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黃皮子埋了後,我與父親就下山了,徑直來到大黑家,見大黑躺在牀上一動也不動,父親又給他把了脈,大黑的母親焦急地問大黑怎麼樣,父親緩緩地搖了搖頭,說命雖然保着了,可一時無法醒過來,大黑的父親問大黑爲什麼會這樣,父親說估計是大黑被嚇着了,失了魂魄,若要大黑醒過來,只有將他的魂魄找到。
可這去哪裡找他的魂魄呢?
我的身體本來就沒有康復,又經過大黑這一事,待到了晚上,我的病又復發了,躺在牀上一直昏迷不起。
大概是半夜的時候,我醒過來了,感覺頭腦渾沉沉地,眼前也很模糊。我聽見父親在跟一個人在說話,那人聲音嘶啞,好像是說他家裡有人病了,需要父親走一趟。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慢慢地清晰起來,見我母親躺在我身邊,身上蓋着一張薄毛毯,一張臉很憔悴,似乎在夢裡還爲我擔心着。而我父親在門外跟一個人交談。我這時纔看清那個人,那人穿着白衣,頭髮很長,臉色非常蒼白,當我看向他時,他也朝我望來,我只覺得心頭一緊,他的眼睛很黑很黑,像是兩個無比深邃的黑洞,不知爲什麼,令我有種恐懼的感覺,而且,他微微一怔,眼中飄過一絲驚訝。還好,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因爲我父親答應了他,說馬上跟他去見病人,他說完就朝屋裡走來。
眼皮很沉很沉,我不得不將眼合上。聽見父親進來的聲音,他在牀頭站了好一會兒,我母親醒了,父親說有個急病,需要走一趟,我母親嘀咕了一句:“這麼晚了……不能明天白天再去嗎?”父親說病人不能等,說着就走了。我母親跟着走出門口,在門口看了好久才進來。
我感覺很累,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當我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凌晨,天才剛剛亮,母親已經在燒火了。我穿好衣下了牀,母親聽見我起來的聲音就走了過來,說孩子你起來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說好多了,只是眼睛有點痛,然後問:“爸還沒有回來嗎?”母親說還沒有,我又問昨晚來的那個人是誰,母親本來是想去開房門的,一聽我這話就停了下來,轉過身問:“昨晚?誰啊?”我說就是來叫爸去治病的那個人。母親的臉上飄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說昨晚沒人來啊,然後就上前來摸了摸我額頭問:“孩子,你是不是做夢了?”
看母親不像是在說謊,難道昨晚我真的做夢了?還是我因爲得了這怪病出現幻覺了?可我記得很清楚,昨晚我所看到的一切非常真實,絕對不是夢。
因爲這個原因,當父親回來時,我沒有直接問他昨晚來的那個人,旁敲側擊地問昨晚他去看的病人是誰,得的是什麼病。父親淡淡地說是小毛病,弄點草藥吃就好了。我說那爲什麼要您晚上去呢?父親說病人很焦急呀,然後就嚴肅地對我說:“身爲一名醫生,不管是大病還是小病,只要病人需要,你就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懂嗎?”我說懂了,可是還是沒有弄清楚昨晚來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心裡一直很梗。
我總感覺昨晚那個人不簡單,也不明白母親爲什麼對我說昨晚沒有來人,難道她並沒有看見那人?
