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把話筒砸回去，莫嫂的胸膛還在不斷地起伏着，那急促的呼吸着實讓人擔心下一秒鐘她就會因爲肺裡的空氣不夠用而窒息昏厥。不過好在瀟琳琅也在電話中聽出她情緒不穩，所以不敢耽擱，扔下電話就打車奔了回來。砰的一聲推開門，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莫嫂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喘着氣急聲問道：“媽！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走……”
“我沒事，你別吵，”莫嫂推開了瀟琳琅的手，臉色難看得很，但幸好除了聲音微微有些發緊，她的語氣還是正常而冷靜的，“琳琅，你給我聽清楚：立刻跟端木先生分手，把他還給小姐，聽明白了嗎？”
瀟琳琅愣了一下。剛纔明明已經將事情說得很清楚了，所以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莫嫂如此火急火燎地將她叫回來，居然還是爲了這件事。她怎麼就不明白呢？救命之恩不是這樣報答的，就算她肯，金氏夫婦也一定不肯！因爲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端木洌之所以不接受瑞綺絲，根本不是因爲她瀟琳琅橫插在中間，而是因爲端木洌從來就沒有喜歡過瑞綺絲！所以不是她搶走了小姐的男朋友，而是因爲端木洌從來就不是瑞綺絲的男朋友，又哪來“搶走”這一說呢？
不知道莫嫂究竟受了什麼刺激，瀟琳琅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在莫嫂的對面坐了下來，開口說道：“媽，你這是怎麼了？剛纔我不是跟你解釋清楚了嗎？洌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副總，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過！既然不是我搶的，你叫我還什麼？”
“怎麼會沒有關係？你忘了嗎？小姐是爲了端木先生才留在中國的！”正愁沒有理由說服瀟琳琅，莫嫂突然想起了上次瑞綺絲說過的話，所以眼睛一亮急急地說了出來，“小姐爲端木先生做出了那麼大的犧牲，端木先生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所以只要你離開他，他就一定會回到小姐身邊的，你知不知道？”
瀟琳琅依然搖頭，因爲她知道莫嫂根本不瞭解其中的過程，也不明白瑞綺絲始終是在一廂情願。而端木洌對瑞綺絲之所以會是這樣的態度，並不是因爲她瀟琳琅才改變的，而是從未改變過。嘆了口氣，她依然試圖讓莫嫂明白這一點：“媽，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洌他對副總從來……”
“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想聽！我就想聽你說：你答應離開端木先生，不再跟小姐搶！”先前已經被瑞綺絲狠狠地逼了一通，莫嫂的精神已經快要崩潰了，如今瀟琳琅居然還在這裡跟她唧唧歪歪，怎麼都不肯聽她的話，當然更加讓她惱怒不堪，忍不住提高聲音尖叫了起來，“你說啊！快說！說你會聽我的話！說啊！說啊！”
這……這哪裡還像是一個母親在對自己的親生女兒說話？簡直比國民黨嚴刑逼供還要厲害好不好？看莫嫂那狀如瘋狂的樣子，不僅雙眼赤紅，而且還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那樣子似乎只要瀟琳琅敢說一個不字，她就一槍崩了她似的。
所以瀟琳琅一怔之後，眼神就慢慢變得清冷起來，彷彿從來不認識面前這個母親一樣，一股完全陌生的感覺再度充斥在了兩人之間。靜靜地看着莫嫂赤紅的臉，瀟琳琅一語不發，彷彿想等莫嫂明白她的意思，又彷彿想等莫嫂先冷靜下來之後再慢慢跟她解釋。
然而不管如何，一接觸到瀟琳琅這種清冷的目光，莫嫂就會覺得頭皮發麻，脊樑骨發冷，根本不敢跟瀟琳琅對視！不僅如此，她滿腔的怒火更是如剛纔一樣，嗤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既然硬的行不通，她突然眼淚橫流，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得異常傷心的樣子。一邊哭，她還一邊悲痛地說道：“琳琅，你是個乖孩子，你聽話好不好？啊？你也知道，媽的命是老爺和夫人救的，他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這樣的大恩大德，咱們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現在只不過是讓你讓一個男人給小姐，就當是報答金家的恩德，難道這樣也不行嗎？重要的是你什麼都少不了，對你來說沒有什麼損失啊！你想要男人，憑你這樣的長相，要多少沒有啊？何必一定要跟小姐搶呢？你聽話好不好？就當媽求你了，媽求你了……”
本來看到母親痛哭流涕的樣子，瀟琳琅的心便開始軟化了，雖然她知道自己絕不可能放棄端木洌，因爲那是她給他的承諾，但是她會盡力讓莫嫂明白，感情是不可以推讓的。可是聽到莫嫂後面的話，她的目光反而變得越發清冷，本來已經伸出去打算幫莫嫂擦眼淚的手也停在了半空，而且慢慢地收了回來。等莫嫂的哭泣告一段落之後，她才冷笑一聲說道：“媽，你居然對自己的親生女兒說這樣的話？你的意思是說，我之所以抓着洌不肯放手，是因爲我缺男人，是嗎？”
“啊？我……”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說了些什麼，莫嫂不由有些張口結舌，看着瀟琳琅嘴角那幾乎跟目光一樣清冷的笑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媽不是那個意思，媽的意思是說，只要你不跟小姐搶，咱們就可以報答老爺和夫人的救命之恩了……”
