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真假假

田布衣目光凝注,打量着他,那入也正凝注目光,打量着自己,兩人面對面,相距不到一人,但卻靜悄悄的誰也沒作聲。

田布衣心頭有數,憑邙山鬼叟師徒九人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都會被對方輕易制住,把九個人,當作了古董擺設,即此一點,可見此人功力之高。非同小可了!

田布衣沒有作聲,那人也悶聲不響,兩人好像幹瞪着眼,耗上了一般!

這樣足足過了盞茶光景,田布衣乾咳一聲,咯咯陰笑道:“閣下這身打扮,好像是衝着兄弟來的了。”

那人也咯咯一陣陰笑道:“閣下這身打扮,好像是衝着兄弟來的了。”

田布衣皺皺眉道:“閣下能把幽冥教主師徒一起制住,足見不是尋常人物,何用再假扮兄弟?”

那人同樣皺皺眉道:“閣下能把幽冥教主師徒一起制住,足見不是尋常人物,何用再假扮兄弟?”

此人竟然連聲音也摹仿的和田布衣一模一樣!

田布衣怒喝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也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田布衣身爲銅沙島黑衣堂總管,平生也不知經過多少陣仗,但此刻卻忽然感到對方這人,從現身起,一直學着自己說話,心頭不知不覺起了一絲寒意,嘿然道:“閣下既敢衝突田某而來,那就見見真章。”突然飛身而起,一掌拍了過去。

那人同樣冷嘿道:“閣下既敢衝着田某而來,那就見見真章!”揚手一掌,迎着擊出。

但聽砰的一聲大震,那人腳下後退了一步,田布衣迅快落到地上,卻被震的後退了三步。

雙方這一掌,可以說是秋色平分,功力悉敵。

田布衣心頭暗暗凜駭,忖道:“此人一身武功,果然不在自己之下!”

假田布衣忽然湊上一步,壓低聲音說道:“快些拿來。”

田布衣聽的不覺一怔,問道:“你說什麼?”

假田布衣低聲道:“你的鐵筆。”

田布衣陰笑道:“閣下既然扮了在下,怎麼沒帶鐵筆來?”

假田布衣似是深怕被門外的人聽見,急道:“說的輕些,就是咯!我是臨時改扮的,你老哥若肯把一對鐵筆借給我,那會更像了。”

田布衣怒不可遏,陰笑一聲道:“很好!”右腕揚處,鐵筆直點過去。

就在他鐵筆堪堪出手,突覺腦後生風,一縷勁急指風,急襲而來!

田布衣久經大敵,猛地橫跨一步,讓開來勢,身形疾轉,往後瞧去!

就在他堪堪轉身,左右兩側,同時刷刷兩聲,兩支鋒利劍尖,急刺而來!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的事,田布衣目光一瞥,依稀看到邙山鬼叟身後。多了一個身穿道袍的人影,左右兩側,也同時出現了兩個手持短劍的女子。

這間小客堂,總共不過二丈見方,地上圍着坐着九個人,如今左右前後,又出現四個敵人,把自己圍在中間。

田布衣匆匆一瞥,那有時間多看,雙筆一分,使了一記“左右逢源”,“叮”“叮”兩聲,架開兩支襲來的劍尖。

站在門口的假田布衣身形一晃而至,掄掌便擊,掌風盈耳,直叩腦門。

田布衣扭頭旋身,右手鐵筆,橫掃而出。

右首女子趁機一劍,乘隙進招,直指脅下,左首女子也絲毫不慢,劍光打閃,刺向後腰。

田布衣雙筆揮舞,大感手忙腳亂,窮於應付,心頭止不住暗暗凜駭,忖道:“這回個敵人,手底居然個個不弱,究竟是那一路的人物?”

心念電轉之際,但聽嘶的一聲,左肩一涼,被劍鋒劃破,心頭一驚,雙足頓處,猛向守在門口假扮自己的敵人迎面撲去。

他身形凌空撲起,陡覺右膝一陣刺痛,似是被細小暗器打中。

田布衣咬緊牙關,右手鐵筆“天魁點元”,朝假田布衣當頭擊落。

假田布衣低笑一聲道:“你送筆來了。”左手一探,疾抓田布衣右腕脈門,右手飛快的一掌,當胸拍出。

兩人勢道均快,田布衣一擊落空,但覺右腕一緊,已被對方抓個正着,心頭不由大駭,右掌短筆,直點對方眉心。

假田布衣右手一掌,原是一記虛招,此刻五指輕輕一翻,往上托起,把田布衣左手推了出去,口中說道:“這支不要了。”

隨着話聲,飛起一腳,朝田布衣小腹踢來,同時左手扣着田布衣脈門,右手迅快奪下了鐵筆。

這一連串的動作,當真快的無以復加,田布衣右手被他扣住,一掙未脫,眼看對方飛起一腳,踢了過來,猛力一掙,向後躍退,但手上鐵筆,已被人家奪去。

左右兩個女子手揮短劍,在他躍退的一瞬間,劍光一閃,同時加快刺到。

田布衣向後躍退,但覺右膝一軟,未能站穩,纔想起方纔撲起之時,被人家暗器打中,趕忙一個筋斗,往右側翻出。

一時兇心突發,趁這一翻之勢,右手短筆,脫手朝假扮自己的那人當胸電射而去!

就在他金筆出手之際,身後一條人影疾如鬼魅,欺了過來,不容田布衣躍起,一縷指風已然點到。

這一指又快又準,田布衣但覺腦後如遭椎擊,登時昏了過去。

邀遏道士連點了他幾處穴道,揮手打了幾個手勢,俯身抓起田布衣,右手一掌,推到屋后土垣,迅快飛掠出去。

兩個青衣女子春香、春花也翩若驚鴻,跟蹤而去。

假田布衣二手接住飛射而來的短筆,口中故意大笑道:“張老頭,你還想那裡走?”

