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沒有想到瀟琳琅居然用這樣幾句話做開場白,那頭的男子也頓了一下,然後才低沉地笑了起來:“瀟琳琅,你有種!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怎麼你一點都不關心端木洌的死活嗎?”
“你還敢說?”瀟琳琅簡直怒不可遏,如果不是怕過往的行人聽到自己說的話,她早就尖聲大叫起來了,“你不是說絕不會傷害洌的性命嗎?那你今天這樣做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剎車失靈有多危險?萬一一個剎車不及,他就會……”
“瀟琳琅,你激動什麼?對端木洌的身手也太沒有信心了吧?”不等瀟琳琅痛快淋漓地嚷嚷完,男子已經施施然地打斷了她,聽口氣就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恨得瀟琳琅牙根直癢癢,“要是一個小小的剎車失靈就能要了他的命,我還用得着浪費這麼多腦細胞來對付他嗎?放心吧,我知道做這點小小的手腳殺不了他的,不然我們就沒得玩了,你說是不是?”
“是?是你個大頭鬼!”雖然知道男子說的是實話,瀟琳琅還是忍不住氣得直想罵街,但又怕被警察以擾亂社會治安罪抓了起來,只好罵罵對方來解氣了,“雖然洌的身手好,但是凡事都有萬一啊!萬一他應付不了那樣的突發狀況,還不是隻有死路一條?到時候你想玩都沒得玩了!”
不知道是被男子氣糊塗了,還是受了男子的感染,瀟琳琅居然也說出了“沒得玩”這樣的話,難道人命是可以這樣拿來玩的嗎?所以男子似乎很得意,忍不住低沉地笑了笑說道:“說過了讓你放心,那種擺不上臺面的小小狀況,難爲不到端木洌,所以沒有萬一,他死不了的!”
“萬一他要是撞死了呢?你這不是草菅人命嗎?”瀟琳琅還是氣得橫眉立目的,天知道聽到那驚險一幕的時候,她心裡有多麼恐懼?一顆心簡直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恨不得當時開車的人是她而不是端木洌。可是這個男子居然還在這裡優哉遊哉地對着她猛誇端木洌的身手好?這不是有病嗎?
“如果他真的撞死了,那他就不是端木洌了。瀟琳琅,你放一百個心,我對端木洌的瞭解比你深得多,甚至比端木洌本人還要深得多!所以我不但知道怎樣能讓他死,我也知道怎樣能讓他活!換句話說,他是死是活由不得他,而全憑我的意思。你明白嗎?”難得在這樣的時候,那男子還有心情模仿着武俠小說裡的橋段,給了瀟琳琅這麼一句更讓她氣得頭暈眼花的臺詞:什麼狗屁理論這是?他當這是在拍電影呢?還是武俠小說看多了?
懶得理會男子的話,瀟琳琅除了憤怒,更多的是覺得恐懼,因爲她知道這男子不是吹牛,端木洌如今是死是活,的確是全憑他的意思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瀟琳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付男子這樣的高手,冷靜下來都沒有半分勝算,更何況是徒勞無功地大喊大叫?所以瀟琳琅不得不強壓住心頭的憤怒,冷冷地說道:“你在我父母牀頭留下了匕首,又在洌的汽車上動了手腳,全部都是做給我看的,我已經知道了,那麼接下來呢?你還想怎麼樣?”
男子似乎是輕輕地笑了笑,然後纔不緊不慢地說道:“瀟琳琅,這話應該我問你,而不是你問我。不錯,端木洌是死是活,全看我的意思,但是現在我的意思還必須看你的意思才能決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意思意思!意思個鬼!瀟琳琅快被這兩個字給繞暈了,她不得不喘了口氣,按捺着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畢竟一邊要注意着周圍的動靜,免得重蹈覆轍,一邊還要跟這樣一個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的高手對話,實在是很耗心力的一件事情,瀟琳琅有些應付不了。而那男子似乎也知道這件事情比較難以做出決定,所以他居然沒有緊跟着開口逼問,似乎存心想給瀟琳琅一定的時間思考。好一會兒之後,瀟琳琅才終於可以重新發出聲音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只不過是想告訴我,如果想讓你停止類似的行動,我就必須答應你去傷害洌。否則你就會一直持續不斷地騷擾我周圍所有的親朋好友,直到我不得不向你妥協爲止,是不是?”
