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青青雷厲風行,有了決定之後立刻吩咐金蛇營人馬留在客棧處理屍體,然後率領其餘人重新啓程,趕往金蛇營總營。
不過在上馬之時,溫青青突然呆住了,她原本打算到了蘭陵鎮就給慕容復準備一輛馬車,進山這段路程讓他單獨乘車過去,不想現在出了意外,衆人要立刻趕回金蛇營,難道仍與他共騎一乘?萬一讓袁承志撞到成何體統?
“袁夫人,還有什麼事嗎?”卻是旁邊上馬待發的風際中見溫青青遲遲不動,不由出聲問道。
“啊沒事,”溫青青順口答了句,翻身上馬,其間偷偷瞧了慕容復一眼,比較隱晦的暗示道,“慕容公子,山路坎坷,馬道艱難,你輕功絕頂,不如徒步前往吧。”
慕容復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沒關係,我們一路風風雨雨都過來了,些許坎坷又算得了什麼。”
說完身形一閃,已穩穩坐在馬背上。
“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從來不會替人家考慮一下。”溫青青暗罵一句,生氣的一甩馬鞭,絕塵而去。
行得一會兒,溫青青心裡還在糾結的想着一會兒見到袁承志該怎麼解釋,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麼,略一尋思才反應過來,身後那個可惡的混蛋變老實了。
回頭看了眼,只見他雙手攏在袖中,眉頭深鎖,若有所思,神遊天外。
“這個混蛋居然轉性了!”溫青青嘀咕一句,想起今天客棧裡發生的事,忍不住問道,“喂,你還在想東瀛人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仔細回想起來,今天慕容復的表現確實有點奇怪,胡掌櫃一開始對東瀛人動手的時候他就曾勸阻過,說什麼金蛇營惹不起,沒想到這麼快就應驗了,另外慕容復突然闖屋去救她也很奇怪,看他當時的反應,似是預先知道有人要去殺她?
慕容復回過神來,目光一閃含糊其辭的說道,“我能知道什麼,事情很明顯啊,你們金蛇營這次踢到鐵板了。”
“哼,你不要騙我了,連我都感覺得出來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你一定知道什麼,故意不告訴我……對了,”溫青青說着忽然想起什麼,俏臉微沉,“你既然知道大堂出事了,爲什麼不救他們?難道我金蛇營的人就這麼該死?”
說到最後,語聲已有些冰冷,在她想來,慕容復當時既然知道有人要殺她,那肯定也知道大堂出事了,以他的本事,攔下那黑衣人並不難,可他卻袖手旁觀,任由黑衣人殺光所有人。
慕容復察覺到她語氣有異,知道這個問題若不解釋清楚,只怕要生出什麼嫌隙,遂說道,“青青,我不瞞你,當時我確實不在客棧。”
“你不在客棧?”溫青青一愣,追問道,“那你去哪了?”
“我去跟蹤那個逃走的東瀛人了,然後就看見……”
隨後慕容復將他在小樹林裡看到的事全說了出來。
“哼,見死不救,虧你做得出來!”溫青青聽完有點生氣的嘟囔一句,隨即問出一個關鍵問題,“你爲什麼會想到跟蹤那個逃走的東瀛武士?你認識他?還是你知道他的來歷?”
“不知道,也不認識,至於爲什麼跟蹤他……”慕容復頓了頓,沉吟道,“青青,你可能不太瞭解,現如今東瀛武術劍道以柳生家族的新陰流一枝獨秀,毫不誇張的說,在東瀛武林中十個武士起碼有七八個走的是柳生新陰流路子,其餘的都是些雜派末學,而今天那幾個東瀛武士……”
“那幾個東瀛武士怎麼了?我看他們武功平平,沒什麼特別啊,最多也就身法詭異了點。”
“青青,這回你可看走眼了,那幾個東瀛武士劍道造詣雖然淺薄,卻已初具雛形,且招式精微獨到,自成一派,完全不弱於柳生新陰流,所以我斷定他們必是出自某個大勢力。”
“切,我就沒看出他們的招數精妙在哪裡,再說了,不是柳生新陰流難道就不能是別的小門派了?說不定他們就是野路子出身呢?”溫青青反駁道。
“青青,東瀛武林與中原武林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在東瀛……算了,我跟你說不清楚,你就當我好奇心太強,閒着無聊出去走走,行了吧。”
慕容復說了半天,感覺好像在對牛彈琴,乾脆閉嘴不說了。
“你本來就很無聊!”溫青青見他吃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隨即又問道,“好,就當你火眼金睛,一眼看出他們來歷不凡,而胡掌櫃他們眼拙,不小心踢到了鐵板上,現在鐵板回來報復,事情很明朗了呀,你剛剛在想什麼?”
