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魚愛好者提高養殖成活率的辦法,除了閱讀相關書籍,查看相關資料,瞭解相關知識外,就只剩下實踐了。所以說經驗都是靠着一撥又一撥的死魚積累起來的,這一點也在趙明軒身上得到了充分體現。從鳳尾紅箭這樣的普通品種,到金龍銀龍那樣的貴族品種,趙明軒全都養死過。以至於林凱說他積累的不是怎麼把魚養活的經驗,而是怎麼把魚養死的經驗。
趙明軒盯着魚缸看了一會兒,把水草撈出來,一剪子下去剪成兩半,一半扔回魚缸裡,一半放在水桶裡養着,生怕虎皮魚把水草啃成一根草棍兒。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趙明軒第二天去上課的時候,那女生被開除學籍的事兒已經在班裡傳的沸沸揚揚了。結果那堂課那女生還真沒遲到,她壓根兒就沒來。
幾天後,趙明軒聽說了該女生跳樓自殺未遂的消息,人還在醫院裡躺着,家長就來學校給她辦了退學手續。趙明軒覺得挺可惜,一般來說,學校提出開除學籍的時候都會跟着下半句,留校察看。受到這種處分的學生,只要在畢業之前不犯什麼事兒,學籍都不會被真的開除,畢業的時候也可以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所以開除學籍留校察看的學生都會託關係找找人疏通一下,然後未來兩三年裡夾着尾巴做人。可是這個女生顯然不知道這一點,出了事情也沒有人去開導她,最終走到了這一步。
趙明軒看着教室裡的百十來號人,在下課前的兩分鐘合上了講義。“今天的課講完了,但是我還有幾句話想跟大家說。你們現在正處在人生最美好的一個年紀,非常讓人羨慕。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可以追求,比如說金錢,比如說權力,適當的追求沒有問題,但不要癡迷。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卻碰都不能碰。你們都是法學專業的學生,應該比其他專業的同學更明白更清楚,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我希望你們能夠走好每一步,成爲一個成功的人。但即使哪一天走錯了路,也不要輕易放棄生存的勇氣,你們要記住,只要你還活着,事情就有解決的餘地。”
一席話說完,臺下鴉雀無聲。都是十八九歲的孩子,什麼大道理不懂,知道趙明軒這番話是衝着跳樓自殺那事兒說的,聽不聽得進去的反正都明白是爲了自己好。下課鈴一響,趙明軒手一揮,“下課了,吃飯去吧。”
學生陸陸續續的走了,教室裡只剩下最後一排的一個人,趙明軒定睛一看,嚇了一跳,“今天……有便衣行動?”
陳良笑,“沒有,我今天有點事兒,請了一天假。”
趙明軒瞭然的點點頭,收拾好講義,“吃飯了麼?”
陳良說“沒有,辦完事兒正好看見你進這間教室,我就從後門進來了。”
“一節選修課,有什麼可聽的”,趙明軒拍了拍袖口的粉筆灰,“走吧,你想上哪兒吃?”
陳良說:“趙老師你帶我去食堂吧,我都快一年沒吃食堂的飯了。”
陳良似乎有些自來熟,到了食堂跟在趙明軒屁股後面,買這樣買那樣的。兩人擺了滿滿一桌子,趙明軒說:“買這麼多你吃得了麼?”
陳良說:“吃不了,但是這些都想吃。”
一頓午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從食堂爆滿吃到只剩下工作人員。趙明軒把碗裡剩下的飯粒數了第五遍的時候,陳良終於吃完了。
“回味一下闊別已久的食堂飯菜有何感想?”趙明軒遞了張面紙給他。
陳良借過紙抹了抹嘴,“一年之內不想再吃了。”
趙明軒笑着站起來,“你上學校來辦什麼事兒?”
陳良說:“小事兒,都辦完了,趙老師你下午還有課麼?”
趙明軒說:“沒有,怎麼了?”
