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的工作時間變得不那麼規律了, 趙明軒對此有些不適應。這一點在陳良蹲點抓人的那幾天尤爲明顯,想想這樣的生活方式要持續下去,趙明軒就覺得有點不爽。可是不爽又能怎麼樣呢, 喝酒的時候跟季珩吐了吐苦水, 季珩說:“知道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麼?人本來在派出所呆得挺好的, 你非得把人整刑偵大隊去, 那是什麼地方?哪個案子的卷宗拿出來不是厚厚一沓。”
這頓酒得出最終結論是, 小片警已經不是當初的小片警了,但趙老師依然還是那個趙老師。
學校的生活不比刑偵隊那麼刺激,學生們都循規蹈矩, 至少對着他的時候都循規蹈矩。稍微刺激的新聞也不過就是哪個導師又和研究生勾搭上了。就在趙明軒覺得無聊至極的時候,評估團來了。
情侶在校園裡不敢拉手了, 在食堂裡不敢餵飯了, 在寢室樓下不敢吻別了。某天晚上, 確定陳良不回來吃飯後,趙明軒去食堂吃了一頓, 發現魚香肉絲裡真的有肉絲了,配菜諸如洋蔥胡蘿蔔之類的東西不再佔半壁江山了,打半份給的比以前一份都多,學生們又開始涌向食堂了。趙明軒嚼着食堂出品的獅子頭尋思,這幾天食堂得折多少本。
然後, 就在一切都欣欣向榮, 朗朗的晨讀聲飄滿校園的那天早上, 化學實驗室爆炸了。
學生們奔走相告, 一時間化學化工學院門前聚滿了不明真相的圍觀羣衆, 趙明軒知道的晚了點,到那兒的時候, 只剩下五六環的位置了。
礙於教師的身份,趙明軒也不好三八兮兮的問別人,只能支愣着耳朵仔細聽。
“那傻X,博導碩導這幾天都不做實驗,她一講師得瑟個什麼勁兒。”
“聽說兩間實驗室,二百來萬呢。”
“這邊讓實驗反應着,那邊鎖門出去吃飯,怎麼想的?”
“我還聽說虧得那兩瓶氮氣沒炸,這玩意兒要是炸了,別說實驗室了,整個樓連帶着這一片就全沒了。”
“我靠,那咱裝這麼多天這不白裝了麼?”
“對唄,我還指望畢業證上能有個211呢。”
趙明軒也挺鬱悶,畢竟不管裝也好,造假也罷,準備了這麼長時間,誰都不容易,這下徹底前功盡棄了。
這邊這鬱悶着呢,電話就嗡嗡響了起來,林凱開板就一句,“誒,我聽說你們學校實驗室爆炸了?”
趙明軒翻了個白眼,“大哥,你想心災樂禍不用這麼委婉。”
“你們學校太會趕時候了,什麼時候都不炸,趕評估團來的時候炸。”
“我也納悶呢,是不是風水不好啊?”
“你什麼時候開始信這玩意兒了?”
“剛纔。”
撂了電話,趙明軒擡頭看了眼燒得烏黑的實驗室,玻璃全震碎了,天下起了小雨,更襯得淒涼。
第九章
評估砸鍋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校園,趙明軒也有些鬱卒,回到家跟陳良大眼瞪小眼,陳良被看得受不了了,“那個,我們那案子有新進展了。”
“什麼進展?”
“在死者手機的通話記錄裡,找到了兩個可疑的公用電話,初步判斷,犯罪嫌疑人是拿這兩部公用電話來聯繫死者的,夠小心謹慎的了。”
“可是,這樣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掛的吧?”
“對啊,所以我們把案發那天這兩部公用電話的通話記錄全都查了一遍。”
“然後呢?”
“兩個電話加一起一共有一百二十多個撥打記錄,挨個排查之後,除了打給死者的兩通之外,還發現了一個可疑的手機號。”
“嗯.。”
“可是這個手機號是拿□□辦的,人就不好找啦。”
“然後呢?”
陳良停了下來,撓了撓腦袋,“聽我講是不是特沒勁?其實挺有意思的,但是我一講就乾巴巴的。”
趙明軒笑笑說:“沒有,你講得挺有意思,但是我這兒有件更有意思的事兒。”
“什麼?”
“你母校申請211的計劃再次落空,原因是今早七時許,化學實驗室爆炸。”
“啊?”陳良難以置信的看着趙明軒,“不是,怎麼趕這時候炸啊?”