吃過早飯我就去了大黑家,這小子還是躺在牀上,我叫他幾聲,一點反應也沒有。大黑的父親在家看着他,她母親則去了李村,說拿了他的八字去請李神婆算算。
上午的時候,吳老人與吳樂樂竟然來了。他們是來感謝我和我父親的,並且還帶來了禮物。因爲我那晚與吳樂樂有過那事,我感覺很難爲情,所以躺在牀上裝睡,決定不見她,以免彼此難爲情。
吳老人聽我母親說我跟吳樂樂冥婚後得了重病,並且時好時壞,大大地吃了一驚,說吳樂樂雖然醒過來了,這幾天也是昏昏沉沉,今天才完全好,而她的病一好,吳老人就帶着她來謝恩,說要見見我。我母親生氣地說:“他還在牀上躺着哩,你去看吧。”
看來母親爲這事一直耿耿於懷。這也怪不得母親,我這怪病因冥婚而起,她自然要將這事怪罪到吳家人身上。
吳老人與吳樂樂都進來了,在我牀前看了一陣,我一直不敢睜眼睛,聽得吳老人沉重地嘆了一聲,說是他害的我,希望我不要有事,看得出來他很內疚。
其實我這時候感覺好多了,身體基本上沒有什麼不適。見吳老人那樣,又擔心我母親會說出責備的話來,於心不忍,正想睜眼安慰吳老人,突然聽到吳樂樂問:“他就是跟我冥婚的那個人?”我嚇了一跳,又將眼睛緊緊閉上。
吳老人道:“對,就是他,要不是這孩子你不會醒過來。”吳樂樂哦了一聲,冷不防又來了一句:“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我愣了一下,她這話什麼意思?好像之前不認識我。
父親說:“小刀在縣四中讀書,你倆是不是同一個學校的?”吳樂樂說她在一中,並不是在學校裡見過我,而是在夢裡。
母親開玩笑地說:“孩子,既然你倆結婚了,以後你就是我家媳婦了。”吳樂樂說:“這……這哪算啊,那只是一種形式,你家楊小刀這麼帥,一定有女朋友了,我配不上……”母親樂開了花,說你這孩子真會說話。
待我父母與吳老人都出去後,吳樂樂單獨留了下來,我感覺到她一直站在牀前盯着我。
我心想,你想看就看吧,反正我是沒臉看你,那晚的事,多不好意思啊。
突然聽得吳樂樂問:“敢不敢再帥一點?”
我沒有回答她,因爲本人已經夠帥。
又聽得吳樂樂問:“敢不敢睜開眼睛?”
我想,你都不怕難堪,我身爲一個男生還怕個毛?睜就睜,便睜開了眼睛。
吳樂樂果然在盯着我,她的臉色好看了很多,沒那麼蒼白,而且還有紅撲撲地。當看見我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陡然大了,像是發現了什麼新鮮事物,爲了消除心中那種難堪,我故作輕鬆地問:“美女,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你醒了?”吳樂樂說:“我也感覺我們在哪兒見過。”
看她的樣子,沒有絲毫的做作,我突然想,難道那晚發生的事她根本就不知情?或許那晚我們根本就沒有發生事,而只是我所做的一個夢?
聽見我的說話聲,我父母與吳老人都進來了,吳老人對我一陣噓寒問暖,並感謝我“喚醒”了吳樂樂。
待吳老人與吳樂樂走後,母親說:“那個女崽長得蠻俊俏的,跟小刀一個學校的?”父親問:“你想怎麼樣?”母親笑眯眯地說:“給咱小刀做媳婦倒是可以。”
我還這麼年輕,才高中畢業,母親就爲我張羅這破事了,唉,其實我心中的女神是鍾靈兒。
下午,父親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對母親說要去一趟李村,一個老人得了急病,得馬上去,然後就騎着摩托車走了。直到黃昏時父親還沒有回來,手機一直關機。李村離我村大約有四十來分鐘的路程,我對母親說我去接父親,母親不讓我去,我跳上摩托車就溜了。
其實我是想去李村看鐘靈兒。
當我快到達李村時,看見路前面有一個老人,他走得很慢,步履蹣跚。我看天黑了,就將車停在他身邊,見這老人約七十來歲,頭髮斑白,左臉上有一顆黑痣,臉色臘黃,像是生了重病。我問他去哪兒,說載他一程,他看見我時嚇了一跳,半晌才說道:“好好,感謝感謝!”
按老人所示,我將車停在了一座新建的樓房前,老人下了車後又對我說了聲謝謝,然後又說:“你載我一程,我佑你一生。”說完就頭也不回地朝屋裡走去。
我感覺莫名其妙地,正準備去鍾靈兒家打聽我父親,不經意地發現不遠處停着一輛摩托,跟父親所騎的那一輛一一模一樣。
難道父親在這裡給人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