陳良搖搖頭說:“沒事兒,隨口問問。”
趙明軒心想既然沒什麼事兒就別在這兒耗着了,於是就說:“那我先走了”。
陳良說好,待他走出幾步又叫住他,趙明軒不明所以的回頭,陳良說:“剛纔忘了說了,趙老師,你課講的很有意思。”
午後陽光燦爛,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趙明軒看着幾步開外的陳良,這個場景熟悉的讓他心慌,朝陳良擺擺手說了聲“謝了”,就倉皇而逃。
回到家打開窗戶通風,趙明軒站在陽臺上點了根菸,打火機在手裡轉來轉去。一架飛機拉着白煙在上空劃過,也不知道要飛向哪裡。趙明軒呆呆的看着,直到一點也看不見了爲止。
長時間坐飛機是件很痛苦的過程,作爲一個僞海龜,趙明軒很清楚這一點。僞海龜這稱呼是林凱琢磨的,他說像趙明軒這樣出國溜達一年就回來的,不能算是正經八百的海龜,頂多算一僞海龜。趙明軒每每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心裡都會泛起點漣漪,重來一次,他會老老實實的做他的土鱉,不會妄想用這種行爲去挽回愛情。
整個正月都不能剪髮,出了正月就開學,忙忙活活的也忘了剪。這天下了課,趙明軒摸着自己支楞着的頭髮,決定去找沈騫。
沈騫是通過林凱認識的,當時趙明軒也是要剪頭髮,林凱就說他有個哥們就是髮型師,手藝如何如何了得,把沈騫吹得舉世無雙。趙明軒半信半疑的去了一次,手藝確實不錯,但是絕對沒有林凱說的那麼邪乎。後來趙明軒就成了回頭客,這樣也挺好,不用再爲上哪兒剪頭費心思了。
“最近有什麼愁事兒麼?”沈騫替他圍上圍布,“看你好像沒什麼精神頭兒。”
“我有個學生自殺了。”
“啊?”沈騫搖搖頭,“爲什麼啊?讓人甩了?”
趙明軒說:“不是,□□讓學校知道了。”
沈騫說:“不是吧,她很缺錢麼?”
趙明軒說:“別提了,家裡一月給她八百,她嫌不夠花的。”
“我靠”,沈騫張口就罵,“我那時候要是有人肯每月掏八百給我上學,我得樂死。”
趙明軒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和身後的沈騫,沒繼續搭話。其實真正讓他覺得煩的,不是這個。
沈騫的剪子咔嚓咔嚓的響着,趙明軒沒事兒閒的仔細端詳他,老實說,這哥們長的算不錯,尤其是那雙眼睛,特別深邃,趙明軒就喜歡沈騫這樣的眼睛,因爲他自己長不出來。趙明軒長了一雙桃花眼,人說眼睛長成這樣的人都風流成性。趙明軒就特納悶,都說人不風流枉少年,可他這早過了少年眼看已經步入中年的人了,怎麼還沒風流起來?
沈騫可沒空管趙明軒想什麼,後面還排着兩個熟客,絕對不能給怠慢了。於是二十分鐘後,趙明軒的頭髮就剪好了,沈騫一撤圍布,“好了。”
趙明軒挺滿意,站起來去交錢。沈騫這人有個習慣,或者說毛病更合適一點,他不喜歡別人直接把錢給他。趙明軒一開始不知道,還納悶這店本身就不大,爲什麼還要請個專門收銀的。問林凱,林凱說:“你哪兒那麼多爲什麼,沒見過視錢財如糞土的人啊?”
趙明軒說:“是,是,錢財如糞土,朋友值千金。”
林凱說:“你纔是一千坨糞土!”
告別了沈騫,趙明軒準備打道回府,一出門差點讓風給刮回去。趙明軒穩住陣腳,隱約想起天氣預報裡說今天好像有五到六級的大風。萬幸的是,他戴眼鏡了。
趙明軒正亦步亦趨的走着,突然聽見有人叫他。這稱呼,這聲音,除了那小警察就沒有第二個人了。趙明軒艱難的回頭,看見小警察更艱難的頂風跑了過來,“趙老師!”
趙明軒掛上僞善的笑容,“什麼事兒啊?”
“沒事兒”,陳良眯着眼睛說,“我看這背影怎麼看怎麼像你。”
趙明軒心說你這不沒事兒找事兒麼,但是嘴上還是關心的問道:“你這是幹嘛呢?”
“我今天巡邏”,陳良笑着說,眼睛眯得更厲害了。
趙明軒不知道爲什麼每次這小子看見自己都這麼高興,不過見他這麼高興,自己也不好意思不耐煩,“風這麼大,你怎麼也不帶個眼鏡什麼的?”
“我沒有”,陳良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睛紅紅的。
趙明軒說:“你看,剛說完你就迷眼睛了吧?千萬別揉,來,你跟我來。”
說着就把陳良拉進了幾步開外的一家藥店,讓陳良坐在椅子上等,自己則去買了一小瓶洗眼液。拆了報裝,擰開瓶蓋,倒了一些出來遞給陳良,“會用吧?”
陳良點點頭,一頓清洗,灰塵終於出來了。
趙明軒把整瓶洗眼液塞給陳良,“眼睛不難受了吧?”
陳良試着眨眨眼睛,“沒事兒了”,說完就要掏錢給趙明軒。
趙明軒現在有點明白沈騫爲什麼不願意接錢了,原來這感覺確實不怎麼着,“沒多少錢,不用給了,你快去巡邏吧,我也該回去了。”說完也不等陳良反應,就腳底抹油的跑了。
陳良攥了洗眼液扯了扯嘴角,最後嘆了口氣把洗眼液揣進兜裡出去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