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械準備完畢,需要接入電源。”盧沛華擺弄完那臺李朝年口中的精密儀器,轉身報告道。松本霧源則左手拿鍵盤,右手拿兩根裸露在外面的電線看着夜叉王。
夜叉王坐在一個箱子上面,依然保持着沉默,剩下的人都看着他。李朝年又指示着盧沛華接上下倉內的太陽能電池,需要至少對儀器蓄電五分鐘,讓儀器保持運轉和相對的溫度才能使用,當然還需要給夜叉王考慮的時間。
“考慮得怎麼樣?”李朝年吩咐完一切之後看着夜叉王。
夜叉王擡眼看着李朝年,還是沉默,李朝年擡手指着上面的掛鐘道:“蓄電五分鐘,保持溫度和轉速需要五分鐘,十分鐘後如果你不願意,那麼這臺機器還需要再休息至少八個小時,否則會出問題,這種東西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蘇聯人發明的,原本是一種刑具,後來被kgb改良過,我能恢復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不錯了,它的使用壽命最多還有八次,八次之後徹底完蛋。”
“痛苦嗎?”夜叉王終於開口問了。
“當然。”李朝年點頭,“因爲它原本就是刑具。”
“我是問,它帶來的痛苦能不能壓制這裡的痛。”夜叉王指着自己的心臟部位。
李朝年微微搖頭:“那得看你自己。”
“萬一我做不到怎麼辦?”夜叉王忽然顯得很柔弱。
詹天涯上前一步道:“那你就只能自己承受,別無他法。”
“如果我死了……”夜叉王眨着眼睛,產生了一種怪異的生理反應,有些慌張,充斥着迷茫,“如果我死了,把我和晨雪埋在一起。”
“等你想起來了過去,自己告訴給胡順唐,這件事最好委託他。”詹天涯含着自己那半支菸,對松本霧源勾勾手指,示意他上前來,松本霧源卻聳聳肩,示意電線沒有那麼長,需要夜叉王自己上前。
夜叉王起身來,緩慢地走向那臺看起來就像是汽車發動機和冷凝器合併在一起的東西,李朝年從旁邊拿了一把椅子放在旁邊道:“原本是有一張牀的,但那東西可有可無,用其他的東西代替也可以。”
“嗯。”夜叉王坐了下來,又看到李朝年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個透明盒子,盒子之中裝着一個針管,針管中的液體還在自行緩慢上下流動。松本霧源上前,只是將電線用透明膠分別帖在夜叉王的心臟部位和右腦的太陽穴位置,帖好之後一拍手示意好了,李朝年接着給夜叉王手臂消毒,將那針劑推進他的靜脈,同時道,“這種藥物類似鎮靜劑,但同時也有腎上腺的功能,屬於中和藥物,這臺儀器是通過電流的數字運轉刺激你的身體,讓你完全徹底地放棄現在這副身體,感覺類似靈魂出竅,非常真實,記憶也會異常清晰,如果不是因爲你是活死人,是萬萬不能採取這種辦法的。”
中和藥物完全注射進夜叉王體內之後,夜叉王眼睛開始翻白,詹天涯在一旁看着,指着他面部問:“怎麼回事?”
“正常反應,不要怕。”李朝年站在夜叉王跟前,擡手在其眼前揮了揮,問,“你叫什麼名字?你今年多大了?你以前是做什麼的?你還記得老家的地址嗎?”
“我……”夜叉王的呼吸變得急促,身體也開始抽動起來,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出來。松本霧源盯着側面那個老式的黑白屏,看着心跳和血液流動的頻率表,對李朝年搖着頭,表示夜叉王要不行了。李朝年卻很平靜地迴應道,“本來就得死一回,才能記起來,不要着急,等着。”
發動機內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吵得人想上去一腳踹翻,盧沛華站在旁邊,因爲要觀察機器的轉速錶和溫度表,只得用雙手堵住耳朵側身站着,不時回頭去看一眼。李朝年則一直問着夜叉王那幾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你今年多大了……”
翻着白眼的夜叉王眼前模模糊糊地晃動着李朝年的影子,時有時無,自己也感覺被什麼東西在抽打一樣,終於在他聽到一聲長長的“滴”聲之後,他陷入了昏迷之中,最後聽到的只是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他死了。”
“噢——”李朝年起身來,將雙手背在後面,看着已經身體發軟的夜叉王道,“那代表他回去了。”
回去了……
回去了……
“你的名字!軍籍!任務!代號!”
“這邊這個不行了!”
“救醒!拖出去!”
“還有兩個陷入了昏迷之中!”
“把生命反應較強的留下來,其他的扔出去!”