“媽！金總和夫人對你的大恩大德，你已經報答過了！”大多數時候，瀟琳琅雖然是溫婉和順的，但這卻並不表示她就是個可以任人捏的軟柿子，也並不表示她可以像莫嫂一樣，爲了報恩不惜賠上自己的一切，甚至是愚孝！她的原則不會改變，就算想讓她改變的人是她的親生母親也一樣，所以她冷笑一聲打斷了莫嫂的話，淡淡地說了下去，“我說過了，爲了報答他們的大恩，你已經犧牲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次！雖然我沒有因此而喪命，但卻並不能因爲我還活着，金總和夫人就可以否認你的報答，你說是不是？我能活下來是因爲天不絕我，而不是因爲你家小姐的恩德！所以，我不欠你的小姐，我不需要爲了報答她，就把洌當成一件東西讓給她！那樣做對洌來說，根本是一種天大的侮辱，媽，你懂不懂我在說什麼？”
莫嫂怎麼可能不懂？正是因爲懂，所以她才感到絕望！她何嘗不知道瀟琳琅說的是對的，她並不欠瑞綺絲的，更不需要爲了報答瑞綺絲，就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但是她又能怎麼樣呢？瑞綺絲在不停地逼她，往死裡逼她，她又能怎麼樣？她知道對於瑞綺絲的任何要求她都不可能拒絕，這不僅僅是因爲瑞綺絲是她的主子，還因爲……
“還因爲”後面的內容莫嫂不敢往下想，也沒有時間往下想，因爲瑞綺絲在逼她，而瑞綺絲逼她，她就只能逼瀟琳琅，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辦法！但是她卻忘了想一想，瀟琳琅何其無辜，瀟琳琅做錯了什麼，要成爲莫嫂報恩的道具和犧牲品？
顧不上想這些，莫嫂剛剛平復下去的情緒再度因爲瀟琳琅的拒絕而激動了起來，她狠狠地揮了揮手，終於忍不住大聲尖叫了起來：“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我只明白，你是下人，小姐是主子，你沒資格跟小姐搶男人！所以你給我聽好了：必須立刻離開端木先生，聽到沒有？”
看着莫嫂的樣子，瀟琳琅心中那異樣的感覺越發明顯了起來，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莫嫂根本就不是她的母親，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會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的！或者說，莫嫂已經將自己當成了金家的一員，自然會時時處處以維護金家每一個人的利益爲先，所以瀟琳琅對於她來說反而成了外人，是不被她在乎和重視的一個存在了。
看到瀟琳琅又陷入了沉默，莫嫂更加焦躁，忍不住砰的拍了茶几一下，厲聲問道：“你聽到沒有？我要你現在就給端木先生打電話！快打！”
說着，莫嫂居然一把抓起旁邊的話筒，遞到了瀟琳琅的面前。看着遞到面前的話筒，瀟琳琅反而坐直了身體，看着莫嫂的眼睛淡淡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打。媽，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放棄洌，這是我的承諾，我必須對他負責，很抱歉。”
“你……你……”被瀟琳琅如此乾淨利落地拒絕，莫嫂的眼睛更加赤紅，而且拼命咬緊了牙。看她那陰狠的表情，似乎恨不得將這個話筒狠狠地砸到瀟琳琅的腦袋上，好讓她醒一醒一樣。哆嗦了半天，莫嫂憋住氣追問了一句：“你打還是不打？”
“不打。”瀟琳琅還是搖頭，目光清冷得令人害怕，“媽，你居然忍心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你這麼不聽話，我寧願沒有你這個女兒！”莫嫂不假思索地張口就說，而且聲音之高令瀟琳琅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沒有想到她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會有如此高亢嘹亮的嗓音。
可是這句話實在很讓人傷心，所以瀟琳琅怔了一下之後，不由愕然地反問道：“媽，你說什麼啊？你爲了別人的女兒，不要自己的女兒，你到底是誰的親媽？”
瀟琳琅這句話本來是話趕話趕到這裡來的，可是莫嫂卻勃然大怒，而且目光中還隱含着看不清的恐懼，驚怒交集之下，她的聲音居然又提高了一個八度，騰地站起身尖叫起來：“你說什麼？你……你敢這樣和我說話？你……你……”
砰砰砰！砰砰砰！
“琳琅！莫嫂！你們怎麼了？”大概是莫嫂的尖叫聲實在太大了，所以居然驚動了隔壁的金氏夫婦，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之後，藍若雲的聲音已經從門外傳了進來，帶着濃濃的焦急和不安，“開門！琳琅！開開門！”
“啊！夫人……”驚動了藍若雲，莫嫂顯得非常不安，又驚又怕的樣子，所以企圖粉飾太平，衝着門口叫了起來，“沒事的，夫人！就是……就是……”
“莫嫂！你先開門！”藍若雲纔不是那麼好哄的角色，剛纔莫嫂尖叫的聲音足以傳出十里地了，怎麼可能沒事？裡面的娘倆還不知道打成什麼樣子了呢，不然也不會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瀟琳琅看了莫嫂一眼，不顧她制止的眼神起身過去把門打開了。藍若雲立即邁步而出，一把抓住瀟琳琅的雙手問道：“琳琅，怎麼了？莫嫂爲什麼罵你？居然還說什麼不要你這個女兒，到底怎麼回事？這麼惹人喜歡的女兒，我求都求不來，她居然不知道珍惜？不要給我好了！我巴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