這一陣上垣倒塌的聲響,屋外四人,自然全聽到了!

但因田總管曾有吩咐,未奉他的招呼,不準妄動,是以只是手抄撲刀,侍立屋前,誰也不敢衝進屋去。

好在聽田總管的口氣,自是他們總管佔了上風。

果然,田布衣聲音出口,兩扇木門呀然開啓,只見他已經收起雙筆,轉身走到邙山鬼叟身邊,舉手連拍了兩掌。這個田布衣,自然是假的了,但誰也不知道他是假扮之人。

邙山鬼叟穴道一解,登時睜開眼,瞧到田布衣,趕忙一躍而起,拱手道:“兄弟遭人暗算,多蒙田總管趕來解救,那姓張的老匹夫拿住了麼?”

假田布衣道:“這老匹夫狡獪的很,兄弟衝進茅屋之時,他已推倒後垣逃走了。”口中說着,腳下迅快的繞場一圈,拍開了八大鬼徒被制穴道,一面問道:“朱兄可曾看出張老頭的路數來麼?”

邙山鬼叟搖搖頭,憤然道:“老匹夫兩個孫女,身手俱都十分矯捷,說來慚愧,方纔兩個小丫頭本已傷在兄弟手下,只是沒想到他屋中還埋伏着羽黨。兄弟一時不察,被老匹夫賺入屋去,中了他們暗算,事實上並未動手,如何看得出路數來?”

反正張老頭已經在逃,死無對證,丟人的話,誰也不肯直說。

假田布衣心中暗暗好笑,忖道:“你不肯說,那是正合我意。”

一面頷首道:“如此看來,他準是蕭不二一路,可惜全讓他們逃跑了。”

邙山鬼叟道:“不錯,那在身邊偷襲兄弟的,可能就是老賊,他外號雪上無影,輕功極高,難怪掩到兄弟身後,會一點聲音也沒有。”說到這裡,嘿嘿陰笑道:“姓蕭的老賊,你縱然跑到天涯海角,邙山派也不與你干休。”

蕭不二躲在林中,暗暗叫了一聲:“糟糕,邋遢道士害人不淺。”

目送假田布衣和邙山鬼叟率着手下,漸漸真走遠,這就低聲道:“小哥,咱們也可以回去了。”

唐繩武奇道:“咱們回那裡去?”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自然回馮莊去了。”

唐繩武吃驚道:“咱們還要上馮莊去麼?”

蕭不二道:“你不想找司馬長弘了?”

唐繩武道:“老丈找得到他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哥不用多問,只管跟我走就是了。”

唐繩武點頭道:“好。”

兩人悄然出林,重又回到馮莊。

蕭不二目光如鼠,迅速朝左右一瞧,縱身躍上牆頭,朝唐繩武打了個手勢。

唐繩武也趕忙長身掠起,越牆而入;等到飛身落地,蕭不二又朝他打了個手勢,領先走去。

他好像回到老家一般,領着唐繩武穿堂越室,左彎右彎。

摸黑而行,一會工夫,行到一間小屋門口,推開木門,昂然走了進去。

唐繩武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得跟了進去,舉目四顧,但覺這間屋子,地方不大,也甚是簡陋,除了靠壁處一張木牀,只有一桌一椅,別無他物。

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老丈,這是什麼地方?”

蕭不二低笑道:“這裡是張老頭的臥房。”

唐繩武道:“咱們到他房裡來做什麼?”

蕭不二道:“莫要多問,小老兒自有道理。”說着,站在室中,一雙豆眼滑碌碌向四同一陣打量,伸手朝樑上一指,嘻的笑道:“小哥,這裡沒你的事,還是躲到樑上去憩息一回吧!

唐繩武滿腹狐疑,但相信蕭老丈必有緣故,依言縱身躍上橫樑,伏下身子,低頭瞧去,只見蕭不二連鞋子也沒脫,和身鑽進被窩矇頭睡了。

心中更奇怪,忖道:“他要我躲到樑上,自己卻上牀睡覺,到底是何道理?”

忽然想起蕭不二在路上和自己說過,司馬長弘從小是個酒鬼,喝醉了,躺在牀上懶得動,於是就在牀頭裝了機關,有人敲門,他只要伸手一按,大門就會開啓。

後來他父親又在他牀上做了手腳,只要天一亮,你還賴着不起,就有木板狠狠的打屁股,如若再不趕快起牀,跟着會有鋼針朝腿上刺來。

莫非這張牀上,裝着什麼機關不成、想到這裡卜只是摒息凝神,靜靜的朝下看看。

果然,蕭不二矇頭睡了一會,蹶然而起,翻身下牀,探懷取出他那根“如意金絲”在地上敲打起來,還不時的伏下身去,貼着耳朵細聽。

唐繩武壓低聲音問道:“蕭老丈,機關就在這屋裡麼?”

蕭不二趕忙擡起頭來,朝唐繩武噓了一聲,又自顧自的用鐵絲在磚地上輕輕敲着。

他邊敲邊聽,十分仔細,似是連一塊方磚都不肯放過。

就在他敲到右首壁角,正當貼耳細聽之際,忽然身形一弓,疾快的竄上橫樑,低聲說道:“伏着不可出聲,有人來了。”

話聲方落,但聽檐前傳來一細碎的輕響,一扇通風窗,已然被人撬開,接着只見一條小黑影,輕靈無比的穿窗而入,躍落地上。

這回,看清楚了,這人竟然是個孩童,身高不過二尺四五,穿着一身青色勁裝,肩頭交叉揹着兩支尺許長的小劍,生得眉目清秀臉如傅粉,年紀不大,身後倒是十分矯捷!

