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靈兒看了馬小玲一眼,便將視線轉到羅長風身上,道:“你是何人?喚我出來所爲何事?”
羅長風道:“貧道風虛子,驚擾道友,只爲化解一個持續了兩千多年的誤會。”
“什麼誤會?”
羅長風對金鵬道:“大鵬,去請萊利先生過來,記得只叫他一人。”
“是。”
金鵬轉身出門而去,羅長風看了看馬小玲,見她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問,不由微微一笑,道:“道友見了自己的來生,可有什麼感想?”
馬靈兒再度看向馬小玲,蹙眉道:“差強人意,我在她這個年紀時,修爲至少強兩倍。”
馬小玲臉上露出一抹委屈之色,羅長風失笑道:“如今這個時代跟你那時可沒法比啊!你那時候只需潛心修煉即可,凡事有下人打理,無須爲瑣事分心,可她如今還得自己養活自己。”
馬靈兒淡淡道:“但是靠她如今的修爲,想消滅將臣不異於癡心妄想。”
羅長風清咳一聲,道:“恕貧道直言,即便以道友當年的修爲,便當真有把握消滅將臣嗎?”
馬靈兒一滯,沒有接這茬,不耐的道:“道友究竟想幹什麼?還請直言。”
羅長風道:“那貧道有話就直說了,此番喚醒道友,是爲化解道友與況將軍的誤會。”
馬靈兒雙目一凝,沉聲道:“我與他沒有誤會,他現在在哪裡?”
羅長風擺手道:“不,你們不僅有誤會,且這誤會非常之大,直接後果就是坑了你馬家四十代傳人,你可知道他爲何會殺你?”
馬靈兒恨恨的道:“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有什麼對不起他ꓹ 我們本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他卻突然對我下此毒手ꓹ 甚至都沒給我一個理由。”
“因爲是朕下令讓他殺你的。”
便在馬靈兒話音落下之時,門外傳來了萊利那低沉的聲音,房門被金鵬推開ꓹ 他側身站在門前,萊利緩步走了進來ꓹ 隨即金鵬便將門關上,走到馬小玲身邊站定。
“陛下?”馬靈兒聽到萊利的聲音頓時渾身一顫ꓹ 難以置信的看向自門外走進來的萊利ꓹ 情不自禁的退了兩步。
兩千年前,馬靈兒被秦始皇封爲護國巫女,自然是見過他的,而且也是秦始皇派她前去收服神龍,消滅殭屍王將臣。
她們馬家爲大秦降妖除魔,保一國平安,可謂勞苦功高ꓹ 可此刻她卻聽到,竟然是她們馬家效忠之人下令殺她ꓹ 馬靈兒情緒頓時有些失控。
“爲什麼?爲什麼?我做錯了什麼?我驅魔龍族爲大秦立下汗馬功勞ꓹ 陛下爲何要這樣做?”
馬小玲凌亂的聽着兩人的對話ꓹ 他們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實在太過龐大ꓹ 她一時間幾乎有些轉不過彎來。
金鵬見狀傳音解釋道:“萊利就是那個橫掃六國,一統天下ꓹ 將社會進程推進到封建時期的千古一帝——秦始皇。”
“你的前世ꓹ 也就是馬家先祖馬靈兒ꓹ 則是萊利親封的護國巫女,他們口中的況將軍ꓹ 是大秦的御前大將軍,也是你前世的戀人。”
“正因如此,你今生纔會莫名其妙愛上姓況的男人,這並非你的本心,而是被前世影響。”
金鵬邪惡了,明明是人家註定的宿緣,被他這麼一說,就變得好像這並非是她的本意一樣,而效果卻是出奇的好。
經他這一解釋,雖然感覺不可思議,可馬小玲至少明白了馬家先祖和萊利之間的關係,也讓原本凌亂的信息串聯了起來。
按照目前他們透露出來的信息,應該是那個況將軍毫無理由的殺了自己的前世,所以前世纔會這麼恨男人,對自己的後人下了那個詛咒。
現在看來,況將軍殺我的前世是萊利下的命令,那他爲什麼要下這個命令?嗯,聽下去就知道了。
等等,他怎麼知道我愛上了姓況的男人?
馬小玲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金鵬,臉上露出狐疑之色,真的是因爲前世的影響,纔會莫名其妙愛上姓況的嗎?
