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糾結萬分,此時該衝出去阻止這場殺戮,還是很沒骨氣的遁走時,不遠處傳來憤怒地喊聲。
“她在那,快抓住她!”
這道像驢啼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吼的,實在是太沒水準,太沒教養了。
曇蘿二話不說,邁着兩條小細腿一溜風的趕緊開溜。前方有未央宮的精英殺手如狼似虎,後方有秦王的兵馬攔路圍堵。簡直就是插翅難飛!
官道上跑掉正歡的幾輛馬車經過面前,其中一輛看上去頗顯考究的馬車被人揭開簾幔,黑暗處,似乎有人在查看這邊。
就是你了,誰叫你沉不住氣偏要這麼好奇。曇蘿飛身躍起,在兩路人馬廝殺的混亂中靈活穿梭,猶如青鳥般竄入那捲揭開的馬車窗內,隨即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準確地說,應該是撞向某個陌生男子的胸膛。
馬車內的男子一雙波瀾不驚的瞳眸閃爍不停,菱脣緊抿,眸底的狠厲轉瞬而逝。
翟影此時正躺在車內軟椅上,身前趴着一位來歷不明的女子。外面發生的混亂他剛纔看得清清楚楚,雖不知這位女子與那兩批人馬是何關係,不過,此人絕對留不得!
他擡起右掌,袖口處露出一把冷若秋霜的刀刃,悄然逼向對方的後頸。
恰在此時,那女人突然動了,從他胸前擡起小臉,用詫異地眼神打量翟影。
沒有驚慌失措,沒有含羞嬌柔,那張水潤櫻脣只是盈盈一笑,枉他閱盡天下花容月貌,也不及這女人半絲分毫。
容姿玉色,笑比褒姒,豔絕天下,舉世無雙。
翟影欲襲的手頓在半空,脣角勾起微不可查的笑意,輕輕擁住從天而降的絕色美人,略顯玩味地看她。
曇蘿瞅着被她壓在下面的男子,這是張清秀平凡的臉,唯有那星目低擷,燦若辰星,讓人見之難以忘懷。
男子脣角微彎,笑意不達眼底,脣畔輕啓,慢悠悠地說道:“姑娘,你這是要急着投懷送抱嗎?”
曇蘿一記眼刀射去,平日裡只有她調戲別人,何曾被人調戲過,更何況,對方還是位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冒出的陌生男人。
“姑娘,你是想隨我一道回京?”翟影看似癡癡地盯着少女,笑容溫潤,猶如春風拂面。
“噓,別說話!”曇蘿倏然捂住男子的口鼻,豎耳傾聽外面的聲響。
翟影不動聲色地藏起袖口露出的霜刃,手臂滑落,鬆開胸前趴着的少女。
曇蘿屏氣凝神,瑩瑩閃爍的杏眼被長睫遮掩,蔥白玉指點落在男子脣上,手心處是對方溫熱的呼吸。兩人保持着這個曖昧姿勢,僵直不動。她輕咬櫻脣,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如芒在背。
急駛中的馬車陡然停住,外面隨之傳來嘈雜的聲響。
“這車裡是何人?”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邊,透着冷漠無情,砭骨森寒。
“這車內是我家公子,大人,您這是要......”車伕被眼前的架勢嚇住,結結巴巴地答道。
“閃開!”
男子沉聲喝起,隨即揭開簾幔看向車內。
軟椅上斜斜靠着一名貌不出奇的平凡男子,見有人強行闖入進來,他撐着身子坐起,眼底驚慌不平,看向面前氣度華貴非凡的秦王宏逸。
“這位大人是?”翟影聲音沙啞,忐忑不安。
宏逸陰鷙的眼神掃視車內,最後停留在軟椅下方。
“這下面是什麼?”宏逸走近,手中緊握着一柄寒芒長劍。
“這軟椅下不過是草民的隨身雜物,敢問有何不妥?”翟影氣息紊亂,雙腳不由自主地擋住宏逸審視的視線。
宏逸眼神一稟,手中長劍冷不防地就朝軟椅下刺去。
“大人,您這是要作甚?”
翟影連忙跳下,躲閃到車內偏角,神情狼狽。
冷刃毫不留情地刺入,抽出。宏逸擡眸看向手中的長劍,並無血光。
他掀開蓋在軟塌上的綢布,暗處是一隻巨大的木箱。
“這箱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宏逸斜倪身後的男子。
“這,這些不過是草民的隨身雜物......”翟影被對方冷冽的目光嚇住,緊縮在馬車內壁。
“開箱!”
“可這些雜物怎能污了大人的眼。”
“本王不想說第二遍!”
翟影冷汗涔涔,驚訝看他,這男人竟然是皇子?
“還愣着幹嘛,開箱!”
