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的話就是族老也不敢不聽,身體微微彎曲做行禮狀。
“家有惡婦,讓李公子見笑了,子服是個乖孩子,如今突然暴斃,其妻嬰寧更是隨他而去,實乃人間慘劇,但兩人之情卻又動感天地,李公子乃是子服好友,文采斐然,不知能否爲子服寫一篇墓誌銘,以期告誡後人。”
李毅嘆息一聲,彎腰將嬰寧輕輕抱起放入棺槨之中。
棺材是按照王子服的身高定製的,嬰寧矮小纖細,將嬰寧放入其中,就像是伏在王子服胸懷中一般。
“拿筆來。”
“乙丑年赴試幷州,道逢捕雁者雲:“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壘石爲識,號曰“雁丘”。同行者多爲賦詩,予亦有《雁丘詞》。舊所作無宮商,今改定之。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爲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一首《雁丘詞》讓衆人目瞪口呆。
隨着李毅的不斷寫出,衆人的腦海中紛紛浮現兩隻大雁高空飛行的景象,其中一隻被捕獲獵殺,另一隻充滿了悲憤,在高空中高聲的鳴叫幾聲,隨後直衝地面撞擊而死。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開篇一個王炸,讓人靈魂顫動。
直衝心底,來自靈魂的質問。
不說那些讀書人,就是卓雲在這一個也有些恍惚。
衆人寂靜無聲,半晌之後一聲聲低聲哭泣響起。
其中一個書生裝扮的年輕人重重的嘆息一聲,抱拳對着李毅深深鞠了一躬。
“李兄才高八斗,文采斐然,今日王安再此拜謝,多謝李兄能夠讓王安聽到如此詩詞,自此以後世間再無寫情詩詞。”
其他人對李毅也是紛紛拜謝,看待李毅的神情也是充滿了敬佩與恭敬。
不過在想到李毅能夠寫出《江城子》感人至深的詩詞,那麼這一首《雁丘詞》也無可厚非。
這個時候來訪的女子卻是異常的羨慕,羨慕那個已經‘去世’了的李夫人,羨慕她有一個能如此用情至深的丈夫。
族老也是對着李毅深深鞠了一躬,眼神中露出激動的神色。
本想要一句墓誌銘,誰能想到卻能夠炸出如此大魚。
擁有一定文學素養的他比誰都能夠看出這首詩詞的不凡,就能夠如之前的《江城子》一般傳唱整個大胤王朝,清史留名,名傳千古。
而故事中所寫的兩個人自然也能夠隨之清史留名,雖之而帶的則是他們整個王家。
“多謝李公子,李公子大恩大德王家沒齒難忘。”
李毅擺了擺手,重重的嘆息了一聲,轉身離開。
一旁的卓雲緊隨其後。
“原來你文采這麼高,爲什麼不去考狀元?”
卓雲對着李毅的背影興致沖沖的問道。
李毅答非所問,反而將話題轉向另外一個方向。
“嬰寧二人假死雖然能夠騙過這些凡人,但對於曹秋道來說卻不可能,看好他們二人,這些天就守着他們。”
“好。”
隨後又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之後怎麼辦?他們二人假死,現在所有人都以爲他們死了,後面怎麼圓?”
李毅撇了卓雲一眼,聲音悠悠地說道:“假死好像是你先搞出來的,你打算怎麼做?”
“額!我不知道。”
李毅:“……”
“算了算了,後面交給我吧!先把曹秋道給收拾了。”
“好。”
靈堂依舊在擺設,只是關於今天的事情瞬間傳遍了整個錢塘縣城。
王子服暴斃。
妻子嬰寧靈堂殉情。
李舉人作《雁丘詞》。
問世間,情是何物?只叫生死相許?