只見他一雙星星似的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轉身就朝右首壁角奔了過去。

同時右手已經從肩頭掣出小劍,蹲下身去,用劍尖撬起一塊方磚,露出一個黑越越的地穴。

唐繩武看他翻起方磚的地方,正是方纔蕭不二貼耳細聽之處,心中不覺一動,暗道:

“莫非那是就是出入口了?”

思忖之間,只見那小童忽然身形一縮,往地穴中鑽了下去。

唐繩武轉過臉去,正想和蕭不二說話,突被蕭不二的手掌,迅快掩住了嘴,耳邊響起蕭不二的聲音喝道:“噤聲!”

就在此時,但聽房門呀然開啓,一條人影,很快的側身閃入。

唐繩武急忙低頭瞧去,這人穿着一身黑衣,臉帶橘筆,那不是黑衣判官田布衣,還有誰來?田布衣閃入房中,望着地上掀起的房磚,口中嘻的道:“果然在這裡了。”

話聲一落,緩緩吸了口氣,身形忽然縮小了許多!

接着又吸了口氣,身形再次縮小,等他第三次吸氣,一個身子,已縮成孩童模樣,縱身朝那地穴中跳了下去。

蕭不二低聲道:“小哥,你留在這裡,小老兒下去瞧瞧。”

說完飛身落地,走近地窟,坐了下來,雙腳緩緩伸入,接着一個身子也緩緩滑了下去。

唐繩武伏在樑上,心中暗道:“這麼小一個窟窿,不會縮骨功的人,當真只好朝它乾瞪眼了。”

心中想着,但聽“嗒”的一聲輕響,那地穴上被揭起的一塊方磚,忽然自動闔了起來。

唐繩武看的不由一驚,暗道:“方磚自動闔起,不知是進去的三個人有意關起來的?還是機關自動封閉的?若是機關自動的,那麼進去的三人,只怕已經陷身其中,出不來了。”

他目光注視着下面,忽然發現地穴上方磚自動封閉之後,那張木牀,卻在緩緩的往下沉去!

唐繩武暗哦一聲,忖道:“準是方纔進入地穴的三人中,有入誤觸了機關,才使方磚復原,木牀下沉,由此看來,那地穴並非進入地底的通道,這張木牀、纔是真正的入口了。”

他人本聰明,心念閃電般一動,那還怠慢,立即身形一滾,輕輕翻落牀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木牀下沉的速度雖緩,但只要再稍遲一步,也就來不及了。

因爲下沉的木牀,一入地底,速度突然加快,就在唐繩武堪堪躺下,也不知是牀板中間裂開?也不知是木牀斜豎而起?

唐繩武只覺眼前一黑,自己一個身子,已從牀上滑出,屁股坐在一條又黑、又陡、又滑的滑梯之上入正在迅快的朝下滑去。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受,唐繩武但覺身不由己的飛快滑落,只不過眨眼工夫,雙腳已經踏到了實地。

同時也感到眼前有了光亮,定睛一瞧,自己蹲坐之處,像是一間極小極小的斗室,其狹窄程度,只容一個人往前跨行兩步。

再往前有一道小門,光亮就是從門外射入。

唐繩武站起身,推門而出,但見眼前景物一變,這小門之外,竟然是一條數丈開闊的環形甬道,兩邊石壁,光滑得光可鑑人,足有三丈來高,宛如進入地下城堡一般!

光是這條環形甬道。就可看出氣概非凡,就算是桃花郎君住的桃花宮,也膛乎其後,不能和它相比擬。

唐繩武不覺信步循着環形甬道行去,走了一回,但覺這座城堡似的高牆,砌石而起,竟然找不到一個門戶。

正行之間,只聽頭頂有人細聲叫道:“小哥,快把我放下來。”

這是蕭不二的聲音!

唐繩武吃了一驚,急急舉頭望去,但見甬道上空,高架一個方形鐵絲籠,籠中關着一個三尺來長的小人。

那不是施展“縮骨功”進入地窟的神偷蕭不二,還有是誰?

唐繩武看的大驚,那鐵籠距地足有三丈來高,自己根本無法上去,這就仰頭問道:“老丈,要如何才能把你放下來?”

蕭不二細聲道:“操縱鐵籠上下的機關,定在下面牆上,你快找找看,壁間可有異樣之處,或是有什麼凸出的地方?”

唐繩武依言在壁上找了一陣,但覺這堵石壁,雖是砌石而起,但用的乃是太湖石,不僅砌的甚是平整。而且光可鑑人,那有什麼凹凸異樣之處?”

一時心頭大急仰臉道:“蕭老丈,小可找不到機關……”

話聲未落,瞥見牆上忽然裂開一道門戶,閃出一個老蒼頭,手操單刀,戟指着唐繩武喝道:“小子,你居然闖到裡面來了,還不快快束手受縛!

唐繩武和他這一對面,原來這老蒼頭,正是方纔推倒茅屋土垣逃走的張老頭!

