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雪原
臨州去往雪域的列車上,大多是興致勃勃的遊客。
只有林曉東胡子拉雜的,盯着手裡的車票,一臉的焦急。
雪域太遠了,沒有直達的列車,這趟最快的,還需要去川西轉車了才能到。
整整2天的時間,只比開車快了6個小時,而按照葉蘼蘼這個開車的速度,他們之間的時間差只會更短,何況他還得再租車進山。
他正全神貫注地盤算着時間,沒有留意邊上安靜坐下的人。
直到那人咳嗽兩聲。
林曉東一眼先瞥見的是他捏在手裡的手帕。
隨即立刻擡起了頭,只見江絮就坐在他的邊上。
“你怎麼知道的?”林曉東一見到江絮就問。
“你都能猜到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江絮說道,小心翼翼地把手帕藏進了他的口袋,“你阻止不了她的。”他說着。
“呵呵,說得好像你可以似的。”林曉東沒好氣地說。
“我不是去阻止她的。”沒想到江絮這麼說。
“你要去幫忙?!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銬了你,找人把你遣返臨州。”
“你的手銬留着給江萬潮吧,我要把她帶回來,江萬潮留給你。”
“所以你還是去阻止她的。”林曉東仰靠在椅背上,最近實在太累了。
“你不會明白,我不會阻止她做任何事,我只是爲了確保她不會傷了自己。上一次在雪域我不在,這種事不能發生第二次。”
不過,林曉東看着他凹陷的臉頰,不由得問:“你知道雪域的海拔嗎?”
江絮聽了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他知道林曉東的意思,是在懷疑雪域嚴酷的環境,江絮這個虛弱的身體能不能承受住。
林曉東皺了皺眉頭,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了:“我去問了父母……”
“嗯?”
“我確信有這麼個人。陳實被盯上,是因爲他在肝癌治療上的突破。我的大伯林伯越在十幾歲的時候得肝癌去世的。我懷疑愛君堂背後的人,和我大伯的死有關。
這件事和我有關,按照迴避原則,我不能參與調查。我已經交代健峰去查了。”儘管爲了陳愚的事情,他恨着葉蘼蘼和江絮,還是執着地追查着事件背後的真相。
江絮望着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畫面,幽幽地喊了聲:“曉東。”
林曉東聽了,心頭忽然異樣,因爲江絮一直都是叫他林隊長或者林警官,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
江絮稍停頓了一下,看着他,那是林曉東沒有見過的眼神,有清醒也有憐憫:“一切,在江萬潮這裡到此爲止吧。既然要回避,就徹底地迴避。”
“那個人你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吧?”林曉東顯然沒有聽他的話,“從動機上來看,我爸的可能性最大,但到目前爲止,我沒有看到我爸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江絮無奈地笑了一下:“你還真是個執着的人。”說着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繼續說着,“我們查過你。”
“什麼意思?”
“從年齡上來講,你不對。但是愛君堂卻又和你有這麼密切的關係。所以,我們查了你。”
“呵呵,我竟然不知道。所以……”林曉東想起了什麼,“我剛認識葉蘼蘼的時候,她就說什麼我的圓滿人生,原來不是隨口一說。”
“葉蘼蘼不會說廢話……”江絮說到此處似乎很感慨,“但我希望她是那個一整天都廢話講個不停的小絮。”
“來吧,我們有整整兩天的時間一塊待着呢,和我講講你們對我調查出什麼來了?”
江絮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曉東一眼:“有這個工夫,睡一覺吧。”
“嗯?我的生活我知道,沒什麼不可以拿出來討論的。”林曉東坦蕩蕩地說着。
“沒有人的人生是可以經得起審視的,曉東。”江絮不知道爲什麼,對他的稱呼突然變得親切起來,一個渾身帶刺的人突然變得溫柔,這讓林曉東感到很不安。
……
江萬潮蜷縮在吉普車的後座,昏昏沉沉,只覺得天亮了又黑了,不知道過了多久。
再睜眼的時候,車窗上開始結出一層薄薄的霜。
他用沒有脫臼的右手抹了抹車窗,看到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
“這……就是雪域?”江萬潮說話的時候才發現嗓子疼得厲害,每一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都如刀片在割着喉嚨——他生病了。
葉蘼蘼沒有說話,她的情緒好像隨着外面的氣溫一起冷下來了。
這條路,她做夢的時候開了無數次,夢裡,陳實開着車,許杭君坐在副駕駛,她只需要坐在後座上,無憂無慮,什麼都不用擔心。每次,都在見到小小的葉蘼蘼那一刻戛然而止。
醒來的時候,悵然,空落落的,她多希望那輛車就一直載着她開下去,車裡有爸爸、媽媽,有永遠不會落空的期待和愛。
十年之後,臨AJ7690又一次出現在了雪域的這個路口。
江萬潮後排的車門被豁然打開了,一陣刺骨的寒風夾着風雪灌了進來。
江萬潮單薄的衣服根本沒有辦法抵禦這極寒的溫度。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很美的地方……”極度虛弱的江萬潮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
路的另一端是又一個陡坡,其實那個坡度並不高,站在路的邊緣能看到下面茫茫的一片雪原。純白的地面隱約看到兩串細密的點子,是野獸經過的痕跡。
葉蘼蘼面無表情地拿出繩索捆住了江萬潮,像牽着牲口一樣,沿着稍緩的坡地朝雪原走去。
江萬潮的身體很快被凍僵了,走路都困難,幾乎是被連拖帶拽着前進。
“去哪兒啊?”江萬潮嘶啞着嗓子問着,神志已經不太清醒,呆呆傻傻的。
“找我爸。”她說着。
“你爸爸死了。”江萬潮說完神經質地憨笑着,身體一軟整個躺倒在雪地裡,再也走不動了。
葉蘼蘼走到他跟前,俯視着他,忽然說:“這還不夠。你爲什麼這麼容易倒下了,爲什麼不掙扎着活下來,爲什麼要這麼輕易地死去!”
說着,她抽出了用來斬荊棘的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