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們的消息還挺靈通的嘛。”
喝了一口香茶，知道對方來意的寧凡心中也有了底，於是接着說道：“那麼，你們現在想怎麼操作？”
這時，旁邊剛纔一言不發的老浙江插嘴說道：“不瞞寧總，在春節後掛牌子的那十二塊土地中，浙江建設與恆大地產一起預定了其中三塊土地，如果我們可以合作將這六塊土地集中起來開發，那麼會出現什麼樣的情形呢？”
注視着老浙江，寧凡沒有立刻發表自己的意見，而且選擇了繼續沉默。因爲他十分清楚，對方後面肯定還有話沒說完。
果然，眼見寧凡沒有表達自己觀點的意思，老浙江只好接着敘述道：“走私風暴過後，江城整個經濟基本上已經陷入過度期的蕭條之中，樓市也由於在短時間失去大量潛在消費者而陷入困境，這個時候再去開發普通高檔樓盤估計很難再像以前那樣輕鬆獲利，所以我們計劃在新城區臨海地段建設一片含金量較高的低密度精品高檔住宅羣濱海花園，從而帶動激活整個江城樓市。”
“海濱高級住宅羣，這個想法的確很吸引人！”聽過對方的計劃，寧凡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在他看來，老浙江提出這個方案在外部環境不發生變化的情況之下確實可行，也的確能夠激活江城現在陷入困境的地產樓市。不出意外，在這個全新超級大盤的價格示範作用下，這座城市的地產業會再次步入價升量增的良性循環，讓原本虛高地房價更上一層樓。
可問題是，他現在已經從恩熙那裡得到確切消息。中央會在春節之後至五月份之間這段時間頒佈一系列抑制房地產業的相關政策。這個時候將全部身家投進去搞“濱海花園”，其中潛在的風險似乎十分巨大。
於是，他思索片刻纔回答道：“不好意思，這畢竟是關係到公司未來命運的大事，我還需要時間考慮。”
老浙江也知道這個事情急不來，只好笑着說道：“如果我們將六塊土地連成一片，絕對可以建成一座全福建最大的濱海高檔生活社區，所以也請認真考慮這個提議。”
寧凡再次點了點頭，“我會認真考慮的！”
離開酒樓時，他沒有跟老浙江與朱富貴去泡什麼溫泉。而是藉口想一個人思考“濱海花園”的項目將兩人打發走。然後獨自走在江城熟悉的街道上。
街道兩邊，商鋪門口霓虹光依然五光十色的閃爍着，穿梭在各家時裝及女性用品店的女孩依然人流如織，只是街道上行駛地奔馳、寶馬、法拉利之類名車少了很多，才能讓人感覺到這座城市不久之前發生地地震，確實對一大批靠走私暴富起來的階層造成了巨大沖擊。
摸出一根香菸給自己點上火，一邊吸着香菸，一邊順着街道漫無目的向前行進。腦子裡細細琢磨着老浙江與朱富貴剛纔提出“濱海花園”計劃的可行性。
做爲一個資深地產人，他自然也明白“濱海花園”的開發毫無疑問會帶動江城房地業走出低谷，對於自己來講也十分有利。
可是，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剛好碰上國家出臺調控政策緊縮銀根，那麼這個項目就會變得風險巨大，甚至會成爲埋藏“浙江建設”、“恆大地產”與“興業地產”三家公司的巨大墳墓。
他現在確實知道，明年國家會出臺一系列針對房地產的調控政策，卻無法知道這一系列政策到底會調控到什麼程度；是如同前一次那樣只發布一些無關痛癢的調控政策。還是下重手收緊銀根截斷地產商地資金來源，徹底給火熱的房地產市場來一次總體冷卻。
以一個地產開發商的角度來看，國家出臺的調控政策一般可以分爲三類；
第一類就是和風細雨似的調控，這種調控基本上也就是加點房產稅，再製定幾條十分空洞的調控政策。僅此而已。
第二類就是收緊對炒房者的信貸額度，比方說對購買第二套住宅的炒房者，收取比正常貸款高上一到二倍地利息，堵死炒房者的資金來源渠道。
至於第三類，則是收緊銀根徹底截斷地產開發商的資金來源。也是他們最害怕看到的調控政策。
上世紀九十年初那一次收緊銀根。對於房地產這個行業威力到底有多大，他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可也能從教科書與陳年雜誌、報紙上深深體會到那種巨大破壞力，基本上將整整一代地產商從天堂送進了地獄。