趙明軒聳聳肩,“這點大家都很費解,這樣,趁評估團還沒走,明兒晚上,你跟我去食堂吃得了。”
“好啊”,陳良點頭答應,“我好長時間沒上食堂吃過飯了,但是爲什麼要趁評估團沒走的時候去?”
“讓你看看什麼叫打腫臉充胖子,什麼叫打落了門牙往肚子裡咽。”
“不是吧?”陳良咧嘴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呢?”
“我搜搜網上有沒有相關新聞。”
“搜?”
“對呀,你怎麼了?”
“對哈,咱可以搜啊!”陳良一拍腦門,把趙明軒拉到一邊,自己坐到了電腦前,在搜索引擎裡輸入了困擾了他一天的手機號。
這個用□□辦的手機號很讓人頭疼,但是這條線又不能放棄,因爲這個手機號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另一名嫌疑人。陳良運用搜索引擎找到的幾條信息讓衆人眼前一亮,信息中比較顯眼的是一條出租信息和一條求租信息。經過調查,出租信息中所留的姓名是真實姓名,而此人的住所地,就在死者住所地的鄰縣。
深入調查後得知,此人沒有固定工作,終日遊手好閒,而且嗜賭成性,經常與同縣另一個男青年廝混在一起,到處賭博。
案子查到這裡,兩名嫌疑人已經浮出水面。接下來的調查變得容易了很多,這兩個人都與死者有債務上的關係,並且其中一人有一筆五萬元債務已經到期。到期不還錢,死者幾番催促,一人便起了殺機。聯繫到另一同樣沒有償還能力的嫌疑人,一起約死者出來,將其殺害。這與警方最初的想法不同,原以爲死者的錢包手機等貴重物品沒有丟失,應該是件與財產沒有關係的案子,可是誰知道到頭來還是爲財。
案件告破,陳良回家洗了個澡,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趙明軒在食堂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人,打電話也不接,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好在趙明軒也不是什麼執着的主兒,等餓了,就自己吃了。回到家,看見陳良在牀上呼呼大睡,看樣子是累的很慘。趙明軒氣也氣不起來,把臥室房門一關,自己該幹嘛幹嘛去了。
陳良睡到半夜一下醒了,忽的就想起來昨天自己好像答應了趙明軒要一起去食堂吃飯。一轉頭,趙明軒正側躺着睡在他旁邊,眉頭微皺。小區里路燈的光透過窗簾照進來,陳良藉着光亮仔細的看着趙明軒,眼角和嘴角已經有了幾道細紋,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經常笑的原因。
陳良湊過去親了親他微皺着的眉頭,然後把胳膊搭在趙明軒的腰上輕輕摟着他。他喜歡以這樣的姿勢入睡,好像懷裡的這個人永遠不會離開一樣。
陳良隔天早上就向趙明軒鄭重道歉,趙明軒說:“得了,得了,看你睡得跟死豬似的就知道你累成什麼樣了。”
陳良嘿嘿笑,“要不今天咱倆去吧,我今天串休。”
趙明軒說:“行啊,你中午過來,還是晚上過來?”
陳良想了想說:“晚上吧,還能多吃一會兒。”
陳良這一個白天呆得一點都不消停,擦乾淨地板和玻璃,洗了好幾件衣服,還刷了兩雙運動鞋。饒是陳良這樣身體素質不錯的,這一通折騰下來,也有點累。躺在沙發上歇了一會兒,才換衣服出去見趙明軒。
回到闊別已久的校園,陳良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身邊走過的大多都是比自己稚嫩的面孔,他們討論着諸如學生會,社團這種自己已經玩過的東西,說着有些矯情的話。
不是飯口時間,食堂裡的人很少。菜基本上都是剛做出來,還冒着熱氣。趙明軒來得早,挑了個靠邊的位置。陳良一眼就看見了,快步走過去,“來多長時間了?”
“不到五分鐘,剛下課。”趙明軒從包裡掏出幾本書撂在桌子上佔座,“走吧,想吃什麼,我跟你說,就咱食堂現在給的分量,你就算打一份扔半份都合適。”
陳良無語的看着趙明軒的背影,你說他摳吧,該花錢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你說他對錢看得開吧,中個五塊錢都能樂半天。矛盾是矛盾了點,但是陳良還是挺喜歡趙明軒小市民的這一面的,大概是因爲他自己也有這樣的一面,畢竟直到現在,他錢賺得也不多,都需要節制着花銷。
雖說食堂是折本在賣,但兩人也沒打太多的東西。打一份扔半份畢竟只是嘴上說說,往上數三輩都是農民,浪費糧食指定要有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