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你喜歡他什麼, 但是你心裡應該明白。”季珩喝了口茶繼續說道,“他要是真的只是像你說的那樣,年輕, 長得好, 身材好, 你會跟他過這麼長時間?”
“他有很多地方值得別人喜歡, 相處時間越長, 我越這麼覺得。”趙明軒微微的勾起嘴角,伸手拿起茶壺給季珩滿上茶水。
季珩說:“你明白就行了,我知不知道無所謂啊。這壺喝完就撤吧, 天黑了,我這晚飯還沒吃呢, 就灌了一肚子茶水。”
趙明軒衝窗外看了一眼, 心裡有點着急, 剛纔出來的時候菜還在鍋裡燉着沒好,陳良那右手還沒拆線, 肯定現在沒吃飯呢,“那什麼,季珩啊……”
“行啦,知道你歸心似箭,買完單趕緊走!”季珩看着趙明軒的背影搖頭, 喝完茶也拍拍屁股走了。
趙明軒打開門的時候, 客廳還維持着他離開時的樣子, 廚房裡的火應該已經關了, 陳良坐在沙發上, 聽見聲音回頭看他,然後又尷尬的把頭轉了回去。
趙明軒關上門, 在他旁邊坐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好。陳良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右手不知道怎麼沾上了水,繃帶溼了一片。趙明軒突然什麼也不想想了,直接把人拉進懷裡,緊緊的抱着。
“陳良”,趙明軒輕輕的喊他,嘴脣在他的脖頸上輕輕的吻着。陳良終於放鬆了下來,伸手回抱着趙明軒。
“他們不知道你好,我知道就行了。”趙明軒低聲的說,“以後別那麼小心翼翼的了,我看着心疼。”
陳良擡起頭,眼眶有點泛紅,趙明軒想過去親親他的眼睛,被陳良直接按到沙發靠背上吻了起來,陳良發狠的吻着,嘴脣硌破,舌尖發麻,趙明軒也沒吭一聲,只是任他吻着。漸漸的,吻變得溫柔起來,或許還有點辛酸在裡面。
嘴脣分開的時候,陳良的眼眶依然紅着,趙明軒舔了舔嘴脣上的血,“我沒你想的那麼好,但是你卻比我想象的要好。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剛纔回來的路上一直想,如果你身邊有這麼一個人,我肯定比你還要不安。”
“我以爲你不會在乎。”
陳良的聲音有些啞,趙明軒默默的拉過他的右手,給他換繃帶,“我不一定會說,但是我很在乎。”
雨過天晴,兩人都有點疲憊。睡覺的時候,陳良抓過趙明軒的手握在手裡,下巴抵在趙明軒的肩膀上也不吭聲,趙明軒略微回頭親了親他嘴脣,“睡不着?”
陳良拿鼻尖磨蹭着趙明軒的脖子,“明天陪我去拆線?”
趙明軒說:“好,拆完線,咱們吃頓好的。”
陳良笑道:“我怎麼總覺得你跟哄孩子似的。”
趙明軒說:“哪有你這麼難哄的孩子。”
陳良剛想還嘴,趙明軒說:“再難哄我也樂意。”
什麼也頂不過一句我樂意,現在的趙明軒,跟剛認識那會兒有些不太一樣,但陳良卻覺得自己陷的更深了。那時候他對趙明軒還不夠了解,覺得這個人什麼都好,後來一起生活,缺點漸漸的暴露出來,趙明軒現在的形象更接近於一個活生生的人,然而即使這樣,他也依然迷戀。
拆線對於陳良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同的是,上次拆線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而這次趙明軒就坐在旁邊。
趙明軒覺得自己的神經隨着醫生的手而一下一下的抽搐着,但是看看陳良,好像沒什麼太大的表情波動,應該也不是特別疼。
拆完線趙明軒兌現承諾,領着陳良去吃了一頓好的。菜做的很精緻,也很好吃,兩人吃的很開心。趙明軒喜歡看陳良吃東西的樣子,吃相雖然不像自己這麼細嚼慢嚥,但也不難看,而且每次吃到好吃的,都會很開心。
就算在高級飯店裡吃飯,趙明軒也改不了草根的習性。在他看來,夏天就是應該叼着冰棍睡着涼蓆吹着電扇。現在電扇已經被空調代替了,涼蓆也被亞麻代替了,但是冰棍還是得叼。兩人一人拿着根冰棍往家走,眼瞅着快到家了,王賀打電話過來。
趙明軒無奈的看了一眼陳良,“又是那小子。”
陳良說:“你還是接吧,萬一有什麼事兒呢。”
趙明軒按下接聽鍵,王賀那邊亂哄哄的,“趙老師,你居然接我電話了,你猜我現在在哪兒呢?”
趙明軒說:“我不知道你現在在哪兒,但是我正和陳良遛彎呢。”
王賀那邊呵呵樂了兩聲,“趙老師,你磕過藥沒?”
