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這就是命運吧。柳雲裳閉上眼，聲音沉穩的道：“放開顧子鳳！我跟你走。”
走？自然是要走的。顧如安冷笑，只是這個男人，他也並不想放走。
柳雲裳知道他的脾性，於是慢慢的站起來，走至了二人面前：“你殺了他，那就連我也殺了吧。”
顧如安手中的劍一震，聽到這句話，心頭涌出一陣寒意，隨之便是深入靈魂的絞痛。她竟然爲他做到如此。
顧子鳳睜開鳳眸，黑玉般的瞳仁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微微震開。他輕嘆一聲，而後心下愈發堅定了一個念頭。
顧如安果然鬆開了劍。顧三此刻也已趕了過來，知道身份敗露，便也不再僞裝，只有些驚嚇的問：“王爺，王爺你沒事吧？您的病還未好，要是突然……”
“好了，顧三，別說了。”顧如安趕在接下來的話出口之前打斷了他，冷冷的瞥了柳雲裳一眼，顧如安轉過了身，“給你們半刻時間。顧三，去整頓車馬，接王妃回家。”
柳雲裳扶住了顧子鳳，輕聲的問：“顧子鳳，你沒事吧？”
“沒事。”顧子鳳微微一笑。
“你流血了。”柳雲裳皺着眉頭，“走，我給你上藥。”
二人一齊進了第一樓，顧四娘早就準備好了藥和棉布，放下之後，便識趣的和上門走了。
總算是清淨了下來，屋中只剩下柳雲裳與顧子鳳二人。
柳雲裳沒有說話，只用指尖站了一些藥膏，溫柔的擦在他的傷痕之上。裂開的傷口觸碰到涼涼的藥膏，直有一股疼痛從那血脈之上鑽進了心裡。
顧子鳳看着一臉嚴肅的柳雲裳，得知她雖然動作輕柔，卻必定是生氣了。心中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終於柳雲裳還是開了口。顧如安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在這有限的時間裡，她想要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全部解答清楚。
顧子鳳卻是微笑着，隨後搖了搖頭：“你若是信我，我什麼也不需要說，你若是不信我，我解釋的再多又有何用？”
“你還是不願
意透露半點是嗎？”柳雲裳冷笑道，“我這個人，不喜歡這樣不清不楚。顧子鳳，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
當成了什麼啊……顧子鳳沉吟了片刻，擡頭重新看着她，然後用一種堅定的聲音道：“知己，紅顏知己。也是我顧子鳳喜歡的女子。”
顧子鳳一直不確定，那種情緒算不算的上是喜歡。但自從她詢問他喜歡是什麼感覺的時候，顧子鳳便確定了。
顧子鳳曾經以爲，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再信任除自己之外的第二個人了。他也曾掏心掏肺，也曾重情信義，可是他的一片赤誠之心換來的，卻是被無情的拋棄和追殺。
當他安身在狼洞裡，險些喪命的時候，他那一顆柔軟鮮活的心，早就變成了石頭。沒有人在意他的傷勢，也沒有人在意他是否還活着，那些人，甚至還盼着他早些死去。
直到柳雲裳收留了他，他才體會到了被人記掛着的感覺有多麼美好。
只是越是美好的東西，顧子鳳越是不敢靠近，他害怕這只是一場夢境，等夢醒了，她便會刺穿他的喉嚨，挖開他的胸膛……
可如今呢？顧子鳳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可憐，明明知道柳雲裳早已喜歡上了顧如安，可是他卻仍不想死心呢。
聽到這兩個字，柳雲裳怔了怔。隨後笑道：“一個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肯透露給我的人，叫我怎麼相信你？”
顧子鳳知道此刻自己再說什麼也是無用了，可是，他還不能說出那個秘密。等到有朝一日，她的心中沒有顧如安了，他才能安心的說出來。並且，他也不願承受她憐憫的目光。用憐憫所換來的愛惜，只會叫他覺得屈辱。又或許，這輩子都無需告訴她。
顧子鳳伸出手，想要撫順她因爲方纔的奔跑而紊亂了的髮梢：“雲兒……”
柳雲裳冷漠的推開他的手，道：“別碰我。”
“雲兒……”顧子鳳心中微慟，細長漂亮的手頓在了空氣中，他抿了抿脣，“你是我在這最不願意傷害的人。我對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若有半字虛假，我顧子鳳自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柳雲裳咬了咬牙
，從他一出現開始，便是一個謎。居住在相府千金閣樓之中的陌生男子，似乎除了她再沒有認識的人，可是到後來，她看到了小漁村中被孩子們包圍着，追崇着的他，如今，他又變成了天下第一樓的樓主。
就算她初來乍到，也知道這天下第一樓絕不是個尋常的地方。一個不尋常的人，隱瞞身份，躲在她的家中，居心何在？
柳雲裳此刻是百感交集，又或許，在自己重生之前，真正的柳雲裳是知道的吧。而她又有什麼資格生氣呢？更何況，秘密誰又沒有呢？從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前回來的她，不正是掩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嗎。
“顧子鳳，”柳雲裳想通了，便轉過身來，認真的看着他，“我們往後，不要再見面了吧。”
顧子鳳只覺得一時之間，渾身都覆蓋上了一層嚴實的冰霜，彷彿置身於極地，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依賴的人。”柳雲裳背過他，神情落寞的說，“可是現在，我們沒有辦法再做朋友了。”他的喜歡，他的隱瞞，都讓她覺得很彆扭，以後要是再見面，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顧子鳳了。
“所以，以後我們只當不認識彼此，各自安好吧。”說完這句話，柳雲裳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一路之上，她都未曾停歇下來。她聽到四娘在叫她，司舞和清兒在身後與她打招呼，可是柳雲裳卻連說話的勇氣也沒有了。她怕自己停留下來，會忍不住向顧子鳳道歉。
顧四娘正命人收拾着殘局，看見柳雲裳像一陣風似的跑過，便知她與樓主定是發生什麼爭執了。顧四娘思索了片刻，來到了顧子鳳所在的客房。
“樓主。”輕輕釦了扣門，顧四娘小心翼翼的詢問，“方纔我看見雲裳姑娘跑出去了，需不需要派人去追？”
等了半晌未有回聲，顧四娘自顧咦了一聲：“咦，樓主不在嗎？”
正當她想自作主張，去把司琴追回來的時候，裡頭傳出了一道麻木的聲音。
“不必了……”
就連顧子鳳自己也未差距出來，這句話裡頭，帶着一絲顫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