要知張老頭原是馮莊看門的人,但二郎神丁守福爲了找司馬長私,到得小石澗之後,才發現黑衣判官田布衣居然潛伏在馮莊之中。

自從銅沙島正邪雙方的人,全數神秘失蹤之後,田布衣身爲銅沙島黑衣堂總管,三年來,他還是江湖上第一個露面的人。

丁守福自然不肯輕易放過。於是找到了張老頭的家裡,送了他一百兩銀子,囑他帶着二個孫女,離開小石澗,遠走高飛,從此由丁守福代替了張老頭。

方纔田布衣進入茅屋,己被邋遢道士擒走,目前的田布衣,已是丁守福所喬裝,但地道中出現的這個張老頭、卻是貨真價實的本人。

原來他乃是小魯班司馬長弘的助手,收了丁守福的銀子,反正有人代他看門,就帶着兩個孫女,住到地下石室來,此中經過,唐繩武自然不會知道的。

且說唐繩武眼看張老頭手中單刀直向自己指來,心頭大是焦急,慌忙後退了一步,口中說道:“老丈有話好說,請你先把蕭老丈放下來。”

張老頭跟着欺上一步,刀尖依然直指唐繩武胸口,喝道:“小子。你想的好,告訴你,凡是偷人這裡的人,誰也莫想活着出去。”

唐繩武道:“我們是求見馮莊主來的。”

張老頭冷哼道:“馮莊主不在地下。”

唐繩武道:“那麼這裡是小魯班司馬長弘住的地方了。”

張老頭怒聲道:“小子,不用嚕唆,你再不束手受縛,老漢要不客氣了。”

他既不否認,那就不啻承認司馬長弘住在這裡了!

唐繩武心頭一喜,一面又後退了一步,說道:“蕭老丈是司馬長弘的故人,你快放他下來,我們就是找司馬長弘來的。”

張老頭怒叱道:“老漢不喜多說。”刀尖直指唐繩武胸口。

唐繩武心中暗想:“看來只有制住此人,才能要他把鐵籠放下來了。”心念疾轉,腳下不再後退,口中喝道:“老丈那是有意和小可動手了。”

張老頭笑道:“小子,你乳臭未乾,也想和我動刀?”

唐繩武道:“不信你就試試。”突然手腕一番,身邊寒光一閃,手中登時多了一柄二尺來長的短劍,噹的一聲,把張老頭指着胸口的單刀,撥了開去。

原來這柄短劍,是蕭不二在路上替他買的,長劍帶在身上,容易引人注意,不如短劍可以藏在身邊,而且齊天宸傳他的劍掌十三式,劍掌同使,初學的人,也是短劍比較適宜。

這一路上,唐繩武朝夕勤練,早就練的極爲純熟,出手一劍,就使的快如閃電,一下就把張老頭單刀震盪開去。

張老頭沒想唐繩武出手會有這般快法,身不由主的旁躍一步,呆的一呆,道:“好小子,果然有你的。”刷刷刷,一連三刀,迎面劈出。

唐繩武急忙舉劍封拆,向後閃退數尺。

張老頭陰沉沉一笑,欺身直上,又是一連三刀,劈了過來。

唐繩武但見他刀光霍霍,勢道極猛,不覺被他先聲所奪,手中短劍,不敢硬架,又斜退了兩步,

張老頭得理不讓人,手腕一振,接連又是三刀,劈削而出。

他這三三九刀,左挑右劈,煞是凌厲,逼的唐繩武無法還手,只是後退不迭!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哥,你學會了劍法,怎麼不使?

以攻破攻,才能制敵。”

這說話的,正是蕭不二!

唐繩武被他一言提醒,精神陡然一振,大喝道:“你當我真的怕了你麼?”

倏然一劍,反擊而出,一道寒光;直向刀影中刺入。

張老頭眼看唐繩武明明自己已陷劣勢,此時忽然見他一劍刺入自己刀光之中,心中一怔,急忙收胸吸腹,橫刀封架。

唐繩武一劍得手,短劍忽展絕學,劍尖一振,漾起三朵碗大劍花,推出一劍。

這一招劍勢奇幻,三朵劍花,幾乎罩定了張老頭胸前八大死穴,使人不知如何封架纔好?

張老頭驚怒交迸,單刀護胸,雙足一蹬,飄身朝後疾退。

唐繩武趁勢逼進,短劍一揮,又幻起兩朵碗大的劍花,一左一右,夾襲而至。

張老頭身形一側,避開左首劍勢,手中單刀猛向劍花上磕去。

他閃避的雖快,還是被唐繩武劍鋒劃過,但聽嘶的一聲,左肩衣衫,已被鋒利的劍尖刺破,連肩頭也劃破了一道血痕!

雖然只是劃破了一些皮肉。算不得負傷。但也把張老頭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其實唐繩武左首劍勢,只不過是一記虛招,眼看張老頭革刀,直向劍上劈來,暗暗冷笑一聲!

劍勢一翻疾落,快如掣電,一點劍影,一下反擊在張老頭刀背之上。

這一記借刀反擊,真有四兩撥千斤之妙,但聽“當”的一聲,張老頭手上一震,那裡還掌握得住,一柄單刀應聲墮地!

張老頭又駭又急,迫的往左後方躍退,一時老羞成怒,暴喝一聲:“小子我和你拼了。”掄手一掌,朝前劈來。

唐繩武並未逼進,右手緩緩舉起,口中冷笑道:“張老頭,我若要取你性命,早就用掌了。”

他這一舉掌,一隻右手,悉呈紫黑,使人一望之下,怵目驚心!

張老頭驟睹之下,不禁倉然變色,急急收回手,駭異的道:“黑煞掌!”突然身子往後縮退。

只聽蕭不二叫道:“小哥,別讓他跑了。”

話聲未落,張老頭已經腳尖一點,朝後倒縱出去。

唐繩武那能容他逃走,口中應道:“他逃不走的。”縱身掠起,如影隨形般追到,手中短劍,同時嘶的一聲,一點劍影,挾勢飛酒而來!

張老頭腳一沾地,還未站穩,眼看唐繩武挺劍追來,這一奮力後躍,但聽“砰”的一聲,整個後背,撞上了牆壁,那裡還有退路?

