早已走的不見蹤影。”

小老頭咋舌道:“你奶奶是魔教的老祖宗,還有誰能在她跟前來去如電,連你奶奶都沒看清楚的人?”

珠珠道:“是啊,我奶奶也這麼說,她老人家數來數去,連已經死去的許多成名高手,都算在內,也想不出這麼一個人來。”

齊天宸道:“你奶奶如何走火人魔呢?”

珠珠道:“就是從那天起,我奶奶漸漸覺得有些不對。”

齊天宸道:“如何不對?”

珠珠道:“我奶奶先前只是覺得有些疲乏,漸漸的感到雙腳沉重,沒有往常那麼輕便,前後不過半月時光,終至雙腿麻木不仁,無法行動,才知受了人家暗算。”

齊天宸道:“以令祖母的修爲,難道當時竟會絲毫不曾察覺?”

珠珠道:“我奶奶說,那人走後,她老人家也曾運氣檢查,但當時絲毫沒有異狀。”

齊天宸口中唔了一聲道:“你到這裡來,當是爲了昔年桃花郎君竊走的半部魔教‘練骨真經’?”

珠珠似是大感意外,不覺點點頭道:“我聽奶奶說過,‘練骨真經’下冊,記載有修復玄功的法門,只是那時奶奶還沒有練,真經下冊,就被桃花郎君竊走了,我四處查訪,都沒有桃花郎君的下落,直到前天,無意中聽到有人提到桃花郎君,才一路跟到這裡。“齊天宸道:“你已經找到‘練骨真經’了?”

珠珠委屈的道:“沒有,這裡什麼也沒有。”

齊天宸口中唔了一聲,道:“那是妖婦帶走了。”

珠珠問道:“你是說誰帶走了?妖婦是誰?”

小老頭在旁笑道:“除了桃花娘子,還會有誰?”

珠珠道:“桃花娘子,她不在這裡,又會到那裡去了呢?”

齊天宸看了她一眼,道:“這妖婦精通玄陰教武學,功力已臻化境,武林中只怕罕有她的敵手,小姑娘就算找到了她,又豈能從她手上奪回‘練骨真經’?”

珠珠道:“爲了我奶奶,我非找她要回真經不可。”

齊天宸道:“小姑娘,老夫有一個交換條件,不知你願不願意?”

珠珠道:“什麼交換條件?”

齊天震道:“你把青霜刃借與老夫一用,老夫幫你奪回‘練骨真經’。”

珠珠道:“你知道桃花娘子下落?”

齊天宸道:“不知道,但快則三月,遲到一載,老夫定可找到妖婦。”

小老頭暗暗啊道:“不錯,聽說韓仙子的青霜刃,削鐵如泥,自可削斷他穿在琵琶骨上的鐵鏈。”

要知齊天震昔年名列仙榜第二名,武功之高,爲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肯求助於人,因此才說出交換條件來。

小老頭豆眼一轉嘻嘻笑道:“小姑娘,這條件不錯,你還不快答應下來?”

珠珠想了想,搖頭道:“這柄刀是我孃的,不能借給你,這樣吧,你是爲了削斷鐵鏈,我幫你削也是一樣。”

齊夭宸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縱有青霜刃,但老夫身上鐵鏈,乃是合數種金鐵煉製而成,剛中有柔,極爲堅韌,你未必削得動它。”

珠珠道:“我削不動它,你能削得動?”

齊天宸微微笑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珠珠不信道:“青霜刃削鐵如泥,無堅不摧,區區一根鐵鏈,我不相信會削不動它。”

說罷,“鏘”的一聲,銀虹乍閃,從身邊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刀,揚了揚手,道:

“我就削給你看。”

緊握刀柄,用足氣力,朝拖在地上的一很鐵鏈砍去。

但聽“當”的一聲,飛濺起一串火花,那根鐵鏈,竟然分毫不動!

珠珠瞧的大吃一驚,急忙低頭察看刀鋒,卻也並無傷害。

小老頭看的也大驚奇,失色道:“乖乖,這鐵鏈是什麼做的,竟然連韓仙子的青霜刃,都會削不動它?”

齊天宸笑了笑道:“小姑娘,你現在相信了吧?”

珠珠依然不信道:“我削不動它,你怎會削得動?”

齊天宸道:“你可是還不相信麼?”

珠珠道:“我娘給我青霜刃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柄刀是她老人家昔年仗以成名的兵刃,平日不准我輕易使用,也不能借給人家,我已經試過削不動你身上鐵鏈,你真要削得動,我就借給你。”

齊天宸道:“老夫向你商借青霜刃,乃是交換條件,老夫只問你同不同意老夫的條件,至於削得斷,削不斷,那都是老夫自己的事。”

珠珠把手中的青霜刃遞了過去,點點頭道:“好,我同意了,你拿去試試吧。”

小老頭和唐繩武自然也不相信,同樣一柄短刀珠珠削不斷的鐵鏈,他會削得斷,兩人站立一旁,睜大眼睛,倒要瞧瞧他如何削法?

齊天宸接過短刀,伸手撫拭了一下鋒利的薄刃,忍不住悠然長嘆一聲,湛湛目光,注視着三人,感慨的道:“老夫一生,從不求助於人,十年幽囚,不見天日,若非三位找來,老夫勢必死在山腹鐵檻之中了。”

唐繩武看他手執短刃並沒有立即去削,只是望着自己三人說話,不覺催道:“老丈有話,還是削斷了鐵鏈,再說不遲。”

齊天宸頷首笑道:“削斷鐵鏈,不過指顧間事,老夫只是要在這還我自由之前,回味一下十餘年來遭人囚禁之恨……”

他說到“恨”字,雙目陡然寒光回射,宛如兩道冷電,使人不寒而慄!

珠珠心中暗暗忖道:“我方纔用足力氣,斬在鐵鏈上,依然分毫不動,你倒說的容易。”

就在此時,但見齊天宸手中拿着的青霜刃,忽然間,刀身上呈泛起一片青森森的光芒!

就像一泓秋水,冷冽晶瑩,相距數尺,猶覺刀上寒鋒逼人肌膚,心頭不禁的奇怪不已!

只聽小老頭驚呼一聲道:“劍氣,快退!”拔腿往後連退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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