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痛苦把唐凱從夢中驚醒,豆大的汗珠滴落,打溼了厚重的被子,潮溼的氣息盈溢,充滿了整個屋子。
他的身體依舊在顫抖,那痛苦的感覺在刺激着身體,幾乎讓他發瘋。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卻仿若剛剛纔發生。
“爲什麼!我好不甘心!”
那一幕不斷浮現在眼前,摯友被扒皮煉骨而死,血肉模糊的屍體,慘白外翻的骨頭,殷紅的血漬浸透了土地,完全失去了人形,慘烈的怒吼依舊在他的心底迴盪,悲號聲刻進了他的靈魂。
憤怒!哀痛!仇恨!
這火焰彷彿要吞噬唐凱的理智,在灼燒他的靈魂。他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起來,體內的疼痛在警告他,莫要輕舉妄動。
“冷靜...冷靜...”
唐凱調整着呼吸,安慰着自己。他也是受害者,被處以極刑,那堪比萬刀加身的痛苦,勝似烈火炙烤的灼痛,如同鐵釘入肉的滋味,銘刻在他的靈魂當中,難以忘卻。
“等着,這個債,早晚有一天,我要向你們討回來!”
***
清晨到來,清新的空氣流轉,沁人心脾。
唐凱推開房門,緩步走了出來。又是新的一天,充滿了希望。拎起門前的一柄大斧頭,與瘦弱的身軀完全不成比例。倒拖着巨斧,向後山走去,那裡是他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修煉的地方。
“唐凱,今天趕緊抓緊時間完活,老子還等着去怡紅樓逍遙自在,你若是拖慢了工時,讓我那小情人等得急了,老子抽爛你的屁股!”一個惡狠狠地聲音響起,如同破鑼嗓子一般,“咣咣”直響。
“是是是,小的哪敢讓大人久等,一定會提前完成任務!”他點頭哈腰,笑嘻嘻地迴應,眼眸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唐凱,十五歲,是平玉城修士大家族王家的一個低級奴僕,每天干着繁重的體力活,拿着微薄的薪水,受着非人的待遇,被拴在這座巨大的宅院裡,難以走脫。
“大人”聽着唐凱的恭維,非常滿意。“嗯,你最近表現着實不錯,快去吧,別讓老子抽你。”
他叫王力,只是一個低級奴僕的管事而已,煉體境初期的修爲,是等級最低的武者。平常,也只能在唐凱這一干奴僕中找些自尊。
幾年前,王家發生過一次暴亂,這個平玉城中屈指可數的修士大家族,被一羣武者打得七零八落,鬧得天翻地覆,大本營差點被連根拔起,險些栽個大跟頭。
外出參加盛會的長老們,接到通知以後,火速趕了回來,看着滿地狼藉的院子,幾乎吐血,隨後他們狂暴了,以駭人聽聞的手段血洗了這些奴僕,以最殘忍的方式把他們**,震驚全城。這爲他們挽回了一些顏面,不至於淪爲平玉城茶餘飯後的笑料。
也正是這場暴亂,爲唐凱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他的摯友乃是暴亂領頭的幾個人物之一,煉體境後期的實力,十分強大。但是,他們確實全軍覆沒,無一倖存。
唐凱想要追隨他,卻被他以實力太低爲由,令人帶到了其他地方,保護了起來。他不想讓唐凱受到牽連,但是最後,他們全軍覆沒,被修士以功法輕鬆擊潰。
隨之而來的是王家慘無人道的血洗,即使沒有參與暴亂的奴隸,也被殘酷的折磨,被百般鞭撻,廢除武力。唐凱亦未能躲過毒手。
修士,其代表特徵就是擁有靈元,以靈元的渾厚程度,來劃分修士的檔次。武者是最低層次的修士,本身並不具備任何靈元。