唐繩武人影一閃,同時在他面前停住,手中短劍,直指心窩,說道:“張老頭,我也不想傷你,只要你放下蕭老丈,領我們去見小魯班就好。”

張老頭被他鋒利劍尖直指心口,睜大雙目,一張老臉俱是驚怖之色,盯注着劍尖,連連點頭道:“好,好,老漢放他下來。”疾快的伸手朝壁上按去。

唐繩武縱然沒有江湖經驗,但僅僅在桃花凹一處山腹之中,就經歷了不少驚險,對機關埋伏,多少已有警惕。

此時瞥見張老頭伸手朝壁上按去,要待出聲喝阻!

陡覺頭頂疾風瘋然,高懸半空的鐵絲籠,已如泰山壓頂般飛砸而下!

唐繩武大吃一驚,急急向旁躍開!

就在他躍開之時,心頭飛快一動,暗道:“不好,蕭老丈身在籠中,使展不得輕功,這從三丈高空直摔下來,縱不摔死,也得身負重傷……”

一念及此,慌忙棄去手中短劍,霍然回身,正待伸手去接鐵籠。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等他回過身去,那鐵籠已然落到地上。

差幸這是由機關操縱,並非憑空下墮,因此落到地面,下墮之勢,也及時剎住,正好平平穩穩的放到地上。

儘管如此,唐繩武也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張老頭,他趁鐵寵下落的一瞬之間,早也身形閃動,退入壁中,壁上一道小門,隨着闔攏。

依然變化成了一堵光可鑑人的石牆,那裡還有絲毫門戶的跡象、唐繩武也無心再去理會,急急俯下身去,但覺這鐵籠四面一樣,根本沒有可以開啓的門戶,不由皺皺眉,隔着籠子朝蕭不二問道:“蕭老丈,這籠子要如何才能打得開?”

蕭不二縮着身子,坐在籠中,搖搖頭道:“這鐵籠是裝了人才封起來的,這樣是打不開的。”

唐繩武道:“那就只好用劍砍了。”

蕭不二又搖搖頭道:“這鐵絲用劍砍得開,小老兒早就自己出來了。”

唐繩武聽的一怔道:“這鐵絲砍不斷麼?”

蕭不二笑道:“不信你試試。”

唐繩武道:“小可真有些不相信。”拾起短劍,暗暗運勁,朝鐵籠砍了一劍,但見火星四濺,鐵絲竟然絲毫無損。

蕭不二笑道:“我說如何?”

唐繩武吃驚道:“這是什麼鐵絲?”

蕭不二道:“緬鐵做的,看去雖細,卻是十分堅韌,普通兵刃,如何削的動它?”

唐繩武道:“那怎麼辦呢?”

蕭不二道:“辦法是有,只可惜小老兒不會。”

唐繩武道:“老丈說說看,有什麼辦法。”

蕭不二悠然道:“小老兒如果是美猴王、也會七十二變,變個蒼蠅,不是就飛出來了麼?”

唐繩武聽的暗暗好笑,心想:“他被關在籠內,居然還說的出笑話來!”一面問道:

“除了變蒼蠅,那就沒有法子打開了麼?”

蕭不二道:“還有一個法子,就是用緬鐵製的鋼鉗,把鐵絲鉗斷。”

唐繩武道:“緬鐵鋼鉗,又到那裡去找?”

蕭不二道:“我想小魯班一定有的。”

唐繩武心中付道:“這不是白話,小魯班若是肯借鋼鉗,還會把你關在籠子裡?”

蕭不二看他沒有作聲,含笑問道:“咦,小哥,你怎的不說話?”

唐繩武道:“要是珠珠在這裡就好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你是不是很想她?”

唐繩武臉上一熱,說道:“老丈想到那裡去了?小可是想她有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就可把鐵絲削斷了。”

蕭不二笑道:“這個小哥不用耽心,小老兒不會餓死的。”

唐繩武心想:“你出不來,我也出不去了。”

就在他心念方動之際,只聽一聲輕響,牆上忽然裂開了一道門戶,張老頭又在門中出現。

這回他手上倒是沒拿鋼刀,朝唐繩武抱抱拳道:“咱老主人情兩位到裡面去。”

唐繩武還沒回答,蕭不二已經開口了:“司馬老兒發了橫財,架子大了,怎的不親自出來迎接?”

張老頭道:“老漢推你進去。”說完,也不待蕭不二同意,兩手扶着鐵籠,往門內推去。

唐繩武怕他有詐,一手提着短劍,緊隨張老頭身後而行。

蕭不二坐在鐵絲籠中,高聲唱道:“我好比……籠中烏……有翅……難飛……裡格龍……咚!”

門內光線幽黑,似是一條並不太寬的甬道,地下也只是泥巴地,不像門外那條環形甬道,鋪着太湖石,又光又滑。

甬道也並不太長,兩邊有着幾間小屋,是用木板架起來的。

在唐繩武的心中,外面城堡般牆壁,已有如此氣魄,這城堡裡面,定然佈置的更爲豪華。

那知竟然這般幽暗簡陋,不覺大感意外,心中暗暗警惕。

忖道:“莫非這裡是囚人的地方,蕭老丈被關籠中,身不由己,自己可得小心纔好。”

心念轉動,不覺緊了緊手中短劍,目光不住的向四下打量。

這時張老頭已把鐵籠推到一間木門前停了下來。

那木門上掛着一道棉布簾子,看不清裡面情形,隱隱有燈光透出。

唐繩武急忙間道:“到了麼?”