趙明軒心一沉,“你在哪兒呢?”
“你磕過沒有?”
“你他媽在哪兒呢?”
“趙老師,你這點最逗了,一着急就把那知識分子的外衣給脫了,光着膀子整個一流氓。”
“你到底在哪兒呢?”
王賀報了個地址,趙明軒說:“你給我在那兒等着,我到了要是發現你磕過一粒,有你好看的。”
王賀說:“怎麼着,你還想帶着小警察過來臨檢啊?”
趙明軒掛斷電話,忿忿的跟陳良說:“我要是有這麼個兒子,我非親手掐死他。”
陳良說:“怎麼啦?”
“那小子跟我說他要嗑藥。”
“那你可得過去看看”,陳良也挺緊張,“用不用我跟着你一起過去,我身上好歹還有一警官證。”
趙明軒說:“不用,我找着那小子我先踹他兩腳解解恨。”
趙明軒讓陳良先回家,自己直接打車過去。王賀給的地址是一個酒店,趙明軒找到房間敲了敲門,王賀把門打開,睡衣鬆鬆垮垮的系在身上,領口快開到肚臍了。身後的牀上一片凌亂,枕頭,被單一團糟。趙明軒四周看了一下,王賀說:“甭看啦,人早走了。”
趙明軒這纔想起來自己剛纔說的話,擡腿照着王賀的屁股就是兩腳,一點都沒留力,踹的王賀嗷嗷叫喚。
“小小年紀不學好,嗑藥,我靠!”趙明軒罵道,“藥呢?”
王賀從牀頭櫃上拿起一個小塑料袋,裡面有兩片小藥粒,“他說不會上癮的。”
趙明軒接過袋子直奔廁所,一刻也沒耽誤的倒進馬桶沖掉,“他說不會上癮,你上了這麼多年學,哪個老師不告訴你,毒品不能碰。再說這種東西純度不高,裡面不知道都摻了什麼,這玩意兒你也敢要,作死啊你!”
王賀脫力的坐在沙發上,“趙老師,要是哪天小警察說要離開你,你會去死麼?”
“我有病啊?”趙明軒皺着眉頭看着王賀,“誰離了誰活不了啊?你他媽別告訴我你被甩了,現在想作死自殺?”
王賀笑笑,“你看我這樣的,像是能爲別人自殺的人麼?”
趙明軒說:“我覺得也不能,那你這是幹嘛呢?”
王賀說:“趙老師,你真笨還是假笨?我不會爲別人去死,自然就是有人爲我去死了。”
趙明軒看着王賀似笑非笑的眉眼,沉默了一會兒問:“什麼時候的事兒?”
“大二的時候”,王賀點了根菸,“他跟你挺像的,都斯斯文文的,不過他比你表裡如一。”
“那爲什麼……”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爲什麼,他要是活過來,我第一個想問他的就是,‘至於麼?’我都忘了我們倆是爲什麼吵起來了,反正吵得很厲害,吵到我說乾脆分手吧。然後我就回學校,他怎麼打電話我也不接,怎麼來學校找我我也不見。後來有一天他給我發短信,說如果我要是再不見他,他就自殺。”王賀講到這兒,停了下來,自嘲的笑笑,“這條短信我根本沒當回事兒,也沒回。第二天,有人跟我說,他自殺了,躺在牀上自己把頸動脈割開了。噴得滿牆滿牀都是血。他們寢室的哥們當時正坐在下面聊天,聊着聊着突然發現上面躺着的人沒動靜了,然後就爬上梯子去看,結果嚇得話都不會說,最後看了一個月的心理醫生才恢復。沒人知道我們兩個的事,他同學還以爲他是馬上畢業了找不着工作才自殺的。”
趙明軒聽着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就像王賀說的,至於麼。雖然雙方都有過錯,但死者長已矣,內疚的只能是活着的王賀。
“過去就過去了,那哥們要是多活幾年,自己都會樂死。”趙明軒拍拍王賀肩膀,“人死不能復生,可是活人還得繼續活下去,不是麼?”
王賀扯動嘴角笑笑,“難得你心平氣和的跟我說一回話。”
趙明軒照着他肩膀給了他一拳,“你纔多大啊,難道一直這麼下去麼?”
王賀嘆了口氣,“本來我一直留着他給我的短信,可是前兩天手機丟了,什麼都沒了。我看見你的時候覺得你跟他很像,後來發現,一點都不一樣。”
趙明軒說:“根本就沒有一樣的人,認識到這點,你也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了。什麼歲數就有什麼歲數應該做的事情,明白麼?”
王賀無力的朝他笑道:“趙老師,你還沒回答我,如果小警察離開你,你會怎麼樣?”
趙明軒想了想說:“我會很難過,但是,該怎麼活還得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