說起來……姑婆對我的影響更大吧!老是在我耳邊提什麼況大哥,後來知道臭警察是她那個況大哥的孫子後,更是對他另眼相看……
哎呀,我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麼用?是受誰影響重要嗎?他已經跟珍珍在一起,我跟他本來就不可能了,不,不是不可能了,而是從一開始就沒有過可能。
咦?身邊這傢伙之前說,他愛上的女孩心裡有別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已經有女朋友,這……這該死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難道說……不會吧?!
馬小玲心跳莫名的快了兩拍。
而在馬小玲進行劇烈的心理活動時,萊利也沉嘆一聲,開始解釋當年的前因後果。
“當年朕吞併六國,一統天下,是何等的威凌霸氣?當整個天下都盡在掌握之後,朕開始怕死,朕不想死,朕想要求得長生不老,好建立千秋偉業,永攝皇位。”
“於是朕就派徐福去尋找可以令人長生不老的仙藥,那時候朕有很嚴重的高血壓,時常有將死的預感。”
“就在朕快死的時候,徐福回來了,他說他找到了長生不老藥,但讓朕沒想到的是,他所謂的長生不老,就是把朕變成殭屍。”
“那時候朕才知道,原來徐福出去尋仙藥,就是去求將臣咬他,他求了三天三夜。”
“而朕也明白過來,那些方士術士根本就不懂什麼長生之道,他們分明便是一些愚弄百姓的騙子,只有殭屍才能長生不老。”
“所以朕一怒之下,便把那些方士術士寫來愚弄百姓的著作全部焚燬,將人全部坑殺。”
馬小玲啞然,原來這纔是秦始皇焚書坑儒的真相,史書果然不可盡信,歷史上的秦始皇英明神武,怎麼可能當真幹出焚書坑儒這種自毀長城的事?
那麼史書上的記載,多半是後面的統治者爲了統治需要,刻意抹黑他,將他刻畫成一個暴君,萊利明明到現在都是個紳士,又怎麼可能是個暴君?
只聽萊利繼續道:“後來徐福告訴朕,殭屍本可不老不死,但你們馬家專門抓鬼殺殭屍,如果讓你知道朕是殭屍,你一定會殺了朕,所以朕決定先下手爲強,朕派徐福傳旨況將軍,讓他殺了你。”
“爲了防止他抗旨不尊,偷偷放走你,朕派人捉拿了他全家一十三口,並限定時間讓他殺你,若超過時間沒動手,每隔一個時辰就殺他一個家人。”
“待得徐福將他爹的頭顱送到他面前,並威脅他若再不動手,下一個就是他娘,他才終於肯動手殺你,而他殺了你之後,立刻便自殺殉情了。”
馬靈兒聽到這,已是滿臉悲憤,可惜她只是一股自秦朝時就留在魂魄真靈中的怨念,並無肉身,想流淚都流不出來,馬小玲看了都替她難受。
她只是失神的低聲喃喃道:“我錯怪他了,他沒有對不起我……”
萊利默然片刻,待馬靈兒的情緒稍稍平復,這才接着道:“因爲怕你馬家後人以後來殺朕,朕派出大批人馬,想要斬草除根。”
“誰知道馬家祖宅早已人去樓空,朕派出死士滿天下追殺馬家後人,始終找不到蹤跡,朕也怕況家懷恨在心,日後犯上作亂,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滅了他滿門。”
萊利說到這微微仰起頭,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可是到後來,朕第一次因血癮發作而發狂,一口氣咬死了十幾個宮女,便連我最心愛的鄭妃,都被朕活生生吸乾血液而死。”
“朕終於發現,原來長生不老的代價,就是變成一個以血爲生的怪物,當朕再要找徐福的時候,他卻早已消失無蹤。”
“朕後悔了,所以朕放棄了萬世基業,撤回追殺馬家後人的死士,在將所有知情人殺死後,朕借東巡之機詐死,從此歸隱山林,偶爾出山尋找一些山賊水寇作爲血食。”
“直到後來,朕終於知道馬家後人的去向,他們投入劉邦麾下,與西楚項羽一起滅了大秦,後又助劉邦打敗項羽,奪取了天下。”
“若不是你馬家傳人相助,劉邦那個痞子不知道死了多少回,朕殺你一人,你馬家後人助人滅了朕的國家,屠盡宗室,也算是因果報應了。”
“待漢朝江山穩固之後,你馬家後人就開始滿天下追殺於朕,朕活了兩千多年,有一千九百多年是在被追殺中度過。”
“從中原追殺到關外,從亞洲追殺到歐洲,朕幾乎跑遍了半個世界,那一千九百多年,想想簡直就是朕的噩夢。”
“朕從未睡過一個好覺,從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直到百餘年前,他們找到了將臣所在,將重心放到將臣身上,再加上世界大戰爆發,歐洲四處都是戰亂,朕才終於擺脫馬家的追殺,到此定居。”
說到這,緩緩踱着步子的萊利站定,霍然轉身面向馬靈兒,沉聲道:“面對其他馬家傳人,朕可以逃,可以跑,可以反抗。”
“但既然是你這個債主當面,朕不跑了,朕欠你和況中棠共十五條性命,但朕只有一條命,你要報仇,便拿去吧!”