在老城區傍山路附近，現在還存在着幾幢表面覆蓋着斑駁鏽跡與青苔的未完工高層建設，那就是九十年代初由房地產泡沫及收緊銀根導致地爛尾樓，那一次收緊銀根不知將多少人的發財夢打得粉碎，
而現在，大陸地區（特別是幾個中心城市）的房價已經明顯失去控制。仍然以每月百分之十以上速度向上瘋漲的房價，跟九十年代初地產業的瘋狂相比較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中央政府真下定決心出重手收緊銀根地話，不知道又會有多少負債率比較高地地產公司，在這一場風波中面臨資不低債被破產清盤的命運。
想到這裡，他心裡基本上也已經有了決斷.在這個比較敏感地非常時期，自己暫時還是不去淌這趟渾水爲好。
於是，他隔天就走進了“浙江建設”的辦公室，親自向老浙江闡述了自己的觀點，並且提醒對方最好不要在這種時候投入大量資金大興土木，一切都等中央的調控政策出臺之後再說。
只可惜，老浙江對中央調控房地產行業的決心似乎抱有十分樂觀的幻想，認爲現在中國GDP每年能夠保持快速增長，基本都是靠房地產及上下流產業在拉動，政府不可能出重**垮這個行業，從而讓中國經濟進入GDP低增長甚至是衰退期。
坐在辦公室內，看着對面似乎信心十足的老浙江，寧凡也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在自己事業起步時，對方曾經給過他巨大的幫助，說不定他現在已經調頭離開，任憑對方將全部家當壓在那個“濱海花園”上進行豪賭。
給自己點上一根香菸，並且在腦子裡將原本凌亂的言語組織了一下，他才一臉誠懇地詢問道：“我想知道，浙江建設一個普通基層員工月薪大概在多少？”
老浙江不清楚對方爲什麼會突然對這個有興趣，不過還是回答道：“一般基層普通員工，月薪大約應該在二千到二千五左右。”
“那麼，江城現在新開盤的普通住宅每平米多少錢？”
“五千到六千之間。”
“也就是說，一位在浙江建設工作的普通員工，需要不吃不喝工作二三個月才能買下一平米住宅，需要不吃不喝工作二三十年，才能買起一套面積一百平米的新房。”
寧凡冷冷一笑，“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現在全國都是這樣，北京、上海、深圳這些中心城市房價甚至早已經超過了一萬塊/每平米，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爲了說服這位太過穩健年輕人，老浙江又從辦公桌上那臺電腦中調出相關數據，道：“房價確實已經超過了普通年輕人的消費能力，可全國範圍內的房屋銷售面積依然保持着極高增長率，這說明中國人的消費能力遠遠超出了咱們的想像，房價在今後相當一段時間還將保持高速增長的勢頭。”
“無可否認，你已經在鉅額利潤引誘下，徹底失去了理智！”
看着辦公桌對面一臉興奮的老浙江，他腦子裡不由想起了馬克思關於資本的論斷；
資本家害怕沒有利潤或利潤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樣。一旦有適應當的利潤，資本就大膽起來。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潤，他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爲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
毫無疑問，對方現在就正處於願意爲百分之五十利潤鋌而走險的狀態。
當他一臉失望準備離開辦公室時，身後卻傳來了老浙江的聲音，“等等，咱們之間也許可以做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