殉情本就是一個燃爆的話題,李毅的這首《雁丘詞》更是如同核彈一般將其引爆。
關於王子服與嬰寧的事情也被衆人扒了出來。
王家染布坊本來就是一個商賈之家,家中工人衆多,你一言我一語自然就將其中的事情還原,除了關於嬰寧是妖的信息之外,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在衆人面前敞開。
茶館之中人們唉聲嘆氣,爲嬰寧與王子服之間的事情哀嘆。
“哎,如此年華卻有共赴黃泉,當真是可悲可嘆。”一個身穿破舊長袍的老秀才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臉上露出痛惜的神色。
以往如果老秀在說話,總有一些人喜歡給他唱反調,而今日衆人卻是面色陰沉。
其中一個身穿短衫,腰間別着剔骨刀的屠夫更是猛的朝着桌子上一拍,怒聲說道:“兩人如此恩愛,就因爲一個惡婆婆雙雙赴死,王家老爺要是泉下有知,都該被氣活了。”
話糙理不糙,雖然說話有些不恭敬,但衆人的想法就是一致的。
老秀才嘆息一聲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但兩人也算是因禍得福,李舉人的一首《雁丘詞》定然可名傳四海,流傳千古,他二人也會隨着這首詩詞被衆人傳唱。”
“哼,這種傳唱不要也罷,人都死了,要這名聲有個屁用。”
“你……庶子不與之爲謀。”老秀才被氣的臉色通紅。
茶館中的其他人也是各有支持,有的說名傳千古,有的說死了就死了,還是活着好。
時間慢慢流逝,天色慢慢變黑,靈堂中的人也慢慢變少。
李毅與卓雲二人隱藏在黑暗中等候曹秋道的到來。
暮然之間李毅睜開雙眼,眼神中閃過一道精光。
“來了。”
一般的卓雲也擡頭看去,卻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在虛空中快速遊動。
一身夜行衣,在黑夜中幾乎不可見,而且身體身上附着一層黑光,吞噬四周的光線,做到一種另類的隱身效果。
“出手吧!就不要讓他進去了。”李毅道。
“好。”
卓雲右手呈劍指,輕輕一指,一道劍光從指中發出。
正在急速行走的曹秋道心中一驚,身影快速躲閃,周身氣勢被迫,隱身效果自然也消失不見。
“誰?”
在看到是卓雲時臉色更是陰沉無比,渾身顫抖。
“又是你,又是你壞我好事,爲何一定要與我作對?”曹秋道怒聲說道。
卓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開口說道:“不是我要與你作對,是你要與我作對,嬰寧是青丘的靈狐,不是那些山野作惡的妖怪,你已經殺過一隻,已經被青丘盯上了,難道你想被青丘追殺。”
“笑話,修仙本來就是向天爭命,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況且人妖不能共存,那青丘的狐狸竟敢與人類結合,誕下妖孽,本就是大罪,我殺了她,就是青丘那羣狐狸也無話可說。”曹秋道冷聲說道。
“濫殺無辜,不知悔改。”
“是你不分族我,沒有大是大非。”
這種爭吵在三個月之中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不過很明顯曹秋道不願意再繼續跟卓雲吵架。
法力在手中匯聚,右手一翻,一道靈符出現在掌心。
“因此冥頑不靈,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手中靈符一甩,化作一道劍,光劃破虛空。
“劍符?”
李毅露出感興趣的目光。
劍符是符修攻擊力最大的手段之一。
柔軟的符紙化作長劍一般,心隨意動,如同劍仙的飛劍,可虛空飛行,斬人頭顱。
劍符畫作一道流光急促地朝着卓雲射去。
卻見卓雲不慌不忙,雙手胸前結印,道道紫氣在雙手間滑過,瞬間組合成一道奔流的江河,猶如從虛空接引,波浪的聲音更是在耳邊響起。
“滯!”