所以作爲武者,即使武力再強大,也抵不過修士的靈元和功法,他們大鬧一通,最終依然是慘淡收場,領頭者被活活煉死,扒皮煉骨,十分悽慘,其他人則是被廢掉全身功力,抽髓煉血,生不如死。
天初大陸乃是一片無窮大的大陸,其範圍不知凡幾。這個世界,以修士爲主,全民皆武,都在進行着修煉。所有的修士,都要經歷武者這一關,也就是煉體境。可以說,武者乃是修士的基礎。
實力爲尊的世界,戰鬥自然無可避免,因此天初大陸衍生出了無數的修練套路,分爲兩種,心法和功法。心法,只有擁有了靈元的修士才能修煉;功法,也就是戰鬥用的招式,亦需要靈元來流轉釋放。有一部分低級的功法,或者說武技,則是專門給煉體境武者準備的。
在修士的世界中,一切都以武力爲尊,沒有靈元的普通人,是最底層的人,只能淪爲被蹂躪的對象,因此他們想要強大,想要擁有足夠的實力。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成爲修士,天賦、機緣缺一不可,佼佼者脫穎而出,其他人,則永遠不能翻身,隨時面臨欺侮和壓迫。
由於遭受過折磨,所以唐凱的身體並不健康,皮膚黃中帶黑,身軀瘦弱,皮包骨頭,一指頭能戳穿一般,甚至粉碎。頭髮乾硬而散亂,有無數分叉,明顯的營養不良,但是眼眸依然炯炯有神,充斥着對未來的希望,充斥着仇恨的火焰。
王家的後山擁有廣袤的森林,爲王家提供着建築的材料,以及柴火。唐凱脫下充滿汗臭的衣服,掛在一旁,拎着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斧頭,對準樹根,猛地砍了下去,帶起“呼呼”風聲,轟然對撞,木屑紛飛,枝幹搖晃。這一斧子,力道生猛,快準狠,非常犀利。
一顆接一顆大樹緩緩倒下,唐凱的以極快的速度完成着工作,這是修行,必須全力以赴,認真對待。
一個時辰過後,唐凱攢夠了數量,緩緩收工,平復了暴躁的肌肉,調整好了呼吸,將木材捆好,掂量了一下,足有三百斤重,這個重量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雖然他以前只是個武者,但是因爲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他也擁有過靈氣,儲存在經脈當中,被王家長老以暴力的手段抽了出來,給經脈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幸運的是,那長老手下留了情,並沒有斬斷他的經脈,否則他這一生,都將再沒有修煉的可能。
“集合!”如同破鑼嗓子的聲音驀然從王家奴僕大院中升起,那個四肢不協調、頭腦像灌水一樣的低級奴僕管事又要訓話了。
唐凱以最快的速度,揹着木材從後山衝到了院子中,直到離得近了以後才放緩步伐,做出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畢竟三百斤木材不是一個小數目,即使以王力的本事,背起來都略嫌費勁,何況早就已經“被廢”的唐凱。
他搖搖晃晃,步伐不穩,歪歪斜斜的走到一旁,將沉重的木材扔到地上,發出巨響,濺起了漫天塵土,嗆得其他人直咳嗽。
王力大怒,甩着一條足有三指寬的皮帶,“啪啪”作響,高聲罵道:“混賬東西,你他麼不能輕點放啊,是不是找抽?”
唐凱裝出一副小人的嘴臉,“嘿嘿,管事大人,小的哪有您那偉岸的力氣啊,能勉強背下來就不錯了。”
“哼,這還像個人話。”王力轉怒爲喜,咧嘴大笑,讓唐凱歸隊。
“爾等狗輩,王家供你吃供你喝,活卻做的一點不利索,你看看你們這副樣子,病怏怏有氣無力的,就不能......”
