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們進了一座離碎葉城不遠的小城。
碧綠的江水從古老城牆下蜿蜒而過,疊翠的山麓倒映江心。江中漁舟遊船數點,山間暮鼓晨鐘兼鳴,懸崖上的吊腳樓輕煙嫋嫋……猶如一幅濃墨淺彩的中國山水畫。
馬蹄輕輕踏在青石板小路上,兩邊黑色小樓重重疊疊。小河邊有三三兩兩的女子在搗衣,鸕鶿曲着頎長的脖頸從水上游過。
許多票號、屠鋪、染房、製作銀器首飾的作坊剛剛開了店,主人正一塊塊掀開門板。
我深吸了一口氣,涼涼的,清新的。
真是個好地方……
“你餓不俄?趕了一夜路,不如休息一下。”溫未涼掀開車簾,探身出來。
“好啊。正合我意。”
溫未涼揚起嘴角笑笑,從車上下來。
“這裡真漂亮。”
“你喜歡?”
我掘了掘頭髮,“嗯,很久以前有個夢想,要在這樣的地方買一座面水的別院。”因爲這樣的地方自然天成,房價一定會漲的……
溫未涼點點我的腦袋,“這有什麼難的?你想要隨時買給你。”
“好啊。等忙完這一陣。”
溫未涼看着我,沉默了一下。
“噢。對了,這裡有一個賣雪梨粥的地方,味道很不錯。”他轉過頭,牽起我,“很久以前來的,不知現在還找不着得到。”
然後就開始漫無目的走街竄巷。
沒有誰去問路。大概是因爲我們都想盡量再呆在這裡久一點。
最後終於找到了那家店。在一個街的拐角,門口懸着垂着紅色流蘇的菱形大牌子。
店裡沒有其他的客人,我坐在溫未涼旁邊,他握着我的手替我蓄暖。
冒着熱氣的粥被盛出來我也賴着抓着他的手不放開。
溫未涼騰出一隻手,舀了一勺放到我嘴邊。
我一口連勺子一起吞進去,結果沾了一嘴。
“笨死了。”溫未涼拿着袖子就替我擦嘴,我也毫不客氣蹭上去,蹭着蹭着酒蹭到他嘴上去了……
老闆站在門口熬着粥,嘴裡的吆喝很悠長。
我總是和溫未涼很有默契。回碎葉城的事誰也沒提,找了家小驛站把馬車寄放在那兒,我們就去選我未來小別院的地址了。
然後就住住玩玩吃吃喝喝,在這裡耗了兩三天。
到碎葉城的時候我着實被SHOK了。
原本廢城一座,現在卻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大街上人來人往,其中不少江湖中人,也夾雜了琅?幻境的囧囧。他們也確實好認,衣服罪最乾淨最華麗,表情最高傲的就是了。
我們一路進了王城。和大街的繁華不同,王城的城牆幾乎比碎葉城的城牆高出一倍,四周很不合時宜得開滿了櫻花。白色中染着淡淡的血紅,配合着頹敗的城牆,顯得詭異和淒冷。
剝落了硃紅的巨大城門緩緩開啓。
我預感,隨着這扇門的開啓,一種不可抗拒之力如同衝破了閘門的洪水一般呼嘯奔來。
見到西王母時,她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周身飄揚着白色的輕紗。
她全部隱沒在黑暗中,給人yin鬱的感覺和令人壓抑的距離感。
大殿裡,四大祭司,三十四閣閣主,十二戰將分列而立。
這麼多人,大殿還是很空曠。
未免和未央站在我對面,臉色都不太好。
“前不久,秦穆軒逼迫天涯海閣老閣主讓位,由自己執掌大權……”虛穀子說語氣很沉重,“方纔又有情報,說……天涯海閣與玉虛宮聯手……境主,情況似乎對我們很不利……”
紗帳中的女人聲音沉靜如死水,“烏合之衆,不足爲懼。”
這就是原因了。爲什麼當初毫不猶豫讓我去奪取碎葉城而不怕得罪天涯海閣。
因爲天涯海閣我們必然是要得罪的,因爲,蘇華夜的死早在西王母的計算之中……王染之背後的人,真的是西王母。
我攏在袖子裡的手,有一點輕輕的顫抖。
我真的,寧願騙自己久一點,即使事實這麼明顯。以前我總是想,世界上這麼多巧合。現在才知道,原來都不是。只是所有的事情後面,都有一隻翻雨覆雲手。
“怎麼了無邪?你臉色不太好。”溫未涼輕輕摟住我肩膀。
我下意識退開一步。
然後回過神,“沒事。這兩天大概太疲勞,沒休息好……”
溫未涼的手滑到我的腰上,輕輕摟着。然後就一直沒有拿開。
“我這裡還算順利。江湖很多門派已經歸附我們,瑤池羅剎鬼婆和蘇家也願意和我們聯盟。”未眠說。
“您要的東西我也都取到了。”這次是未央,從她臉色能看出來受了內傷。不知道西王母讓她取的是什麼。
後來他們說了什麼我也沒注意聽,大概就是些攻城略地,戰略部署什麼的。
戰爭這就開始了,讓人措手不及。
散會後西王母留下了溫未涼。
人們魚貫從大廳退出去,我慢騰騰跟在後面。
陽光很刺眼,我仰起頭,微微眯起眼睛。可是,感覺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