急速的劍符射去這紫色大河之中,翻起陣陣波紋,大河的阻力之下變得愈來愈慢,最終停了下來。
這件是一個小劍模樣的符紙,散發着淡淡的流光。
卓雲頭頂的河流愈來愈寬闊,從虛空而來,在頭頂流過,又流入虛空之中。
如果說剛出現的時候只是一條潺潺小溪,那現在卻已經是一條奔涌的大河,數十米的寬闊,百米的長度,波濤洶涌,清晰可見。
那大河通體絢紫,乃是紫氣長河,威武而又雄壯。
“元神顯化,卓雲,你不要命了。”曹秋道驚聲說道:“元神乃是你一身根本,竟敢隨意祭出,就不怕根基受損,前路盡短。”
卓雲冷笑一聲:“我乃紫河宗核心弟子,自修道以來苦苦修持,凝練法力,純化真元,一身修爲精純無比,哪像你,吞噬妖丹,致使法力不純,氣息不穩,連你的本命元符都不敢祭出,當真是可悲。”
“閉嘴,你以爲誰都像你這般大派子弟,擁有宗門供奉,我只是一介散修,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去爭取,去掠奪,就算法力沾染妖氣,我也無怨無悔,今日那狐狸的妖丹我必得,誰也擋不住我。”曹秋道冷聲說道。
說完手中猛的一甩,從中飛出兩道靈符。
靈符在空中炸裂,化作兩團暗紅色的火焰朝着卓雲飛去。
“雕蟲小技。”
右手一揮,頭頂的紫氣長河更改流動的方向,環繞其周身,主動朝着這兩團火焰而去。
曹秋道卻是冷笑一聲,只見其中一團火焰竟然更改方向,朝着李毅奔襲而來。
火焰熊熊在虛空中發出呼呼的聲音。
對於卓雲這三個月不打了多少次,根本打不過,但今日就找到了突破口。
李毅。
李毅他自然認識,錢塘縣有名的人,堂堂舉人,同時又是濟世堂的掌櫃,今日的一首《雁丘詞》更是讓衆人驚豔。
但是他的確就是曹秋道的突破口。
曹秋道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平時我的確奈何不了你,但今日你卻錯誤的把李舉人帶來。
飛來的火球威力稍減了,畢竟對付的只是一個‘凡人’。
餘光觀測到卓雲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甚至嘴角露出一抹嘲諷。
曹秋道心中一驚,但又有些疑惑。
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以後在什麼地方了,李毅這個‘凡人’在面對這種情況,卻沒有絲毫的驚慌,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火球直直地朝着李毅飛去,卻見伸手一招。
狂暴的火焰攀繞在他的掌心,溫順的如同一隻小白兔,而沒有了之前的暴躁。
一時間曹秋道都有些發愣。
“這怎麼可能?你也是修行者。”
“……誰不是呢!”
心念一動,環繞在掌心的火焰猛的高漲,一隻巨大的火龍從掌心飛出。
火龍在空中發出呼嘯的聲音,環繞在李毅的周身,猶如火神降世。
“去!”
一聲令下,火焰朝着曹秋道的飛去。
曹秋道趕緊躲開,同時再次揮出一道劍符,劍光凌厲,劃破虛空。
叮!
一聲脆響,但不遠處的曹秋道卻是渾身僵硬,甚至有些顫抖,手中想要再次釋放的靈符也被收了回來。
放眼看去,卻見那道劍符被李毅捏在掌心,此時還在微微顫抖。
李毅的右手猶如青銅,在月光下閃耀的人青銅的光芒,緊緊的握住劍符。
“好強大的肉身,你是武道宗師,不對,你還會法術,你到底是誰?”
迎接他的不是李毅的回答,反而是一條巨大的火龍。
轟!
胸前的符文直接被崩碎,曹秋道整個人被撞飛,周身的衣物也被燒得破爛。
好在並沒有說有什麼重傷,只是被這巨力撞飛罷了。
“這是法力,好強大的法力,你到底是誰?”
李毅輕笑一聲,一旁的卓雲直接開口回答道:“他不就是李毅李公子嗎,怎麼,不認識了?”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前輩一身法力,極爲高深,定然是已度過三災,爲何還要與小道開如此玩笑,小道自認沒有得罪過前輩。”曹秋道雙目緊緊的盯着李毅問道。
李毅深深的看了曹秋道一眼,好像整個人都已將他看穿。
“曹秋道,你乃人族捉妖人,一生抓妖、抓妖、殺妖,雖不能說有功於天地,卻有功於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