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鄭嫂的介紹,朱代東就覺得有不少疑點,他對焦遂的治安還是很有信心的,而市委市政府對公安局也沒有提出什麼罰款指標,大過年的,只要不是打架鬥毆,公安局一般是不會出警的。況且現在焦遂公安局跟人民羣衆的關係很融洽,如果真的有這種事,馬上就會有人舉報的。
“那張罰單在身上嗎?”朱代東問。
“在的。”鄭嫂只是想等朱代東一回來,向他借到錢,馬上就去交罰款,罰單自然是要帶在身上的。
“怎麼是白條?”朱代東接過來一看,這不是公安局出具的正規罰單,而且上面也沒有蓋具任何章印,他心裡更加疑惑了。
“這是警察親手交給我的。”鄭嫂哪裡分得清真假罰單,她只是看到對方穿着一身警服,心裡頓時就緊張萬分。
“錢交到哪裡?”朱代東問,他現在已經敢肯定,這些警察有問題。他沒想到公安局經過內部整頓之後,竟然還會有害羣之馬。這些人爲了一己私慾,破壞的卻是整個公安機關的形象,以後想要挽回影響,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解放路的天地賓館二零一。”鄭嫂對這個地址倒記得很清楚。
“這件是前天晚上發生的,你們沒交錢,對方就沒催?”朱代東問。
“當時我就給了警察三千元,他告訴我,剩下的七千三天之內必須交齊,否則高華就要移交到看守所。一進看守所,他這輩子就算是毀了啊。”鄭嫂哭天抹淚的說道。
“鄭嫂,你不要着急,我馬上給你錢,現在你就可以去把章高華領回去。”朱代東轉身上樓。拿了一萬元給鄭嫂。
看到鄭嫂感激涕零的告辭之後,朱代東給陽署光打了個電話,把章高華的情況告訴了他。有地址、有受害人,他相信陽署光很快就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再說鄭嫂,拿到錢之後,就匆匆忙忙趕往天地賓館。看到她是孤身一人。而且還帶着錢,裡面的人很快就讓她進去了。看到章高華萎靡不振的躲在牆角,她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
“高華,你還好嗎?”鄭嫂哭哭啼啼,一臉關切的問。
“媽,我沒事,錢帶來了嗎?”章高華問,這兩天的經歷他一輩子也忘不掉,在賓館裡的這兩天。每天沒吃沒喝,而且還受盡了侮辱,這些警察根本就不把他當人看。
“帶來了,帶來了。”鄭嫂連忙把錢拿出來。
原本屋裡穿着警察的兩人對他們母子是冷眼旁觀,但一看到錢,身子馬上就像是被電流一樣,眼中閃過一絲紅色。其中一人甚至急不可耐的,一把就奪過鄭嫂手中的錢。
“這是一萬。你得還我三千。”鄭嫂急忙說道,一萬元對她一家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可爲了救兒子,她什麼也顧不上了。
“那三千是滯納金,如果你今天還不來,明天就要再多一千了。”其中一個“警察”冷笑着說。
“一天一千的滯納金?你們這是搶錢!”鄭嫂一下子急了,三千塊錢她得幹三個月。
“你們還走不走?”另外一名“警察”冷聲說道。這次他們抓了七個人。其他人都交了“罰款”,只剩下這麼一個,現在所有錢都收到了,應該是走人的時候了。
“砰砰砰”
門口突然傳來急驟的敲門聲,裡面的三名“警察”臉色一變。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房門被人一腳踹開,衝進來大批警察。
“我們是公安局的,統統趴下!”