不斷有聲音在夜叉王耳邊響起,夜叉王努力睜開眼睛,卻發現怎麼也睜不開,稍微使勁發現眼皮不僅非常重,而且還十分刺痛,對,眼睛腫了。我是在什麼地方?夜叉王擡眼看着前方,前方站着一個穿着綠色軍服的中年人,那人旁邊還站着一個穿着相同軍服,模樣卻清秀許多,手中還捏着眼鏡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指揮着其他揹着突擊步槍的士兵將夜叉王對面綁在柱頭上的幾名遍體鱗傷的軍人拖了出去,那三個軍人赤luo着上身,被那些士兵拖着腿拽出了這間水泥房子,地上留下的只有三道寬大的血印。
“這個傢伙醒了。”那名年輕人笑着用眼鏡指着夜叉王,然後俯下身子用生硬的中文問,“你叫賀昌龍?是不是叫賀昌龍?”
日本人?賀昌龍慢慢擡起頭來看着那人,從口音中聽出他應該是日本人,對,旁邊的軍人是越軍,,我們在撤退的時候受傷被俘了。賀昌龍努力扭動着脖子,感覺到陣陣刺痛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脖子被鐵絲纏繞固定着,只能用眼角的餘光瞟着自己右側還有氣息,不斷在抽搐的那三個人,他能看到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是魏亞軍,以前是某團長的警衛員。
“安志勝先生,其他的幾個人已經不行了,生命力比較頑強的就剩下他們三個。”那名越軍軍官用腳踩在賀昌龍的胸口,賀昌龍看見他腳上穿着的鞋子和自己腳上那雙一模一樣,,他們穿的,用的,吃的,都是我們的。
“還不行,哪怕是活下來一個人就行,再加油。”那個叫安志勝,名字像韓國人,說話卻是日本口音的人皺眉搖頭,走了幾圈之後,隨後又衝準備動刑的那越軍軍官道,“這裡不行,去外面,讓他們曬曬太陽。”
“嗯。”軍官揮手叫了士兵,解下賀昌龍、魏亞軍和其他兩人,被拖行出水泥屋背靠背綁在外面水塘中心的賀昌龍才知道剩下兩個是排裡的兩個班長,黃永模和鄧澤義。兩人已經奄奄一息,鄧澤義已經在說着胡話,不時渾身如過電一般抽搐一下。
四個人被綁在那滿是垃圾,漂浮着帶血紗布,四處都是蚊蟲的水塘中間,帶着腐爛臭味的水直接沒過他們的胸口,爲了讓他們把腦袋擡起來,越軍在每個人腦袋前頂了一根棍子,把他們的下巴支撐起來,隨後越軍軍官慢慢走到水塘邊上,勾了勾手指叫士兵拖過來一個還有呼吸的中國士兵。
那名中國士兵被拽到水塘邊上,也許是因爲太久沒喝水了,直接一頭栽進了水塘之中,大口大口喝着那種帶着惡臭,漂浮着各種垃圾的水,還因爲喝得太急,嗆得連連咳嗽,那名越軍軍官哈哈大笑起來,其他越軍也跟着鬨笑。
“別喝,會死的……”賀昌龍看着自己的那名士兵,他記得那小子才18歲,只比自己小一點。
“聽見沒!別喝,會死的。”越軍軍官邊說邊笑,還解開褲子,朝着那士兵喝水的地方撒尿,並用挑釁的眼神看着夜叉王,尿完之後還朝下面吐着濃痰,那名士兵擡起頭來,咬緊牙要爬起來,卻被那軍官一腳踩住腦袋壓了下去,大喊道,“喝呀!喝呀!喝!喝完這一池子的水,我就放你一條活路!哈哈哈!”
那名士兵怪叫了一聲,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量猛地站起來,一頭將那軍官直接撞進了水塘之中,接着又要衝下去,卻被身後的兩名越軍士兵死死按住,那軍官氣急敗壞地爬出水塘來,對着那士兵揮舞着拳腳。
“你他放開他!放開他你們再打!你這懦夫!”賀昌龍高聲大罵道,但也無濟於事。
“他說你是懦夫。”一側的安志勝高聲用越語對那軍官翻譯道。
“懦夫?”越軍軍官起身來,揉着發痛的拳頭,看着已經滿臉血肉模糊的那名士兵,一把拿過旁邊士兵手中的ak步槍,對着那名已經離死不遠的中國士兵扣動了扳機,近距離的掃射將那士兵的胸口打得稀爛,直接轟出了個洞來,爛肉四下飛濺,水塘之中到處都漂浮着那名士兵的血肉,彈夾打空之後,那軍官把步槍上的刺刀豎起來,又朝着那士兵的屍體一頓亂捅,捅玩之後又拿槍托狠狠的砸,邊砸還邊罵,“讓你們這羣中國狗狂!狂!狂!”
爲什麼?爲什麼?就在幾年前,我們還並肩作戰,幾年後我們之間竟然有這麼大的仇恨?你們恨我們什麼?到底是什麼?賀昌龍掙扎着,但根本無法擺脫繩索,還聽到旁邊魏亞軍的哭泣聲,他並不是害怕,而是因爲手腳被束縛着什麼都無法做,只能看着死去的戰友連全屍都無法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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