慕容復嘆了口氣,“我在想他有什麼必要這麼做。”
溫青青一愣,“怎麼做?”
“抹除那夥東瀛人的痕跡。”
“能不能說明白點。”
“你想啊,他取走令牌,毀掉屍體紋身,殺光客棧裡所有的人,最後將東瀛人屍體帶走,這一切不就是不想讓人知道那夥東瀛人的身份來歷、並曾經到過客棧麼?”
“那也不奇怪啊,東瀛人行事一向都鬼鬼祟祟的,我聽說他們有種叫做‘忍者’的東西,整天黑衣蒙面見不得人,行事詭異,神秘之極。”
“呵……”慕容復輕笑着搖搖頭,“東瀛的武士和忍者有着天壤之別,你可別混爲一談,東瀛武士地位極高,不容輕辱,身份暴露不暴露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黑衣人不惜毀屍滅跡也不想讓人知曉他們的身份,只有一種解釋。”
“什麼解釋?你說話能不能不大喘氣?一次說完不行?”
“這夥東瀛武士的身份極有可能牽扯到某個十分特殊的存在或者勢力,再就是他們有什麼陰謀。”
“切,說了跟沒說一樣,算啦,這件事袁大哥自會派人來查,管他什麼高手、什麼陰謀,殺了我們這麼多人,金蛇營絕不會善罷甘休,對了……我跟你說件正事,一會兒快到營地的時候,你記得滾下馬去,千萬不能叫袁大哥看到我們……我們現在這樣。”
“哈哈,青青你這不是自欺欺人麼,這麼多人都看到我們是騎着一匹馬來的,還能瞞得住?”
“你個混蛋,原來你也知道瞞不住啊,還故意叫我丟臉,我都快恨死你了!”
……
蘭陵山算不得什麼名山,山勢也算不得雄峻險要,卻是難得一見的口袋山,中間地勢低窪,四周山勢連綿,圍成一個大圈,形如口袋,滴水不漏,唯一入口是一條縱深十餘里的“一線天”峽谷,金蛇營將總營設在此地,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即便來個百十萬大軍,也很難攻得進去。
不過這種地形的缺點與它的優點一樣突出,敵人只要把口子一堵,裡面的人就沒轍,若沒有足夠的糧草儲備,就會被活生生困死於此。
一行人走了半日山路,於天色將晚之際來到一線天峽谷,袁承志已率人在此等待,半路上有許多金蛇營的據點崗哨,他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衆兄弟長途跋涉,遠道而來,辛苦了,袁某……”袁承志遠遠的朝衆人抱拳寒暄,話說一半,忽然看到衆人都騎着馬,只有慕容復徒步而行,不由一愣,隨即朝溫青青看去,“青青,怎可如此怠慢慕容公子,不給他準備馬匹?”
慕容復最後還是答應了溫青青的要求,從進入有崗哨監視的路段便下馬而行,雖說二人路上共騎一匹馬的事肯定瞞不住袁承志,但面子還是要給他留幾分的,就眼下這場面,那麼多屬下都在,讓袁承志看到他與溫青青騎在一匹馬上,那不是逼人家翻臉麼。
溫青青面色微紅,張口欲言,慕容復搶先說道,“袁大王不必急着責怪尊夫人,尊夫人確實給在下準備了馬匹,是在下不會騎,這才步行而來。”
此言一出,衆人面色均有些怪異,但都心照不宣的沒有開口戳破。
袁承志疑惑的看了溫青青一眼,就算不會騎馬,也可以弄個馬車啊,很難麼?但當着衆人的面他也不好細問,連忙朝慕容復賠禮道歉,“實在對不住,拙荊她刁蠻任性,行事不周,怠慢了慕容公子,萬望公子海涵。”
“等你知道我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你就不會覺得對不住我了……”慕容復麪皮微熱,嘴上敷衍道,“言重,袁大王言重了。”
袁承志又鄭重行了一禮,“慕容公子紆尊降貴光臨鄙營,鄙營蓬蓽生輝,榮幸之至!”
“哈哈,袁兄不必客氣,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再多禮可就見外了。”
隨後袁承志分別與衆人寒暄幾句,這才帶着大家進了一線天峽谷,踏入金蛇營腹地。
卻在這時,一個清脆軟糯的聲音說道,“慕容公子,此去總營尚有三四十里地,你要不嫌棄,不妨坐我的馬吧。”
還有這種好事?慕容復愣了愣,循聲望去,一個英姿颯爽、面容俏麗的女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