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的那天，我又再請了一天假，跟江嘉唯，左琳琳，左皓軒，還夏雲，5個人在手術室外面等候。空氣很壓抑，人的心情更壓抑。醫院這個地方不適應小屁孩，因此我麻煩程一鳴，讓他幫忙帶小帥和寧南這兩個小屁孩。
程一鳴一口答應了下來。
小帥和寧南在這兒住了好幾天，程一鳴跟他們混熟了。原本我以爲程一鳴會煩他們，不想不但沒有煩，還挺喜歡他們。
不過我還不不大放心：“程一鳴，你一個大男人，又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小帥和寧南雖然很乖很懂事，到底是四五歲的小屁孩，不鬧則可，一鬧起來很令人崩潰。如果搞不掂他們，你給我打電話好了，要不你把他們送到醫院來也行。”
程一鳴看了我一眼：“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說：“這與能力無關。一個長袖善舞把事業搞得風生水起的成功男人，並不一定是個帶小屁孩的高手。”
程一鳴一笑：“那你就看着好了，我是不是兩樣併兼。”
他帶小帥和寧南去動物園，看各種動物，又再帶他們去了兒童遊樂場，玩各樣遊戲，未了，帶他們去肯德基大吃一頓。
我在醫院留醫部B幢十二樓的手術室外面等候着，一邊拿手機刷微信，看到程一鳴在朋友圈發的照片，照片中小帥和寧南兩個小屁孩興奮得像什麼似的，張開大嘴巴開心地笑着，玩得不亦樂乎。
我放心了。
事實證明，一個長袖善舞把事業搞得風生水起的成功男人，也會是帶小屁孩的高手。我想，程一鳴，他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在手術室外面等候，那壓抑氣氛真令人受不了。
實在坐不下去，我到周圍溜達。
不知不覺，無意之中就溜達十一層的婦產科。婦產科的風景線很獨特，走廊裡到處都是挺着大肚子走來走去的準媽媽們，皺着眉，挪着企鵝般的步子，表情凝重或緊張，體型臃腫得完全走樣。
有個年齡還要比我年輕的女子，在“吭哧吭哧”地嚎啕大叫，痛哭流涕呼天搶地：“我不要活了，痛死了，大夫，我實在是受不了，能不能給我剖腹產去啊？”
旁邊那個女子受到感染，也跟着哭哭啼啼：“哎喲，疼死了我了，大夫，我不生了我也要剖腹產去！”
既偉大，又痛不欲生的樣子。
白衣天使剛巧路過，聽得不耐煩，跑了過去高聲地趾高氣揚地訓斥着她們：“什麼剖腹產？我告訴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女人總得過這一關，都跟你們這樣一疼就剖腹產去那還了得？”
我怔怔地看着，生孩子，真的有這麼痛嗎？
如果真的有這麼痛，爲什麼天下所有的女人，從普通的平民百姓到高高在上的女皇，都喜歡搶着來受這個罪？還心甘情願，以此爲自豪？
是不是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老媽。
她生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痛？那一年，她二十歲出頭沒多久，因爲是未婚先孕，不敢告訴家人。生我的時候，那個叫鄧浩然的男人又不在她身邊，無親無戚，沒有人陪伴，她是不是很苦？她是如何捱過來的？
這樣一想，我對鄧浩然的恨又增了幾分。
此時婦產科裡，有人把孩子生了出來。孩子用了一張小小的被子包裹着，由白衣天使抱從手術室抱了出來，遞給了正在焦急地在產房門前來回走動且又望穿秋水的親朋好友們，他們圍了過去參觀着那小小的嬰兒，像參觀一件罕有的物品一樣。
其中一個老太太伸頭，瞟了一眼，就撇撇嘴，不屑：“這是一個賠錢的貨。”老太太大概是老糊塗了，有點二百五，她忘記了她自己也是屬於“賠錢的貨”這行列的人士，是那種拿了尺子滿街走，不量自己量別人的弱智貨色。
按照現在的網絡流行語，是腦殘。
大概她希望，男孫多多益善，最好組成一支足球隊，衝出亞洲，走向世界。
也有女人肚子爭氣，生的孩子出不是“賠錢的貨”。不過那邊貌似對不是“賠錢的貨”的孩子也不是很滿意，那個白頭蒼蒼的老太婆，很有慈禧太后架勢，眼睛一瞪，猛地對從白衣天使手中接過孩子的新爸爸大喝了一聲：“把孩子給我瞧瞧。”
孩子到了她手中，便如案板上的肉。
老太婆都七老八十了，還這麼色，而且是特級色的那種，伸了鹹豬手，不停地擺弄着那個小嬰兒身上那個把兒，還睜大了眼睛，前看看，後看看，左看看，右看看，來來回回把他用那個把兒看了個N遍。
最後，色狼老太婆煞有介事地預言：“這小子把長蛋黑，估計長大後會是個不太顧家的花槍！”想不到這色狼老太婆，說話居然這麼搞笑。
我忍不住，前仰後合地大笑了起來。
那老太婆，雖然老態龍鍾了，但人老身體其它零件還不老，順風耳外加千里眼得很，聽到我的笑聲，遠遠的，便眼光犀利地橫掃過來。
我不想惹事上身，連忙伸伸舌頭，一溜乎跑了。
回到十二層的手術室。
沒過多久，老太太手術終於結束了。
手術很成功，肌瘤是良性。老太太排氣後可以進食半流質了。醫生醫生吩咐，術後兩天，要吃些清淡易消化食物，不要吃過甜，油膩，易脹氣的食物。於是江嘉唯熬了白粥，吹涼，坐在牀口，一點點的，將粥水送到了老太太的嘴裡。
術後的老太太更瘦，像秋風中最後的一片葉子，抖索，乾枯，卻又頑強。
那段日子，江嘉唯天天在醫院陪老太太，給她倒屎倒尿，爲她洗臉擦身子，陪了說話她解悶兒，還扮了舞臺上的小丑，逗她開心。
又再過兩天，老太太可以下牀活動了，於是左皓軒和夏雲帶寧南迴小縣城去了。左皓軒腳不方便，夏雲又大腹便便，既然老太太手術成功了，用不着那麼多人照顧。再說了，家裡的茶葉店也得開門做生意。
總得要掙錢吃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