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櫻向地下急速墜落,烈烈過耳的風聲裡,似乎夾雜了不少人呼喚他的聲音。
那些聲音如此急切,彷彿他的生死都在他們的心中佔着至關重要的位置。然而他卻清楚的知道,他不過是某個人的影子。如同無妄所說,即使靈魂,容顏一樣,他也不是那個人。他覺得自己不能繼續迷失下去了。
那些人的喊聲逐漸遠了,他忽然想起,這裡面,至少有一個人,是念着新生的華櫻的,他便不禁微笑起來。
等他重重摔在地上時,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從口裡被震出。幸而海族有護身靈氣,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已粉身碎骨。
他掙扎着從地下爬起,發現全身衣物也在氣流與墜落的雙重作用下破爛,但他已無力在意。
他想是真有人要置自己於死地。默默審視着四周陌生陰冷的環境,他發現身處一個地下洞穴,雖然四周惟見一片漆黑,但他有海族在漆黑的海底猶能視物的眼睛,聽到洞穴裡時而滴答而下的水滴聲,心裡便莫名覺得安心。
他想自己確實是海族人,不是他們口中的那個渺小脆弱的人類。而他也不應該被他們影響,試圖追尋過去。既然契約取消,爲了阿離,必須儘快回到大海。
於是他艱難地向前邁步,可見範圍狹小,加上傷勢嚴重,他感覺自己每走一步生命都在流逝。他想要大喊,可是卻沒有力氣,終於他筋疲力盡,倒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根本沒走幾步,但是新生的身體似乎已承受不了這麼嚴重的傷勢。他的雙眼開始模糊,忽然便想起無妄說死後不會輪迴的事。
海族人也是一樣,死後化爲海上的泡沫,他們雖然掌管輪迴,可是亦不在輪迴之中。
究竟是幸或不幸……他從來沒覺得對生命如此眷念,就彷彿眷念着人生中那一丁點快樂與欣喜,就想要努力地活下去。
不遠處出現了一星光點,那光點逐漸擴大,化作一盞油燈,照射在華櫻已然閉攏的眼前。而眼皮似乎感受到那份光亮,竟緩緩張開。
蔚藍色的眼眸,彷彿最寧靜浩瀚的海洋,收納了天地間最美麗的星光。
華櫻不過張大毫無聚點的眼睛,也令提燈的白雲瑜驚豔。
他不似白羽回想起以前在龍牙山莊發生的事,雖然從輝天城到聚虹城一路同行,但因爲華櫻一直隱藏容顏,今日在一星如豆的燈光下,纔是初見。
白雲瑜只覺心裡有什麼東西在急劇擴大,漸漸溢出他的腦海,佔據了整個思想。他本是****,但也從沒感到如今日般慾望急速增長。他知道華櫻對那個擁有可怕力量的無妄的重要性,但他心底可怕的願望卻在努力勸說他,將華櫻帶走,佔爲己有。當心底確知這個想法,無妄的威脅便變得淡了。
他的手因爲激動而顫抖,燈光也在顫動。
華櫻便擡起迷惘的眼,迷離地看着他,問道:“怎麼只有你……白羽呢?”
對於華櫻來說,太習慣他們兩人一同出行,此時便天經地義地問出來。其實在莊門前遇到白羽時,便沒有看到白雲瑜同行。
然而白雲瑜卻突然惱怒:“憑什麼我就要跟他一起!你覺得我是什麼,白羽的跟屁蟲麼?他又算什麼,不過是白雲宮的一個奴隸,我的玩物!”
“你終於把實話說出來了。這麼久了,你還以爲,我是你以前隨意欺侮的白雲宮的最小師弟麼?”白羽幽幽的話音長得彷彿嘆息,“在白雲宮裡,只有姓白雲的纔是人,而我們這些拜入門下,妄圖學習醫術的弟子,不過是你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隸玩物罷了。白雲少宮主,不管是以前或現在,你都很會騙人。”
白羽退出白雲宮後,以在白雲宮積累的學識與武藝成爲聖皇座下御捕之一。白雲宮是武林第一醫術世家,雖然不願將醫術傳與外姓,收羅的典籍與武術倒是毫不吝嗇。是以許多白雲宮外姓弟子,都以武藝見稱於世,也將白雲宮的武藝漸化爲一派。
在白雲宮時,白羽爲學成醫術,曾做過白雲瑜的禁臠。他並不恨白雲瑜,他知自己是爲求捷徑自甘墮落。雖然後來幡然醒悟,但對白雲瑜卻念着舊情。所以纔在他在武林裡胡作非爲時一直跟隨保護。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感情,好像是一種莫名的牽繫,即使公務繁忙,他不再跟着白雲瑜四處亂跑,然而白雲瑜卻開始時常跟着他。和他一起,似乎已成爲了長久以來的一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