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州來人了?
初聞這句話,楊延昭竟愣住了,待聽溫仲舒說是個白麪的書生時,這才明白是張謙來了,當即放下手中的書卷,與他一道朝着張浩的屋子疾走而去。
“延昭兄,你慢點。”
溫仲舒喘着粗氣,對着在前方大步急行的楊延昭說着,後者這才發現,二人之間已經有了數丈的距離。
當下收住了腳步,歉意的笑了笑,“秉陽兄,來人是我摯交好友,所以心中歡喜難耐,倒是讓你見笑了。”
“即使摯交好友,延昭兄如此心急也是人之常情。”
溫仲舒笑着應道,腳下也加快了幾分,不過心中卻有些羨慕張謙,能與楊延昭有這般深厚的情誼。
沒多久,二人便到了張浩在書院的屋舍,還未走進,便見張謙跟在張浩的身後走了出來,楊延昭停住了身形,而後者,也止步擡首望了過來。
“延昭兄。”
張謙與數月前清瘦了幾分,臉上帶着疲憊,也許是多日趕路的緣由,此時正面含歡喜的笑意。
對着張謙笑着頷首,楊延昭先走到了張浩身前作揖行禮,“學生見過張師。”..
“不用多禮,當初少陽這傢伙不買老夫的帳,如今又將弟子送來,下次見到他,定要好生的說教一番。”
張浩語中帶着怒意,張謙則是聞聲低了頭,而楊延昭則是從張浩捋着鬍鬚,眼中藏着的喜悅中明白這只不過是佯裝的怒氣而已。
說了幾句不滿,張浩便將張謙交給了楊延昭,甩着衣袖,獨自離去了。
見張浩徑直的走了,張謙心中有些擔憂,不安的問着楊延昭,“延昭兄,張師他是不是……”
“秋白兄多慮了,張師他豈會是心胸狹隘之人,更何況,張師命我帶你在書院中熟悉環境,定是收下你了。”
楊延昭笑着上前接過他的大包裹,張浩可是鬼谷後人,怎會眥睚必報?更何況他與少陽師兄也不會有什麼恩怨,之所以那樣說,大抵是以爲自己知道某些事情,只是不想失了面子而已。
“原來這位是秋白兄,在下溫仲舒,字秉陽,與延昭兄乃是好友。”
溫仲舒從楊延昭身後走了出來,這一說,倒是讓張謙微愣了一下,此人,他剛纔也注意到了,只當做是書院的先生罷了,沒想到竟也是書院的學子。
見到張謙這表情,溫仲舒略微尷尬的笑了笑,後者當即回過神來,“在下張謙,張秋白,剛有所失禮,還望秉陽兄莫怪纔是。”
語氣極爲誠懇,也帶着少許的不安,大有溫秉陽不原諒他,便會自疚於心的模樣。
“秋白,無須這樣,秉陽兄若是介懷,早就甩袖離去了,他的胸中除了經世之才之外,便是宅心仁厚了。”
“延昭兄謬讚了,經世之才與宅心仁厚並未見得,不過是比你們多了幾斤歲月流年而已!”
溫仲舒忙搖首笑着說道,見他們兩人都是一副笑臉,張謙這纔將心收了起來,跟在楊延昭身後,在書院中走了一遭,便當做是熟悉新的環境了。
一邊走着,也一邊說着話,從張謙口中,楊延昭得知如今何家已經成了府州名副其實的商賈大戶,在他離開的短短几個月,竟然又增開了幾間的鋪子。
聽到這,不由得笑着低罵了兩句,“這何小胖,還真是不願在書中動腦子,數銀子倒是一把好手。”
當然,楊延昭也問及了排風的事情,前些日子,他已經修書一封,花了些銀子,託了一個恰好要去府州那邊的商隊,算算時日,應該還未送達。
想起那個小丫頭,不禁想起那張精緻秀氣的臉龐,此時,她應該還在小院中託着下巴發呆了吧。
“排風這些日子倒是沒什麼,大多時候跟着今夕一道在鋪子中轉悠着,不過,每到日落之時,折家二將軍都會去河邊小院,之後便關上院門,其他的事情我便不知曉了。”
折御卿去小院,看來是教授排風習武,也不知道小丫頭的到何種境界了,不會還比自己高吧?
想起那時排風先一步進入悟氣,而他則是一籌莫展,楊延昭只覺得這幾個月來,簡直是大夢一覺,恍若隔世。
交談之中,張謙也問起了楊延昭的出遊,當然,後者只是說了些走訪了些恩師的舊友,並沒有說起華山論道之事。
邊走邊說,溫仲舒跟着兩人的身後,默不作聲的聽着他們的言談,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時機恰到好處的爲張謙介紹着書院之景。
之後,出了書院,順着兩邊熱鬧的狹窄街道走了一座小院前,一股刺鼻的味道也越來越濃烈。
正待張謙疑惑之時,楊延昭大叫了聲不好,飛快的推門而入,身後的溫仲舒也是滿臉的驚慌之色。
當他們剛踏進其中,便見一人灰頭土臉的從屋中鑽了出來,手臂胡亂的舞着,似乎要將鼻息中的焦糊味爲撲散。
“合德師兄,你又將什麼給毀掉了?”