“同志,我們是市局,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裡面的“警察”強自鎮定,勉強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問道。
“放屁!我們就是市局的,把證件、身份證都拿出來。”
李鬼碰到了李逵,這下玩笑開大了。來的警察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八處的,個個眼神犀利,這些人的假證件,一眼就被看穿。所有人都被帶回局裡,在人證物證面前,一審訊,馬上就撂了。
這幾個人都是焦遂的小混混,焦遂的治安一天比一天好,他們這些人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難過。他們從外地買來假警服、假證件,在年前其實就已經做了好幾起。只不過因爲行事隱秘,被敲詐的人事後都沒有聲張。這更加助漲了他們的氣焰,在年後又連着做了幾起,這次如果不是鄭嫂借錢借到朱代東頭上,恐怕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纔會破案。
“朱書記,對這件案子,你還有什麼指示?”陽署光把案件的偵破過程向朱代東詳細彙報之後,看了看朱代東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
“焦遂發生這樣的案子,我很震驚。”朱代東緩緩的說道,當他知道這樣的案子竟然發生了好幾起之後,非常憤怒。如果焦遂公安局以前沒有幹過這樣的事,這些人會有樣學樣嗎?而且他們能屢次得手,也跟那些受害者是非不分有關。而且讓他最惱火的是,受害者裡面竟然還有兩個外地人,人家年前來焦遂遊玩,結果落入他們的圈套。這可是影響到焦遂的形象了,如果以後再發生這樣的案子,他這個市委書記都沒臉見人啊。
“朱書記,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我檢討。”陽署光說道,原本他對焦遂的治安環境也很滿意,但這件案子發生之後,他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對焦遂的治安環境,他還是過於樂觀。
“做工作,一定要做好提前量,作爲公安局的工作,我覺得並不是破案率有多高,發案率有多低,防患於未然纔是應該追求的目標。”朱代東說道,只有讓人不敢犯罪、不想犯罪、不能犯罪,公安局的工作纔算有了成效。僅僅做好一個暴力執法機構的本職工作,那是遠遠不夠的。
“請朱書記放心,回去之後,我就拿出方案,一定會杜絕類似案子再次發生。同樣,對所有受害者的罰款,都會一一退還。至於去年那兩名外地人的罰款,由我親自送過去,並向他們表示最誠摯的歉意。”陽署光誠懇的說道。
“作爲焦遂的市委書記,我也覺得很愧疚啊。”朱代東嘆了口氣,說道。新年剛過,就碰到這樣的事情,讓他的心情很糟糕。
第二天一早,鄭嫂帶着她兒子章高華來了朱代東家裡。朱代東在樓上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後來聽他跟鄭嫂的對話,才知道是鄭嫂的兒子。朱代東既然已經來了,鄭嫂自然就要來履行職責。這次之所以把章高華也帶來,主要是想向朱代東表示感謝。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的一萬元能拿回來,完全是因爲朱代東,但對朱代東能借她錢,還是心存激動的。
“媽,我還是回去算了。”章高華長相清秀,瘦高,臉上的稚氣還沒有完全消褪,臉上有些桀驁不馴?。而且男人的自尊,讓他感覺很難堪。
“等會朱先生下來,你跟他道過謝之後再回去吧。”鄭嫂慈祥的目光落在兒子身上,微笑着說道。不管怎麼說,他們母子都要感謝朱代東,這是做人最起碼的禮節。
“你一個人去感謝就可以了嘛,再說了,我是公安局的人救出來的。”章高華不滿的說。就算這個朱先生沒借錢給媽媽,自己也會被救。而且母親在這裡只是當保姆,本來這職業就有些低三下四,他出現在這裡,很自然就想到了電視劇裡的包衣奴才。
“瞎說!”鄭嫂嗔惱的看了兒子一眼,不滿的說道。
“鄭嫂,你來了。”朱代東走下樓,朝着廚房門口說道。
“朱先生,你起牀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我馬上端出來。”鄭嫂聽到朱代東的聲音,馬上從廚房出來,一臉笑容的說道。兒子平安回來,她心裡的石頭落了地,整個人也有了精神。
“好,這就是你兒子吧?”朱代東已經看到了章高華,微笑着說道。
“高華,快叫朱先生。”鄭嫂一拉章高華的衣袖,輕聲說道。
“你好,朱先生,謝謝你昨天借錢給我媽。”章高華拗不過母親,看到朱代東炯炯有神的目光,他低着頭,輕聲說道。
“這沒什麼,只要人回來就好。你們還沒吃早餐吧,一起吧。”朱代東微笑着說。
“朱先生,不用了。昨天晚上我去贖人的時候,公安局的人來了,原來那幾個人是騙子,根本就是假警察。所以這錢也沒用上,但還是謝謝朱先生了。”鄭嫂把早就準備好的那一萬元放到餐桌上,感激的說道。
“哦,是假警察?小章,那些假警察沒把你怎麼着吧?”朱代東看到章高華臉上好像還有些淤青,關心的問。
“已經沒什麼事了,媽,我想先回去了。”章高華在朱代東的目光下,感覺自己無所遁形。而且對方身上好像有股氣勢,壓得他快透不過氣來了。
“鄭嫂,中午我不回來吃飯,你陪着小章一起回去吧。”朱代東看章高華急着想走,很體貼的說道。
“朱先生,我還是等你吃完再走吧。”鄭嫂卻不想馬上離開,雖然她心裡也很想陪着兒子回去,但自己還是有職業操守的。
“那好吧。”朱代東看了章高華一眼,微微頜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