張老頭沒有作聲,只是朝裡叫道:“阿菊。”

裡面響起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應道:“爺爺,來了。”

布簾掀處,走出一個年約十七八歲,身穿花布衣衫的姑娘,眨着眼睛,望望鐵籠裡的蕭不二,問道:“他就是神偷白日撞鬼麼?”

張老頭道:“爺爺也不認識他,還是讓老主人親自看看的好。”

蕭不二大聲道:“老偷兒天下只此一個,難道還有假的?”

正在說話之際,唐繩武突覺身後風聲有異,要待回頭看去,突覺兩臂一緊,已然被一根棉繩套索緊緊捆住!

這一回頭,但覺頸項上也被另一根套索圈住。

只聽另一個女子聲音唁的笑道:“爺爺,看我不是把他拿住了?”

唐繩武根本沒有掙扎餘地,心中不禁大怒,喝道:“你們要待怎的?”

只聽背後那女子聲音道:“你老實些,咱們就不會難爲你,等見了老主人,自會放你的。”

這時站在門口的花布衫姑娘已經打起布簾,朝裡說道:“老主人請看,他是不是姓蕭的神偷?”

屋中陳設簡陋,一燈如豆,榻上擁被躺臥着一個白髮老人,形容枯槁,雙目下陷,似是大病初癒一般!

蕭不二自然認識,這人非別,正是小魯班司馬長弘,他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多,居然已是滿頭白髮。

看的不由大怔,大聲道:“小魯,你這是怎麼一回事,生了什麼病?”

小魯班聽到聲音,喜道:“是他,是蕭二哥,老張,你們快把他放出來。”

張老頭道:“老主人,他……”

小老魯搖手道:“老張,他是蕭二哥,不……假……”

張老頭搔搔頭皮,急道:“但他同來的那個小夥子,會‘黑煞掌’,老主人,唉,你別上人家的當。”

小魯班臉上變了色,吁氣道:“黑煞掌?蕭二哥,你……

是……攝魂掌班遠派你來的?”

蕭不二不悅道:“小魯,你怎麼攪的?人家唐小哥是四川唐家的嫡傳,誰說是班遠派來的,你別疑神疑鬼了,快把鐵籠打開了,我蕭不二說一不二,可是出賣朋友的人?”

小魯班點點頭道:“咱們認識了幾十年,我自然信得過你,老張,你快開了。”

張老頭望望小魯班,終於在牀頭底下取出一把鋼鉗,替蕭不二鉗斷籠上的鐵絲。

蕭不二縮着頭從鐵絲窟窿中爬出來,伸了個懶腰,又舒展了幾下手腳,身子也恢復了原狀。

阿菊拍手道:“原來你也和我爺爺一樣大,我還當你天生就是這麼小的。”

蕭不二道:“我天生那麼小,豈不成了侏儒。”一面回頭道:“小姑娘,你該把唐小哥也放了。”

張老頭點點頭道:“阿蘭,你放手。”

原來那用錦繩套索的叫阿蘭,聽她爺爺一說,纖手一抖,收回錦繩套索。

唐繩武但覺身上一鬆,錦索已解,不覺回過頭去!

只見那使錦繩套索的女子,也穿着花布衣衫,雖是村姑打扮,卻生得眉目姣好,心頭雖覺有氣,但也不好發作。

望着她尷尬的笑了笑道:“姑娘好俊的手法。”

阿蘭別過頭去,卻飛紅了臉。

蕭不二道:“小哥,來,咱們進去。”

唐繩武跟着蕭不二身後,走進木門,但見這間小屋,四壁都用木板木柱支撐着,地方不大,除了木牀,只有一張小几,和一條板凳,陳設十分簡陋。

蕭不二朝坐在牀上的小魯班一指,含笑道:“小哥,這位就是你要找的司馬老弟,快來見過了。”

唐繩武趕忙雙拳一抱,道:“小可唐繩武,見過司馬老丈。”

小魯班深陷的雙目,打量着唐繩武,點頭道:“小哥請坐。”

蕭不二自己往牀沿上坐下,指指板凳,笑道:“小哥,咱們累了半天,你只管坐下。”

唐繩武依言在板凳上坐下。

蕭不二問道:“小魯,你怎麼病成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麼病?”

小魯班嘆了口氣道:“蕭二哥,一言難盡,兄弟是中了奇毒。”

蕭不二吃驚道:“你中了什麼奇毒?”

小魯班道:“兄弟也弄不清楚,大概是班遠老賊在兄弟身上做了千腳,每月十六,都要發作,已經三年了。”

唐繩武聽的暗暗一驚,心想,“原來是師父下的毒;那麼他老人家怎麼還要自己來找他呢?”

蕭不二道:“你和班遠無怨無仇,他爲什麼要在你身上下毒?”

小魯班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他派田布衣來找兄弟,說他們教主要建造一處房舍,要兄弟設計圖樣,報酬是五千兩黃金,但必須立即跟他起程……”

蕭不二道:“那是銅沙島主。”

小魯班道:“不錯,班遠原是銅沙島黑衣堂的堂主,因爲那時江湖上已經傳說着銅沙島主企圖顛覆九大門派,霸佔武林,兄弟自然不敢應承,但也不好當面拒絕;當時故意一口答應,推說回房去取應用之物,就逃入這裡。”

蕭不二說:“那他如何在你身上下毒?”

小魯班道:“田布衣來的時候,曾帶來了班遠一封親筆信,當時兄弟也不疑有他,那知過了半月,就突然發作,那天就是十六,從此每個月十六,都得發作,兄弟才知是那封信出了毛病。”

蕭不二道:“田布衣就住在你莊上。”

小魯班道:“不錯,他一年前就來了,就是找兄弟來的。”

蕭不二道:“你沒和他見面過?”

