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忽然出現了無數條蠕蠕而動的黑影,有大有小,有長有短,黑暗中也看不出究竟是些什麼,只能嗅到一陣陣撲鼻的腥氣。
林仙兒掀開馬車的門簾,臉色極爲難看的道:“五毒一出,人化枯骨,咱們若再不設法應對,除了長風,咱們都要……”
林仙兒話沒說話,便被趕車的阿飛冷冷打斷,“不要說話。”
“……”
林仙兒瞪着阿飛,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麼,便在此時,她只看到前面的車廂中,從車窗上忽然躍出一道人影。
她並未看清是誰,但她知道那是誰,因爲只有他擁有這般迅疾的身法。
卻說羅長風躍出車廂後,身子尚在半空,便雙手連揮,一連四五道寒芒相繼飛射而出,沒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頓時響起一陣短促但刺耳的慘呼,一道人影自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
他身形矮小如幼童,身上穿着條短裙,露出一雙小腿,雖在如此嚴寒的環境中,也一點不覺得冷。
他的頭很小,眼睛卻亮如明燈。
此刻這雙眼睛裡充滿了驚懼與怨毒,狠狠瞪着獨自一人站在馬車外的羅長風。
“想不到……想不到這世上除了小李飛刀,竟還有……還有如此毒辣的飛刀,你……你究竟是誰?”
五毒童子身上插了三把飛刀,一把在右肩,一把在左胸,一把在膻中,三把飛刀,在他身上插出了一個倒過來的“品”字。
羅長風嘆道:“可惜,我的飛刀雖毒辣,卻終究比小李飛刀弱了一籌。”
羅長風沒有例不虛發的境界,而五毒童子爲了不被小李飛刀鎖定,所以在十數丈外不住移動。
他身法不慢,羅長風也沒把握一發入魂,所以他一口氣射出了五把飛刀,終究還是有兩把落空,只有三把飛刀命中。
不過也夠了,右肩那把飛刀要不了他的命,可無論是左胸還是膻中,都是要害部位,任何一把都足以取了他的性命,更別說還是兩處齊齊命中了。
“但你的飛刀比我多,出手也比我快,還能雙手發刀,這已經能夠彌補那一絲差距。”
李尋歡的輕笑聲從羅長風身後傳來,此時車上的人全都下了車,走到羅長風身側。
五毒童子雖然沒有拔出飛刀,可鮮血還是順着傷口流了下來。
便在此時,數十上百條毒蛇,突然箭一般從四面八方竄來,一條條全都釘在五毒童子冒血的傷口處。
只聽“沙沙”之聲不絕於耳,五毒童子須臾之間,便化爲了一堆枯骨,但毒蟲飽食了他的血肉後,也軟癱在地,不能動了。
他以毒成名,終於也以身殉毒,這景象實在慘不忍睹。
林仙兒還好一些,並非武林中人的宋寶林卻看得面色煞白,心下發顫。
羅長風嘆道:“可惜,浪費了兩把飛刀,也不知飛到哪去了。”
說完走上前去,從五毒童子那已經變成皮包骨頭的屍身上,取回了自己的三把飛刀,用水囊沖洗乾淨,這才收回刀囊。
好在這飛刀不過是凡鐵所鑄,隨時可以請鐵匠打造補充。
李尋歡啞然失笑,殺了五毒童子這麼大的戰績,他並未放在心上,卻對自己遺失兩把飛刀而肉疼不已,這傢伙還真是……有趣。
“走吧!返回去,就算咱們不用休息,馬也得休息,還有兩千里路要走,得靠它們呢!”
“走。”
……
滅了來襲的五毒童子後,這一路上倒是並未再有什麼仇寇找上羅長風他們,一路走走停停,堪堪在一月之期將到時,到了江南境內。
如今他們早已定下飛劍山莊建莊地點,經過商議之後,他們一致決定,將建莊地點放在杭州。
江南水網發達,坐船不僅速度更快,也比坐馬車舒服多了,至少不顛簸,羅長風也能更舒服的碼字。
所以在到揚州時,他們就包了一艘大船,從長江順流而下,很快便從鎮江進了京杭大運河,往杭州駛去。
時間已過去一個月,且到了江南,早已看不到那風雪交加,大地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四處都是春光明媚,楊柳輕垂,黃鶯恰恰的早春景色,穿過城池的運河兩岸,到處可見三三兩兩出來踏青的遊人。
春季,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季節,溫柔的春風拂過大地,萬物復甦,春意盎然。
可惜,李尋歡等人都沒有去欣賞那運河兩岸的春日美景,他們此時的心情都有些鬱郁。
鐵傳甲滿臉糾結之色,對奮筆疾書的羅長風道:“長風少爺,你爲何要如此安排阿朱的結局?這對喬峰來說,實在太過殘忍了。”
宋寶林嘆道:“是啊!這實在不合情理,一邊是自小拋棄自己的父親,一邊是自己深愛的男人,她怎麼可能作出這樣的選擇?”
林仙兒也道:“爲了一個從未盡過一天責任的父親,而讓自己深愛的男人陷入一生的自責歉疚中,這個阿朱實在太過愚蠢。”
羅長風擡頭瞥了他們一眼,隨即又埋下頭書寫着,經過一個月時間,羅長風已經寫到“塞上牛羊空許約”這一章,且馬上就要寫完。
聽了三人的話,羅長風開口道:“並非是我如此安排,而是事實就是如此,即便我在話本中不這樣寫,發生的事依然已經發生。”
“已經發生過的事,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雖然寫話本多少會進行一些改編,但大方向卻不能改,你們是想看一個美好的虛假故事,還是想看殘酷的真實?”
三人不說話了,只是各自嘆了口氣,李尋歡苦笑道:“現實本來就是殘酷的,圓滿和美的故事,終究只是故事。”
阿飛卻沉聲問道:“馬伕人爲什麼要害死段正淳?”
羅長風道:“因爲她也是段正淳的女人之一,只不過,她是其中最偏激,最惡毒的一個,她的性格,就是她得不到的東西,他寧願毀去。”
說到這,羅長風忽然擡起頭看向林仙兒,道:“林姑娘覺得這樣的女人該不該死?”
林仙兒泰然自若的道:“這樣的人,無論是男是女,都該死。”
羅長風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你永遠別想從她臉上,看到她的內心。
李尋歡忽然一笑,道:“看到段正淳,我倒是想起了在關外時結交的一個朋友。”
李尋歡話音一落,羅長風就接道:“你是說‘神刀堂’堂主白天羽?”
李尋歡饒有興趣的道:“哦?你也知道他?”
羅長風點點頭,道:“我知道他,我說過,我知道很多人,很多事,不過他雖然與段正淳一樣風流,但他有一點比不上段正淳。”
李尋歡笑道:“不錯,段正淳對他的每一個女人,都付出了全部真心,他可以爲他任何一個女人去死,白天羽顯然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