“用詞準確,表述清楚。”男子淡淡地讚許了一聲,這種惜言如金的作風讓瀟琳琅真想回敬他一句“語言凝練”,“那麼我就要問一問了:你的意思怎樣?是乖乖地跟我配合,還是想繼續見識見識我的其他手段?”
瀟琳琅身心俱疲,居然暫時將對男子的恨意放到了一邊,苦笑一聲說道:“你的其他手段,我自然不想再見識,但是跟你配合去傷害洌,卻又非我所願。所以無論我怎麼選,最終的結果對洌而言,都是一種巨大的傷害。告訴我,你若是我,你會作何選擇?”
不知道是不是瀟琳琅語氣裡的痛苦和無奈打動了對方,男子居然半晌無言,保持着淡淡的、卻又是清冷的沉默。許久之後,他突然開了口:“我不知道。只是我也想問問你:別人傷害端木洌,你覺得殘忍。那麼端木洌傷害別人的時候,你會不會覺得殘忍?”
瀟琳琅一呆,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因爲她忽然想起來,似乎在不久之前這男子便跟她說過幾句類似的話,說是端木洌曾經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大致的意思是這樣的,但是男子具體是怎麼說的,瀟琳琅就回憶不大起來了,況且如今這也已經不是重點。重點只在於這男子爲什麼三番兩次地說端木洌曾經傷害過別人?難道端木洌真的曾經因爲年少輕狂而做過什麼讓別人恨他入骨的事情嗎?
但是不管如何,瀟琳琅現在打這個電話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弄清楚男子究竟因爲什麼事這麼恨端木洌,非要讓自己動手去傷害他不可。如果男子依然堅持不肯說明緣由,她就乾脆破釜沉舟,將一切對端木洌坦白,是死是活全憑天意。如果男子堅持不過自己的堅持,將實情說了出來,而實情又證明端木洌的確活該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場,那麼她也只好大義滅親,幫男子討回一個公道,然後……大不了以死向端木洌謝罪。反正“除死無大事”,難道還有比死更糟糕的結局嗎?
打定了主意,瀟琳琅立即開口說道:“你總說洌曾經做過什麼傷害別人的事情,那麼我問你,他究竟做過什麼,讓你這麼恨他?”
“這些事情不是你該問你,你也沒有必要知道。”大概沒有想到瀟琳琅琢磨了半天,居然只是問出了這麼一句廢話,那男子的聲音也微微有些不耐起來,“你只要知道你應該做什麼,並且乖乖去做就可以了,否則……”
“你先別忙着威脅我,我可不是被人威脅慣了的。”瀟琳琅冷笑,冷冷地打斷了男子的話,“既然你喜歡給我下最後通牒,那麼我也給你下一次最後通牒:要麼,你把內情告訴我,讓我判斷一下洌究竟該不該落得你希望的下場。要麼,你什麼都不說,但是我會說,我寧願將一切都告訴洌,讓洌來對付你!我知道你很厲害,連洌都不是你的對手,但是……大不了玉石俱焚,我無所謂。反正我知道洌對我情深,只怕他也是寧願跟我一起死,都不願意看到我傷害他。”
似乎知道瀟琳琅不只是說說而已那麼簡單,男子的氣息突然窒了一下,似乎有些氣惱,又似乎有些痛苦,總之連累得呼吸也稍稍有些紊亂起來。自然不願被一個陌生的女人逼得失了氣勢,男子的氣息接着便恢復了正常,冷冷地說道:“哦?學會威脅我了?你夠膽!不過……你就不怕我親手去對付端木洌,會讓他死得更慘?”