破鑼嗓子“咣咣”地響了起來,唐凱對這一套亂七八糟的“訓話”,他早就學會了自動過濾。
天氣略顯陰冷,烏雲不斷翻卷着,看來一場大雨臨近了。唐凱喜歡雨,傾瀉而下的大雨中,蘊含着稀少但精純的靈氣,他往往用洗澡的大木桶接上滿滿一桶,然後痛快地淋個通透,舒服地泡個冷水澡,讓皮膚能夠更多地接觸靈氣。
王力罵完,舒暢的吐出一口氣,大手一揮,“好了,解散,你們這羣懶貨,趕緊幹活去!”每天收拾收拾這些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奴隸,欺負弱者,是他最大的樂趣。
王力突然瞄到了唐凱,不懷好意道:“唐凱,你幹完活了吧?”他是明知故問,那一捆木材足以證明一切。
“額,是的。”唐凱臉色一變。
“那麼,陪我過兩招,最近幾天,手有點癢啊。”王力舔着嘴脣,眼眸中盡是惡毒的笑意。
其他奴隸頓時幸災樂禍起來,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這個王力,功夫不咋地,欺負起人來卻是一套一套的,偏偏他們還不能反抗,否則會被按照叛亂罪處置,這個家族,絕對不會允許那種事件再次發生。
“遵,遵命。”唐凱心底戾氣升騰。
這個王力,雖然僅僅只是煉體境初期,但是卻耍的一手好鞭法,而且力氣非常之大。剛開始被拎出來當人肉沙包的時候,唐凱幾乎要被抽死了,渾身是血,皮開肉綻,用了很長的時間才養好。
後來他逐漸進步,在王力手底下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王力也就額外“照顧”唐凱,用的勁一次比一次刁鑽,一次比一次狠毒。
“啪”
王力手腕一甩,一個漂亮的鞭花打了出來,直抽唐凱。這廝長得人高馬大,五大三粗,一副粗人的形象,卻對鞭子這種軟體兵器情有獨鍾,讓唐凱琢磨不透。
唐凱快速閃躲,非常靈活。王力的鞭子越抽越急,變得越來越模糊,拉出道道殘影,帶着尖銳的破風之聲,呼嘯而至,唐凱也加快速度,腳步絲毫不亂,時而如穿花飛蝶,靈動非凡,時而如攀巖靈猿,跳脫無比。
王力久攻不下,眼神逐漸陰鶩,手腕猛抖,鞭式突然一變,軌跡難測,鞭影紛飛。“你小子有進步,看來老子要全力以赴了!”
“啪!”
唐凱躲閃不及,被鞭子狠狠地抽中小腿,頓時火辣辣一片,劇痛蔓延,令他顫抖不已。
王力興奮起來,一鞭接一鞭兇狠地鞭撻唐凱,“劈啪”作響,唐凱緊咬牙關,汗出如漿,衣服破碎,血痕觸目驚心,被鞭子捲起,狠狠拋飛,又重重甩在地上,像稻草人一般,被肆意玩弄。
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被抽的皮開肉綻,身周地面上,血漬遍灑,快要被痛麻木了,全身都在本能的抽搐。
整整暴打了半個時辰, 王力才吐出一口氣,感覺說不出的鬆快。來到唐凱近前,“咣咣”踹了兩腳,一口吐沫噴在他臉上,帶着張狂的大笑揚長而去,周圍的奴隸亦爆發出無恥的鬨笑。
“真是過癮!”
“嘿嘿,我都想試幾下了。”
“算了吧,就憑你?這個魔鬼,也只有王大人能夠管得了了,其他人啊,還是省省吧...”
說到這裡,衆奴隸的眼神都變了,看着唐凱的目光中,不再充滿戲謔,似是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抹驚恐的色彩涌了上來。
“王大人走了,我等也速速離去吧!”
“不錯,你看那傢伙,眼神都變了,快跑!”
唐凱的眼眸之中,有火焰在燃燒,他目光所經之處,奴隸們的臉色便是變得煞白,而後倉皇后退,惶急離去,不敢再久留。
“呸,一干雜碎!”唐凱吐了口唾沫,踉蹌着站起,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當年唐凱的軟弱與退縮,換來的是更爲無情的踐踏與欺凌。終有一日,他徹底爆發,活撕兩人,在這個環境中,換來了一絲生存的尊嚴,讓這些小人徹底恐懼,不敢再冒犯他。
“轟隆隆...”
電閃雷鳴,狂風大作,轉瞬之間,大雨傾盆而下,淋溼了唐凱。單薄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冰冷的雨滴沖刷着他,血跡隨波流淌,逐漸匯成了一條赤色的小河,向遠處流去。
“我唐凱,不是什麼人都能欺辱的。”
他眼神凌厲,雄姿英發,宛如一尊戰神,傲立在雨中,絲毫沒有受到傷口的影響。
“王力,終有一日,我要你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