馬靈兒失神的看着萊利,手指動了動,卻終究沒有勇氣擡起來,最終只得慘然道:“罷了,你也是受害人,我真正的仇人是徐福。”
“馬家後人亡你國家,殺你宗族,又追殺你這麼多年,令你生不如死,有什麼債也該還清了。”
萊利心下暗暗鬆了口氣,還好,馬靈兒是個是非分明的人,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馬靈兒說完那番話,眼神霍然變得凌厲,她看向馬小玲,道:“你雖是我的來世,卻也是馬家後人,馬家的使命從此刻起更改,找到徐福,殺了他。”
馬小玲點點頭,道:“你不說我也會去做,那將臣不用殺了吧?他其實……”
馬小玲將金鵬告訴她的,關於將臣的事說了一遍,馬靈兒聽完之後點點頭,道:“從徐福去求他三天三夜,他才肯咬他這件事,我也大概能猜到一些東西。”
“正如風虛道友所說,驅魔龍族根本沒有能力殺死將臣,而將臣又並非邪惡之輩,既如此,便放棄吧!”
馬小玲聽到這話,心裡大大的鬆了口氣,將臣就像是壓在馬家女人肩上的一座山,壓得她們喘不過氣來,如今可以放下,她心裡是真的覺得一陣輕鬆。
羅長風忽然道:“道友,況將軍殺你並非出自本意,從他自殺殉情來看,他始終是愛你的,至少他做到了與你發下的同生共死,至死不渝的誓言。”
“你誤會了況將軍,這個誤會已經延續兩千多年,是時候結束了,徐福欠了你們十五條命,你也欠了馬家女人一滴眼淚,所以那詛咒……”
馬靈兒嘆了口氣,看着馬小玲道:“想不到前世竟然害了今生,自今日起,我收回馬家幾千年來的詛咒,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個可以爲男人哭的女人了。”
馬靈兒說出這句話時,聲音略顯飄渺,冥冥中有法則應和共鳴,馬小玲似有所感,體內法力好像解除了一層束縛。
這並不是因馬靈兒的話帶來的錯覺,而是切切實實解除了一層束縛。
馬家傳人的法力與淚腺有所關聯,一旦流出淚水,法力頃刻間就要消散,而馬家女人骨子裡本就極爲感性,只要談戀愛,就必然會爲男人流淚,無論是開心還是難過。
如今自然已經沒有這個限制,她們想哭就哭,再不會有任何問題。
馬靈兒看着馬小玲的目光柔和下來,“小玲,替我跟你姑姑姑婆說聲對不起,因爲我一個人,使馬家女人千百年來不斷受苦,好在終於結束了。”
“呵……呵呵……”馬小玲臉上逐漸化開一個笑容,最後更是激動的抓着身邊金鵬的衣服,歡叫道:“我可以哭了,我真的可以哭了……”
馬靈兒臉上也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而她的身影卻在漸漸變淡,最終徹底消失,她本就是一股怨念,如今這股怨念被化解,她自然也就不復存在。
看着因爲可以哭而開心得像個孩子得馬小玲,金鵬調侃道:“那你現在要不要痛痛快快哭一場,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哦!”
“哼,就算可以哭了,我們馬家女人這滴淚,也不是那麼容易流出來的。”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