突然聽到楊延昭的聲音,正在咳嗽的郭淮吞了口氣,將咳嗽憋住,繼而死勁的搖着頭,“沒,延昭師弟,我哪裡會毀掉東西,只不過是煉丹出了些預料之外的事情罷了。”
本就有點木楞的臉上,再浮現出如此無辜的表情,若要是換一種場景,的確能讓人所相信。
但眼前這景象,怕是有些困難。
沒有多說,楊延昭直接上前,屋中滿是狼藉,唯一剩下來的兩張木椅也終於熬不住了,成了木片,散落滿地。
“得,又得買新的了。”
良久,楊延昭只能深吸了口氣,如此的說着,那郭淮立馬點頭應道,“延昭師弟說的是,我早就覺得這王婆子不地道,桌椅給的全是便宜的貨色,用起來怎麼也不順手,是該換了。”
猛然從老實人口中聽到這無賴之語,楊延昭頓時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這表情讓郭淮剛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
好在這時張謙走上前,對着郭淮彎身作揖,“見過師叔。”
“師叔?”
郭淮當下愣住了,楊延昭則是在一旁提醒了句,“是張謙,張秋白,少陽師兄的弟子,也是我的摯交好友。”
聞言,郭淮滿是灰土的臉上頓時笑開顏,“原來是少陽師兄收的徒弟,真是叫人難以想象,少陽師兄竟都未曾提及過。”
不過須臾,便搖了搖頭,“延昭師弟,他是少陽師兄的弟子,卻又是你的好友,你讓我該如何稱呼?”
“隨意。”
楊延昭沒好氣的說了這兩個字,郭淮卻苦着臉,好一會才眉飛色舞起來,“秋白,你是延昭師弟的好友,當然也是郭合德的兄弟,今後也不必在意那些虛禮。”
像是想通了,說完,郭淮便不顧張謙的反對,將這事情敲定下來了。
將屋中慘敗的物件收拾了,也到了日薄西山之時,張謙初到宋州,還無落腳之地,小院中也有空着的屋子,楊延昭便將他留了下來,這樣一來,也能方便些。
等郭淮梳洗乾淨之後,一行人便望着市集上走去,尋了個酒肆,吃個飯,權當是爲張謙接風洗塵了。
吃過幾道宋州的特色菜餚之後,略作了歇息,四人便朝着市集走去。
宋州遠比府州以及代州城繁華,因而集市自然是更加的熱鬧,日落而不休,往來商旅絡繹不絕。
看着眼前人來人往,聽着耳邊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喧囂異常,遊走之中,只覺得眼花繚亂。
信步的閒逛着,這是楊延昭爲數不多的到宋州最爲繁華的街市,若不是要買些桌椅,他怕也不會來此,畢竟現在還不是走馬遛街的時候。
走進一家鋪子,正看着桌椅之類,卻聽到了街上有追趕的叫罵之聲,因靠在門口,楊延昭便擡首望了去。
一道嬌小的身影在人羣中奮力的奔跑着,在她身後,幾個彪形大漢正罵罵咧咧的推開路人追趕。
這是要搶人?
雖說此刻已經太陽落山,黑幕遍灑,可是當着衆人竟敢如此的猖獗,楊延昭心中騰起一股怒火。
看着有些不爽,可是這種場景在當今是極爲常見,糊里糊塗賣到妓院,或者騙入到權勢家中的女子兒,但凡性子剛烈的,都會拼了命的往外逃。
或許,眼前的女子便是這苦命人。
“唉,這胭脂館又在抓逃出來的女子了……”
像是應徵了他的話,鋪子的掌櫃惋惜的說着,聞言,楊延昭暗歎了口氣,正要轉過頭,卻無意中看到了那逃跑女子轉過來帶着驚恐的臉,頓時,楊延昭猛的睜大了眼。
竟然是有過幾面之緣的碧月。
揉了揉眼,再望去,果真是北漢劉繼元最疼愛的碧月,只是此時,她頗爲的狼狽,儒襖上沾滿了灰塵,斜着領着的一邊,撕開了幾寸長的口子,露出了裡面白色的衣衫。
瘦小的身子在人羣中胡亂的鑽着,看到身後越來越近的黑衣漢子,大眼之中,不知何時竟有了淚光。
“合德師兄,攔下他們!”
楊延昭低聲吼了一聲,已經看到情況的郭淮當即幾個身影閃了出去,在千鈞一髮之前,擋在了跌坐在地的碧月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