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嘆了口氣,甩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瀟琳琅強迫自己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靜,並且竭力拿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開口說道:“我當然不會忘,我本來也就在時時期盼着夜鷹能夠早日出現,好讓我早日了結了這筆賬,落得個徹底解脫!現在既然這兩筆債的債主都是同一個人,那自然最好不過了。所以你說吧,那三天怎麼算?是摺合成現金跟違約金加在一起算,還是……還是……”
還是跟之前一樣,讓我陪你睡三天?
可是這句話,瀟琳琅已經問不出來。當初是因爲不知道夜鷹的真實身份,而且他還戴着飛鷹面具,所以兩人之間,至少是瀟琳琅自己在跟夜鷹相處的時候,總會覺得少了幾絲尷尬的感覺,所以跟夜鷹同牀共枕的時候,她並沒有感到多麼不堪忍受。可是如今情況不同了,這個時候如果再跟端木洌結合的話……恐怕很難很難。
端木洌顯然也看到了瀟琳琅臉上的表情,所以他幾乎用腳趾頭都可以猜出此刻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不由苦笑一聲說道:“還是再跟我肌膚相親?你確定你還可以做得到嗎?現在我要你先在頭腦中想象一下跟我摟在一起的畫面,難道你不會覺得噁心想吐嗎?”
“我……”瀟琳琅無語,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但是她這種反應在此刻的端木洌看來,根本無異於默認。但是瀟琳琅自己心裡清楚,就算她感情上再怎麼不能接受都好,至少是跟“噁心想吐”無關的,端木洌的優秀,永遠都不會令人生出這種噁心的感覺。之所以千方百計地要離開,也不過是因爲感到心裡極端不平衡而已,因爲她不能接受自己跟端木洌交往的時候,兩個人之間居然並不在一個平臺上,這一點讓她尤其覺得失落。
“算了,你不用說,我明白。”端木洌笑了笑,倒也沒有什麼太特別的反應,只是笑容越來越顯得清冷就是了,因爲此刻他的心裡也很不好受。如果剛纔他問到“惡不噁心”這個問題的時候,瀟琳琅但凡能有一點點否認的意思,那麼他的心都不會這樣痛。爲了不讓這份沒有人待見的心痛流露出來,他只有用冷漠強行僞裝着自己。
所以誤會,往往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形成的,兩個人心裡的意思明明都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意思,但是就是因爲缺少了幾句必要的解釋,所以都只能各自心痛,各自承受。
因爲需要時間壓抑住那股從未有過的心痛,端木洌有好一會兒沒有再開口。而此刻的瀟琳琅也覺得腦子裡轟轟作響,暫時根本沒有辦法繼續思考,所以也保持着令人壓抑的沉默。一時之間,辦公室裡靜得彷彿空無一人,就連兩個人的呼吸聲,彷彿也格外地輕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到底還是自制力比較強的端木洌首先調整好了自己,至少在表面上,他已經跟往日一樣冷靜睿智,包括他的笑容:“所以,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不會太難爲你。如果你喜歡把那三天摺合成現金的話,我接受就是。”
端木洌不缺錢,他所需要的,只是一個逼瀟琳琅主動留下來的藉口而已。因爲他心裡很清楚,現在的瀟琳琅根本不可能拿出近兩百萬的鉅款。而只要她暫時留下來,他就有辦法讓她徹底改變心意,從此心甘情願地留在她的身邊,他有這個自信,如果連征服一個女人的自信和本事都沒有,他還是端木洌嗎?他還是亞洲第一黑幫的老大夜鷹嗎?
只不過,瀟琳琅的反應讓他很傷心就是了。
“好!既然這樣,我想我們還是隻談錢就好,怎麼樣?”端木洌的話讓瀟琳琅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生怕他會改變主意一般點了點頭。所以她沒有覺察到自己答應得太快了,這對端木洌而言,無疑又是一種隱形的傷害。其實何必呢?端木洌根本沒有別樣的心思,所以她的擔憂根本就是多餘的。同樣,如果端木洌真的存了別樣的心思,她根本逃不掉。
“隨你。”端木洌閉了閉眼睛,從脣齒間擠出了兩個字。
端木洌臉上那剎那間掠過的一抹從未有過的哀傷讓瀟琳琅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她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好像把什麼容易破碎的東西給狠狠地敲碎了。可是目前的形勢容不得她多想,聽到端木洌表示同意,她極快地接下去說道:“好,白浩然原先欠你兩百萬,你答應讓我用十天的時間來償還。當初我一共陪你過了七天,相當於抵消了一百四十萬,那麼還剩下六十萬,加上如今的違約金,一共是……一百八十五萬,對不對?”