小魯班道:“沒有,兄弟寧願毒發身死,也絕不替這些武林禍首設計什麼圖樣。”

蕭不二道:“小魯,你沒找過大夫?”

小魯班搖搖頭道:“沒用,老張替我找過幾個專解奇毒的郎中,沒到小石澗,就中毒死了,唉!如今也不用再找大夫了。”

蕭不二道:“怎麼?你已經治好了麼?”

小魯班慘笑道:“不錯,治好了。”

他隨着話聲,顫巍巍伸出雙手,說道:“蕭二哥,你看看,我指甲已經全黑,你要是下個月來,就看不到兄弟了。”

蕭不二看他十個指甲,果然悉呈烏黑,不覺吃驚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魯班道:“這是田布衣告訴老張的,說兄弟中的是慢性劇毒,三年毒發,如果十個指甲全黑,不出一月,就得毒發身死,除了他無人能救。”

蕭不二突然想到小魯班身上之毒,如果是班遠所下,他自然知道他三年之後,會毒發身死。

班遠既要唐繩武前來找他,而且還要他替徒弟製造唐門暗器,那是定可解他身上之毒了。

想到這裡,立即回過臉來,朝唐繩武道:“小哥,把你師父的信取出來。”

唐繩武聽的心頭大急,暗想:“司馬長弘身中奇毒,他認定是師父在信上做的手腳,自然心懷仇恨,自己這封信,如何還能拿出來?”

小魯班半靠着身子,問道:“小哥尊師是誰?”

唐繩武望望蕭不二,那敢回答?

蕭不二笑道:“沒關係,你只管把信取出來。”

唐繩武從懷中取出師父的信,遞給了蕭不二。

蕭不二接過書信,一手撕開封口,抽出一張字條,只看了一眼,不覺呵呵大笑道:“果然不出小老兒所料,小魯,你有救了。”

倒過信封,裡面果然有一個小小紙包,當下就把紙包遞了過去道:“這是解藥,你快吞服了。”

小魯班望着他,奇道:“蕭二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笑道:“你先把這包解藥服下去了,我自會告訴你的。”

張老頭在門外聽的大喜,一掀布簾,走了進來,滿臉俱是感激之色,說道:“蕭二哥,你真能解得老主人身上之毒,老朽給你磕頭。”說完,果然撲的跪了下去。

蕭不二大吃一驚,慌忙跳了起來,一把將他拉住,笑道:“張老哥,你這是做啥?我和小魯,二十來歲就交了朋友,咱們是老弟兄啦,你千萬別和小老兒多禮。”

張老頭連聲應是,轉身倒了一盅茶,送到小魯班面前,說道:“老主人,蕭二爺既有解藥,你快服了吧。”

小魯班把一包藥未,和茶吞下,皺皺眉道:“好苦的藥。”

蕭不二笑道:“良藥苦口,你服藥之後,躺一會纔好。”

小魯班道:“兄弟沒什麼,蕭二哥,這是唐門的解毒藥?”

蕭不二笑道:“唐門縱是以毒藥暗器聞名於世,只怕也無法解你身上之毒。”

小魯班奇道:“那麼這包解藥是那裡來的?”

蕭不二笑着把那張字條遞了過去,說道:“你自己去看吧。”

小魯班接過字條,只見上面寫着:“閣下身中奇毒,三年必死,特遣小徒奉上解藥一包,溫水調服可解,小徒有事奉懇,希先生成全,無任感幸。”

下面並無具名,小魯班愈看愈奇、擡目問道:“唐小哥的令師究竟是誰?”

蕭不二道:“攝魂掌班遠。”

小魯班臉色一變,道:“蕭二哥,你說這包藥末是班遠叫他送來的?”

蕭不二嘻的笑道:“這有什麼稀奇?解鈴還須繫鈴人,除了班遠,還有誰能解你所中奇毒?”

張老頭大吃一驚,怒聲道:“蕭二爺,你和老主人是幾十年的朋友,你……你居然要來毒死老主人麼?”

蕭不二搖手道:“張老哥莫要誤會,小魯方纔服的真是解藥,可不是毒藥。”

張老頭緊捏拳頭,哼道:“老主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老張就和你拼了。”

小魯班冷冷的道:“兄弟早知這包解藥是班遠要你送來的,寧願毒發身死,也決不服用,蕭二哥,你和唐小哥可以請了,替兄弟告訴班遠,司馬長弘並不領情。”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魯,你纏夾到那裡去了?”

小魯班道:“兄弟如何纏夾了?”

蕭不二道:“我又不是替銅沙島作說客來,這包解藥,不錯,是班遠送來的,但班遠早就脫離了銅沙島,而且如今也已作了古人……”

小魯班驚奇的道:“怎麼,班遠已經死了?”

蕭不二道:“不但死了,聽唐小哥的口述,他可能還是死在銅沙島的人手裡的。”

小魯班道:“這位唐小哥,真是四川唐門弟子?”

蕭不二道:“他是唐門掌門人唐老堡主的令郎。”

小魯班道:“四川唐門,從不介入江湖是非,唐小哥怎會拜在班遠門下?找兄弟又有何事?”

蕭不二道:“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發生了兩件大事?”

小魯班道:“你沒看兄弟整日住在地底土穴之中,那裡還聽的到什麼消息?”

蕭不二道:“這兩件事,一件是南海門樑令公夫婦,和南海門下十二大弟子悉數遭人殺害,另一件是四川唐門唐老堡主一門十三口,同樣爲仇家所害,只有唐小哥一人逃得性命。”

唐繩武聽到蕭不二提到父母慘死,禁不住眼圈一紅,流下淚來,撲的跪了下去,連連叩頭道:“司馬老丈,小可一門血仇,不共戴天,還望老丈賜助纔好。”

小魯班詫異的道:“小哥請起,老漢武功有限,久病之軀,如何能幫小哥復仇?”

