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沒想到,自己會在年過花甲後,再遇到一個知己,他已寂寞了太久,羅長風這個忘年交,讓他的心似乎都變得年輕起來。
他帶着與羅長風的盟約,笑着離開了。
李尋歡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對羅長風問道:“長風,這位白前輩……”
羅長風擡手止住了李尋歡的問題,微笑道:“不必多問,回頭我寫一本叫《長生劍》的話本,你自己看好了。”
李尋歡欣然點頭,三人一起迴轉飛劍山莊,話本羅長風會寫,不過要等到解決上官金虹之後了。
……
這是座很廣闊的莊院。
這座莊院看起來,和別的豪富人家的莊院也沒有什麼兩樣。
但你只要走得近些,一走上大門前的石階,你就會立刻覺得有種陰森森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一名腰間插着長劍,兩肋下綁着刀囊,手中捏着一個信封的青年走上了石階。
院子裡靜悄悄的,彷彿連一個人都沒有,但他一踏上石階,忽然間就有十幾個人幽靈般出現了。
是十八個黃衣人,青年根本無法分辨他們的面目。
但這並不重要,因爲他根本不必分辨這些人的面目,所有金錢幫的屬下,幾乎都是完全一樣的。
他們都沒有嘴,因爲他們根本不說話,縱然說話,也都是上官金虹的聲音。
他們沒有眼睛,因爲他們根本不用看,他們能看到的,也全都是上官金虹要他們看的。
他們只有一個很小的耳朵,因爲他們只聽得見上官金虹—個人的聲音。
他們都沒有靈魂,但每個人的四肢都很靈敏,在一剎那間已將青年圍住。
有人道:“你是誰?來幹什麼?”
青年舉起手中信封,傲然道:“飛劍山莊門下,來給上官幫主送封信。”
十八名黃衣人臉色齊齊一變,隨即走出一人,從他手中接過信封,往莊院深處行去。
……
依舊是那間除了一張桌子兩張牀外,什麼都沒有的房間。
上官金虹拆開信封,只見信紙上寫着:上官幫主足下,久慕英名,極盼一晤,願於歲除之日(即後世的除夕)與君一會,吾既定時間,足下可擇地點,足下君子,必不致怯戰。
信紙左下角寫着署名:飛劍山莊二莊主羅長風。
這正是羅長風寫給上官金虹的戰書,雖說在與金錢幫的交戰中,飛劍山莊與青龍會的聯盟節節勝利,金錢幫傷亡慘重,但飛劍山莊的損失卻也不小。
白玉京不在乎青龍會的傷亡,可羅長風在乎,他終究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在他眼中,人命是十分珍貴的東西,尤其是自己手下的人命。
所以他不願再這樣耗下去,徒增傷亡,他想要一勞永逸,以最小的損失瓦解金錢幫,所以他寫了這封戰書。
他相信,上官金虹不會拒絕。
金錢幫本就處於下風,想要逆襲並不容易,但如果能夠打敗或擊殺飛劍山莊武功最高的羅長風,自然就能輕易將飛劍山莊瓦解掉。
到時候就能集中力量,對抗青龍會了。
上官金虹此人,對自己的武功有着絕對的自信,已經有近二十年,沒有人能夠逼得他雙環同時出手,他的武功沒有人知道深淺。
便連白玉京,也直言沒有把握勝過上官金虹,天機老人不行,他也不行。
原著中,上官金虹本可輕易幹掉唯一的威脅李尋歡,站到武林的巔峰。
可他對自己的武功太過自信,自信到自負,他賭自己能接下小李飛刀,結果卻是賭輸了,千秋霸業,就此毀於一旦。
上官金虹看完羅長風的信,只沉吟了一息,便面無表情的提起桌上的狼毫,揮筆在一張空紙上寫下了八個大字:歲除之日,泰山之巔。
沒有署名,沒有客套,短短八個字,便是殺意凜然。
這決定了日後江湖格局的一戰,就此定下。
而上官金虹之所以選擇泰山作爲決戰之地,也是有原因的,只因這裡正好處於飛劍山莊與金錢幫勢力的交界處。
原本整個齊魯之地,都是金錢幫的地盤,飛劍山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江南境內的金錢幫勢力全部剿滅。
隨即與青龍會聯合,以江南爲起點,一路向北逼進,金錢幫勢力一退再退,直到退出泰安。
如今飛劍山莊跟青龍會的聯軍,與金錢幫以泰安爲緩衝,各自盤踞在泰安南北。
那麼決戰地點選擇中間的泰山,再合適不過。
……
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天地間的銀白,孕育着來年的又一輪迴。
歲除之日,泰山之上萬籟俱靜,遠方山黛,近處牆紅,廟檐堆雪,樹掛霧凇。
被積雪覆蓋的“泰山十八盤”上,印着兩排整整齊齊的腳印,這兩排腳印的幅度大小几乎沒有絲毫區別,便似由一個人走出來的。
但是一個人,走不出兩排腳印,由此可看出,這二人的默契已經達到何等地步。
玉皇頂,也就是所謂的泰山之巔,因玉皇廟而得名,其原本的名字,是叫天柱峰。
從名字便可看出玉皇頂地勢之險,其猶如一根拔地而起的天柱,亭立峰巔,傲視羣山。
玉皇廟十分寬敞,兩道人影無視風雪,並肩站在廟前廣場的邊緣,靜靜看着山下蜿蜒曲折的石階。
“長風,你有把握嗎?”良久,阿飛開口問道。
羅長風道:“比武決鬥,有取勝之道,卻無必勝之理,何來把握之說?”
阿飛眉頭微皺,卻聽羅長風接着道:“不過那是在雙方武功相差彷彿的情況下,若一方本就比另一方強,結果自不必說。”
阿飛道:“那你覺得,你與上官金虹,誰強誰弱?”
羅長風反問道:“你說呢?”
阿飛沉默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但我聽孫姑娘說過,她說孫前輩曾與她點評天下高手,那上官金虹,武功已達到手中無環,心中有環的境界。”
羅長風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道:“我在遇到你之前,便已領悟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的境界。”
“不過不要太迷信境界,境界歸境界,決鬥時,空着手與手中有神兵利器的區別,是非常大的。”
“境界相同的情況下,兵器、招式、精力、環境、甚至是運氣,都對決鬥的結果有着莫大影響。”
阿飛緩緩點了點頭,緊皺的眉頭舒緩開來,他垂首看了一眼腰間的鐵劍,心下暗道:“如此說來,這把劍是時候換掉了。”
“他們來了。”
阿飛擡頭,果見下方石階上出現了兩道人影。
兩人身材都很高,都穿着金黃色的衣衫,前面那人的衫角很長,幾乎已覆蓋到腳面,但走起路來長衫卻紋風不動。
後面那人衫角很短,只能掩及膝蓋。
前面那人赤手空拳,但他腰際卻略有凸出,顯然是帶着兵刃的。
後面那人腰帶上卻插着一柄劍。
出了鞘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