“對,”端木洌點了點頭,依然那麼清清淡淡地微笑着,很有幾分穩坐釣魚臺的悠閒自得,“是一百八十五萬,零頭我不要了,就算一百八十萬好了。”
這麼大方?那你爲什麼不乾脆再大方一點,直接把八十五萬這個零頭去了,算我一百萬?瀟琳琅沒好氣地想着,口中賭氣一般說道:“好,一百八十萬就一百八十萬!不過你也清楚,我手裡根本沒那麼多錢,所以我必須分期付款給你,每個月還給你一部分,直到……”
“我這裡不是銀行,你要還的也不是房貸,還說什麼分期?”不等瀟琳琅把自己的“宏偉規劃”給交代明白,端木洌便冷笑一聲打斷了她,直接給出了最後通牒,“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談錢,那我只有一句話:一百八十萬,一個月之內還清,過期不候!”
一個月一百八十萬?開什麼國際……不是,開什麼星際玩笑?她瀟琳琅要真有一個月賺一百八十萬的本事,那她當初還用得着被白浩然一家給逼得走到這一步嗎?
狠狠地盯着端木洌散發着清冷笑意的臉,瀟琳琅也顧不上爲他的冷厲害怕了,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夜鷹,你是要逼我死?”
端木洌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要逼你死,我只是要逼得你走投無路,只能選擇留在我身邊。或者用剛纔那句話來解釋也可以:我就是要折斷你所有的翅膀,讓你哪裡也飛不去,只能在我的地盤上着陸,明白嗎?”
“你休想!我不會這麼留在你身邊,任由你擺佈!夜鷹,你給我聽清楚:我就算去賣血賣身,也會在一個月之內還給你一百八十萬!然後離開,遠遠地離開,再也不要見到你!”因爲他毫不掩飾的佔有慾,以及那明顯散發着血腥意味的、可怕的“愛”,瀟琳琅徹底被激怒了,終於不顧一切後果地尖叫了起來。
因爲她受不了,受不了端木洌的霸道和任性妄爲。他只顧考慮自己的需要,考慮自己的感受,什麼時候爲她瀟琳琅考慮過?他考慮過她是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感受嗎?他有沒有問過她,是不是願意接受這份感情,是不是願意接受他這個人?畢竟感情至少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憑什麼就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而瀟琳琅的反擊,明顯起到了預想中的效果,或者說,比預想中的還要好。因爲她的話,端木洌的眼神迅速變得悲哀而落寞,甚至連嘴角那自得篤定的笑容都消失不見了。如果瀟琳琅能夠再用心一些,她就會發現端木洌那放在身側的手早已緊握成拳,並且在微微地顫抖着,毫不掩飾地泄露出了他內心的痛苦。一直傾心愛着的女人居然對他說出這樣的話,縱然他是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會覺得無法接受,何況,端木洌從來就不是真正的鐵石心腸。
“賣血賣身嗎?那又何必?”端木洌低低地說着,俊朗無雙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濃重的疲倦,他擡起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似乎是想振作一下自己的精神,然後轉頭看着瀟琳琅的胸口說了下去,“琳琅,你忘了你手中還握有一個我給你的承諾嗎?你只需要像剛纔一樣,將那個吊墜放到我的面前,然後告訴我:我要一百八十萬,那麼所有的問題豈非都迎刃而解了?”
這番話聽在耳中,瀟琳琅似乎愣了一下,右手也不自覺地擡起來,輕輕撫摸着那個飛鷹吊墜,彷彿在思考着什麼。而這一次,端木洌發覺自己居然不再像以前那樣,會因爲她的遲疑而感到緊張,感到恐慌,生怕她真的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做了。如果瀟琳琅真的對他提出這個要求的話……他知道自己一定會答應,只不過答應了之後,他接着就會採取其他的辦法,逼瀟琳琅重新回到他身邊:除非他自己不忍心再這樣做,否則依他的本事,就算是他掉在角落裡的那一點兒,都足夠瀟琳琅用盡渾身解數去應付的。
可是片刻之後,瀟琳琅到底還是放下了手,冷笑一聲說道:“你放心,我沒你那麼卑鄙!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那不是在拿你的錢還給你自己嗎?那我跟不還有什麼兩樣?我瀟琳琅雖然不是什麼貴族出身,但還不至於做出那麼不要臉的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端木洌的確是暗中鬆了一口氣的,因爲如果瀟琳琅真的那樣做了,他也無可奈何,只有乖乖履行自己的承諾而已。但是聽到“卑鄙”這兩個字,他還是覺得自己的心驟然痛了一下,看向瀟琳琅的眼神也變得驟然一厲:“你說……我卑鄙?”
那冷厲的眼神讓瀟琳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而緊接着,她便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得確實有些太過分了。憑什麼說人家端木洌卑鄙?人家做了什麼呢?不過就是要拿回自己的錢而已,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誰讓你瀟琳琅倒黴,偏偏是白浩然的未婚妻,偏偏被他給拿來賣了呢?關人傢什麼事?
深吸一口氣,瀟琳琅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對不起,我說錯了話,情緒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