蕭不二道:“小哥,你不用耽心,咱們找到了小魯班,這件事保在小老兒身上,你先坐下來,咱們慢慢的說。”

小魯班皺皺眉,問道:“蕭二哥,到底是什麼事?”

蕭不二笑道:“這話說來可長,但你放心,咱們可不是銅沙島來的。”

當下就把唐繩武如何逃出唐家堡,如何拜班遠爲師,班遠死前,如何要他持書來找小魯班,如何在桃花凹山腹巧遇自己,由自己陪同他前來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小魯班等蕭不二說完,過了半晌,才道:“兄弟久病之軀,雙手沒有絲毫力氣,只怕無法替唐小哥效勞了。”

正說之間,只見阿菊慌慌張張的奔了進來,說道:“爺爺,不好啦”,前面甬道上,又發現了一行人,正在找尋門戶。”

張老頭猛然擡目問道:“有多少人?”

阿菊道:“不知道,是啊蘭說的,聽聲音,好像有四五個人。”

張老頭道:“他們如何進入了甬道?”

阿菊道:“不知道啊!”

她偏頭瞧瞧唐繩武,又道:“那他是怎麼進來的呢?”

蕭不二嘻的笑道:“唐小哥是小老兒把他放進來的。”

阿菊道:“爺爺你快去聽聽,莫要讓他們找到了門戶。”

蕭不二笑道:“小姑娘莫急,這座城堡的門戶,連小老兒也找不到,諒他們……”

話聲未落,突聽外面傳來阿蘭的一聲驚叫:“爺爺……”

接着但聽一個尖沙聲音呵呵大笑道:“小丫頭,快讓開去!”

小魯班猛然一驚,道:“怎麼,大門給他們打開了。”

張老頭更不打話,身形一閃,手抓單刀,飛快的奔了出去。

阿菊驚慌失措,正待跟在她爺爺身後出去。

蕭不二道:“小姑娘,你留在這裡,照顧老主人,咱們出去瞧瞧。”

唐繩武道:“小可接應張老丈去。”搶先掠出房門。

只聽前面甬道上傳來阿蘭嬌脆的聲音,哭叫道:“你快放我,放開……”

張老頭怒喝道:“朋友還不放開小孫女?”

敢情阿蘭已經被人家抓住了,但因這條夾弄,甚是逼仄,前面阿蘭和張老頭堵住去路,瞧不到門口的情形。

唐繩武趕到張老頭背後,低聲道:“張老丈,請後退一步,讓小可出去瞧瞧。

張老頭因大孫女落在人家手中,空自暴跳如雷,聽到唐繩武的話聲,他方纔試出唐繩武的武功,高過自己甚多,急忙側身讓開,說道:“老朽小孫女……”

唐繩武一側身,從他身邊閃出,到了阿蘭身後。

果見木門已開,當門站着一個黃衫老人,一手扣住了阿蘭手腕,正在往外拉去,口中陰笑道:“小姑娘。你只要乖乖的出來,老夫決不傷害於你。”

阿蘭左手撐着門內,拼命的掙扎,哭叫道:“你快放開,我不出去,不出去……”

這道木門,只容一個人出入,除非阿蘭側身退下,唐繩武無法上前,一時救人心切,無暇多說。手中短劍一探,使了一記“撥草尋蛇”,迅快的從阿蘭脅下伸出,朝黃衫老人手腕削去。

這一記雖是普通招術,但從唐繩武手中使出,尤其是從阿蘭脅下穿出,當真使的突兒!

那黃衫老人扣着阿蘭手腕,正待把她拖出門去,不防有些一着!

突見寒鋒一閃,一點劍尖,迅快的削上手腕,心頭大吃一驚,急忙五指一鬆,往後躍退。

唐繩武這一招急中生智,突出奇兵,原是救人心切,沒曾顧慮到男女之嫌,等他一劍驚退對方纔發覺自己一條手臂,從人家姑娘脅下穿出,鼻尖碰上她秀髮,隱隱聞到一股醉人的幽香。

黃衫老人這一鬆手,阿蘭往後一縮,一個嬌軀整整撞入了唐繩武的懷裡。

小姑娘又羞又急,口中嚶嚀一聲,急急往旁閃開,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唐繩武也鬧了個滿臉通紅,但他戴着人皮面具,只是覺得耳很子發燙,阿蘭這一側身讓開,立即跨上一步,擋在門口,舉目瞧去!

只見門外寬闊甬道上,一共站着四人,除了方纔抓住阿蘭手腕的黃衫老者。

其餘三人,中間一個是身材矮小的黑衣老人。生得臉如死灰,肌肉僵硬,緊閉着嘴脣,雙目炯炯有光,一條右臂,垂直如廢,左手當胸,摸着頦下一把蒼髯。

他左首一個身穿黑衫的中年漢子,面貌白皙,手持鐵骨招扇。

右首一人,唐繩武認得就是那個一臉陰險的黑衣判官田布衣,(其實他已經不是黑衣判宮田布衣了)。

這一陣打量,說來話長,其實只是目光一瞥之事。

那黃衫老者被唐繩武一劍驚退,往後躍出,定睛瞧來,當門站着的,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夥子,不覺怔的一怔,尖沙着喉嚨,陰笑道:“小子,你是什麼人,快讓開去。”

身形一晃而至,右手一探,使的居然是鷹爪功大擒拿手,快速無比朝唐繩武執劍右腕扣來。

敢情他方纔也是使的這一手,扣住了阿蘭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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