“我怕,但我仍不能在不明內情的情況下,就真的去傷害洌。”瀟琳琅嘆了口氣,雖然男子的口氣依然冰冷,但是她卻敏銳地覺察到他似乎有了一絲鬆動的意思,但爲了不驚動男子,她還是不動聲色地說着,“而且你要清楚的一點就是,雖然我們從未見過面,但你也該知道我一向不是個是非不分、感情用事的人,如果實情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洌做了傷害別人的事,那我絕不會無動於衷的。就算我不能完全聽你的話,對他做那種……那種殘忍的事,但是至少,我會給你提供一個機會,讓你親自向他討回公道。”
瀟琳琅感覺得不錯,其實那男子的心的確有了一絲絲的鬆動,想要告訴瀟琳琅實情了。因爲他已經覺察出,如果不說出實情,只怕瀟琳琅真的會選擇玉石俱焚的。雖然自己並不一定非要靠瀟琳琅才能報仇,但是如果能假借瀟琳琅,端木洌最愛的女人的手去對付端木洌,那麼最終收到的效果纔是最好的。
是以聽到瀟琳琅這番話,男子不由冷笑了一聲說道:“你想知道實情,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只不過……你真的能像你說的那樣大公無私嗎?我知道大多數女人一旦愛上了某個男人,就會唯那個男人馬首是瞻,我不相信你真的會爲了我的公道大義滅親……”
“你也知道是大多數女人,而不是全部女人,”瀟琳琅淡淡地笑了笑,只感心力交瘁,跟這個男子打交道,她實在是累極了,所以已經打算結束這個明顯耗時太長的電話,“所以,我不會逼你。信得過我,你就說,信不過我,我就掛電話了。”
男子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出一個其實並不難做出的決定,因爲他知道瀟琳琅至少有一點是說對了的,那就是她確實不是個“是非不分、感情用事”的人。片刻之後,男子突然一咬牙,冷笑一聲說道:“好,你想知道是不是?我可以告訴你,只不過你必須保證,會對我接下來所說的一切保密,不得告訴任何人,否則就讓端木洌屍骨不全,死無葬身之地!我問你,你敢不敢?”
你……過分!明明知道我最在乎的人就是端木洌,寧願自己屍骨不全、死無葬身之地也不願讓他受到絲毫傷害,可是你居然還要我發這樣的誓?雖然現代社會講究的是科學,對於所謂“誓言”已經不像古代那麼在乎,但卻依然不願意觸那樣的黴頭,免得落個“好的不靈壞的靈”的下場。單單是出於“生怕不吉利”這樣的心思,只怕也沒有人敢胡說八道的。
當然,也正是因爲如此,男子纔會這樣逼瀟琳琅,無非就是希望她對自己所說的一切保密而已。明白他的意思,瀟琳琅倒也並不怎麼生氣,因爲她從來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還沒有將別人的隱私甚至是痛苦滿世界宣揚的嗜好。所以她接着便冷笑一聲說道:“關於這個,我的確可以應承你,絕對會爲你保密,否則,我寧願跟洌一起屍骨不全,死無葬身之地。你滿意了嗎?”
“你對端木洌倒真是死心塌地,居然願意如此跟他生死與共。”男子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從聲音裡雖然聽不出喜怒,但卻至少可以聽出他對瀟琳琅這個回答還是滿意的。因爲他知道瀟琳琅對端木洌的情有多深,若不是確定自己絕對不會把他的秘密說出去,她必然不敢如此詛咒端木洌。所以,男子接着便轉移了話題,開口說道:“瀟琳琅你聽好了,我之所以要做這一切,其實是爲了洛錚……”
“洛錚?”這個名字聽在耳中,瀟琳琅才真正大大地吃了一驚,所以忍不住驚呼了起來,若不是顧忌到如今還在大街上,她一定會扯着嗓子大聲尖叫的。因爲聽到這個名字的同時,她的腦海中便突然閃現出了一張俊朗中帶着帥氣的臉,以及那個雪白雪白的、乾淨得彷彿天山頂端的一抹白雪的身影!
洛錚,端木洌的大學同學,與端木洌、戈耀曦、段藍橋並稱爲大學校園“四小天王”的男孩子。瀟琳琅還沒有忘記她看到洛錚的照片時,那個總是穿着一身雪白衣服的帥氣男孩兒帶給她的那種異樣的感覺,當時她就覺得洛錚這個人給人的感覺特乾淨,他的氣質就像是山泉水一樣,而且還是天山頂端的雪融化之後匯成的山泉水,純淨得沒有絲毫雜質的樣子。瀟琳琅還記得端木洌曾經說過,當年在大學的時候,他們“四小天王”是交情好得不得了的好朋友和鐵哥們兒,不然後來他們也不會在一起創業了。可是這個洛錚不是出國了嗎?端木洌不是說當年他的父母出了意外,所以洛錚也去了國外,從此之後杳無音訊了嗎?怎麼今天這個男子會突然提到這個人呢?難道……只不過是同名同姓、或者只是名字的讀音相同而字不同,實際上男子所說的跟自己所想的,其實並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