“是,是,殿下,草民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殿下贖罪。”翟影匆匆走向軟塌,將下面的木箱拖了出來。
紅木箱沉重,翟影顫抖地打開箱蓋,內面整齊疊放着男子的衣物和書卷。
“這些都是草民上京趕考的隨身物品,可有不妥之處?”翟影低眉順目地輕聲問道。
宏逸將長劍刺入箱內,隨意翻查,確實沒有可疑之處。
“你在車內可有見到一名女子?”宏逸關上木箱,起身看他。
“這裡只有草民一人,未曾見過任何女子啊!”翟影皺起眉梢,茫然不知所措。
“本王知道了,這裡沒你的事了!”宏逸抿脣走出馬車,四周被大批兵馬重重包圍,“這裡沒有,去到別處搜,掘地三尺都要將她找出來!”
“是!”
不遠處,魔魅一襲黑衣站在樹梢,下方的舉動盡收眼底。他擡起手腕,將指間佩戴的那枚戒指放在脣邊,血玉戒指上傳出夜梟般的啼聲。
幾名黑衣蒙面人隨即出現身後,垂眸不敢看他。
“跟緊秦王那批人馬,務必在他們之前將人截住!”
“屬下聽命!”
魔魅深沉的冷眸停滯在宏逸身上,眼底帶着些許探究,他調用軍隊捉拿那女子到底有何企圖?
不過,捉住她,未央宮勢在必得!
馬車內,待秦王那批人馬撤退後,木質車底發出沉悶的聲響,一扇肉眼難尋的暗門被人推開,少女身手敏捷地竄了出來。
“兄弟,剛纔多謝了啊,不過你也挺擅僞裝的。”曇蘿坐在地上,嘖嘖稱奇。
翟影握緊手心,不復剛纔的唯唯諾諾,平凡無奇的臉上笑得溫潤無害,如沐春風。脣邊綻開一抹梨花笑容,好整以暇地看她。
“這麼說來,姑娘是發現什麼了嗎?”翟影聲音清淺如月光灑落,上挑的眼眸微微眯起。
“發現你膽子好小啊。”曇蘿捂嘴笑道,“明明怕得要死還強裝鎮定,剛纔你是不是真怕那男人劈了你?”
翟影將手背在身後,收斂笑容,露出疑惑不解地神色:“在下看姑娘長得如花似玉,又怎會招惹到剛纔那位殿下?”
曇蘿剛想回話,卻又轉眸一想,這男人不過是上京趕考的文弱書生,看上去也是手無縛雞之力。她入世是要造福蒼生,而不是作威作福惑亂天下的,自己已經憑空招惹來黑白兩道全國通緝,不能再將此人牽扯進去。
“其實那個男人我也不認識,或許他是認錯人了。”嗯,就這樣解釋。
翟影聞言,一副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表情看着少女。
曇蘿瞪眼,一副你愛信不信不關我事的表情回視對方。
“既然是場誤會,不知姑娘接下來打算去哪?”翟影打破沉默。
“實不相瞞,本姑娘乃是闖蕩江湖的一名俠女,天大地大總有我容身之處。”
“這麼說來,你不知道接下來該要去哪?”
曇蘿掩住心底的失落,她作爲魂體時在人間飄蕩了多久,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了。
“你們不是要去長安嗎,捎我一程吧!”
“能幫姑娘是在下的榮幸。”
“那先謝過了,在下曇蘿,還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翟影。”
“翟影?”曇蘿摸摸鼻子,“這名字聽着倒繞口。”
“姑娘的名字也甚是奇特,曇花一現的曇爲姓,在下自認爲見多識廣也未曾聽聞。”翟影甚是隨和地笑道。
曇蘿自然不敢說她是從優曇婆羅的名上胡掐而來,訕訕笑了幾聲。
馬車在官道上疾奔,翟影果然是飽讀詩書的才子,舉手投足皆顯文雅書生卷氣,高談闊論,侃侃而談。
“曇蘿姑娘不愧是行走天下的女俠,古往今來的民間趣事,瞭解甚多。”翟影毫不吝嗇地誇讚。
“謬讚謬讚,影子兄乃當今驚世才子,孔子曰,老子曰,那是說得不亦說乎。”曇蘿掩面說道,她心虛啊,她所說的那些不過是自己作爲魂體時飄蕩天地間的見聞,而翟影說的那些,她壓根就不懂。
“不知姑娘祖籍何處,家中又有何人?”翟影冷不防問道。
曇蘿微怔,擡眸看他。通常男子這樣問一位女人,無非是想娶回家抱媳婦。
“姑娘不要介意,在下這麼問,不過是奇怪你作爲女人,家中人怎會放心讓你獨自闖蕩江湖。”
曇蘿聞言,眼眶頓時溼潤,眸中的眼淚將掉不掉。
“影子兄有所不知,我自幼無父無母,浪跡天涯,後來被洛陽城的一戶人家收養有了落腳之處,還有位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誰料那戶人家的小姐對我郎君有了非分之想,屢次陷我於危難當中,這次又收買殺手追殺,所以我便逃了出來......”
“姑娘的身世實在是太坎坷了。”翟影面露哀嘆之色。
還有你更想不到的坎坷,本姑娘現在可是全國通緝,黑白兩道追殺,人能混成我這樣也是門學問。曇蘿默默地悲憤握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