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英澤知道,面對這樣的情況,劉兵處理的並沒有錯。
而劉兵錯就錯在,沒有按計劃執行命令,反而想憑藉哀兵來跟小鬼子放手一搏……事實上,不管劉兵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本身沒有按計劃執行,就是一種默認,甚至是放縱,這就是錯。
所以,一開始,胡英澤是打算直接將劉兵關起來,自己帶着一營剩下的戰士們按計劃撤退。
可是,當他來到戰場上一看,就知道,自己非但不能立即將劉兵抓起來,反而還得把這一仗就這麼繼續硬拼下去,否則,就會動搖一營的軍心。
簡單點說,現在戰場上雙方打的十分慘烈,是的,是慘烈,而不是一邊倒,這根胡英澤一開始判斷的形勢大相徑庭。
而胡英澤剛到營部指揮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前面陣地上傳來了一陣衝鋒號,隨即,滿天的喊殺聲中,無數戰士衝出戰壕,跟已經衝到戰壕前的小鬼子們進行了白刃戰。
“這是第幾次了?”
劉兵疑惑的看了眼胡英澤,反問道:“政委,你是問打退了小鬼子幾次進攻,還是第幾次白刃戰?”
胡英澤也是軍人,自然明白這話的區別和意義,當下鄭重的看了眼劉兵,道:“都說說。”
“前面已經打退小鬼子五次進攻了,至於白刃戰,這是第三次。”
“這麼慘烈?”
劉兵鄭重的點點頭。
白刃戰是戰場雙最爲慘烈的廝殺,對此,胡英澤不僅見過無數次,甚至還親自參加過兩次。可不知怎麼地,每次聽到白刃戰三個字,胡英澤就有點熱血沸騰之意,更何況現在是親眼看着,胡英澤覺得胸中有股熱血在蓬勃流淌,忍不住揭開衣領上的扣子,從警衛員手裡接過望遠鏡,直接站到瞭望孔前觀察。
戰場上到處都是廝殺的場面,望遠鏡目視中,一晃而過,看到的都是刺刀和大刀的比拼……
突然!
胡英澤的動作一停,因爲他從望遠鏡中清晰的看到,一個小鬼子用一招漂亮的直刺,刺刀刺入了對手的小腹中。只因爲那個年輕的突擊團士兵,就因爲高舉的大刀晚了那麼稍稍一絲。
可是,年輕的戰士卻咬牙承受着劇痛的同時,左手一把抓住三八大蓋的槍身,右手緊握的大刀再次揚起,狠狠地朝小鬼子的脖子上砍去……看着雙方都忍受着劇痛,都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卻還是想要看着對方先死去,最終,雙方同時倒下……
胡英澤眉頭皺了一下,表情冷峻,眼神冰冷,卻一言不發的繼續通過望遠鏡觀察戰場。
一個身強力壯的戰士跟小鬼子在地上邊翻滾邊互揍着,漸漸地,那個身強力壯的戰士佔了上風,將小鬼子壓在身下。
左手緊掐着對方的脖子,右手卻胡亂的往地上摸,摸了兩下沒摸到東西,他乾脆從後腰抽出一顆手**,然後就用手**砸向小鬼子的頭部。
身下小鬼子雖然帶着頭盔,可手**砸在頭盔上,力道侵入腦袋上,也是非常疼的,但好在有頭盔,還不至於一下子就被砸死,於是,小鬼子拼命反抗,一邊想要把身上的人掀翻,一邊則胡亂的抵擋着……
眼看着小鬼子越來越不行,用不了幾下就得被砸死時,突然!另一個小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向他衝來。
對身後毫無戒備的戰士被刺刀刺了個對穿。
可是,年輕的戰士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憋着一口氣,回頭看了眼那個小鬼子後,再看看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連蓋子都被砸飛了了,留下一條引線在那晃動的手**。
然後,張嘴一口咬住手**的引線,狠狠地一拉,手**立馬就冒氣了青煙。
身下的這個小鬼子已經被他用手**砸的七葷八素,神志都有些不輕了。可身後那個小鬼子一看到年輕的戰士拉響了手**,並向他看來,那眼神,十分兇惡。加上手**就要爆炸了,嚇的那個小鬼子大叫一聲中,抽出刺刀,轉身就要跑。
在那個小鬼子抽出刺刀的時候,年輕的戰士忍不住吐了口血,可他胸口還是憋着一口氣——一般說來,只要這口氣不泄,一時半會就死不了,反之,他就算不會立即死去,但只要這口氣一沒了,他渾身的力氣也就沒了。
年輕的戰士見這個小鬼子要跑,當下顧不得別的,站起來就追了上去。幾步之後,一個跳躍就將哪個小鬼子撲倒……
“轟!”
一聲巨響中,一切都結束了。
胡英澤則痛苦的閉上眼睛,將望遠鏡放在一旁。
坐下後,抽出根菸,點燃,深吸一口後看向劉兵,問道:“老劉,還是按計劃來辦吧!”
“政委,不是我不想撤,而是……你也看見了,這一時半會兒根本就撤不下來。”說完,劉兵補了句至關重要的話:“而且,咱們好像不僅沒吃虧,反而佔了一些上風了,這個時候撤的話……”
“等一下!你剛纔說什麼?你們一營佔了上風?”胡英澤確實被劉兵這話給驚到了,一時間都有點懷疑劉兵是在撒謊。可是想想,劉兵這麼一個傲氣的傢伙,怎麼可能會用撒謊這樣的小把戲,一時間,胡英澤有些驚訝。
“**,你來仔細看看。”
二人又戰到了瞭望孔前面,劉兵指着陣地道:“不錯,一連打的卻是很辛苦,可是,二連……就是在街的兩邊建築上,居高臨下打擊小鬼子的,他們打的可就要容易得多……一連正面阻擊,二連從側翼打擊小鬼子,兩個連相輔相成,加上哀兵可用,因而打的異常勇猛,讓小鬼子寸步難行不說,還付出了很大的傷亡。我個人認爲,再這麼打下去,別的不敢說,但眼巴前這一次戰鬥,小鬼子必然得撤退。況且,我把四連放在後面當預備隊,到現在都還沒有動用過了。所以,我覺得,現在不僅不能撤退,還必須得繼續跟小鬼子打,這樣的話,一來可以拖延時間,最少我有把握拖延到晚上,然後,我帶敢死隊殺過去,把白天失去的陣地都奪過來。二來,小鬼子主力被我們一營吸引到這裡,可以極大的減少別的方面的壓力,也有利於團部做更好的部署和調整不是?所以,我個人認爲,現在不僅不能退,還必須得繼續跟小鬼子保持這種硬碰硬的打法,將小鬼子拖在這裡。”
胡英澤看了看,又想了一下後,赫然擡頭看着劉兵,問道:“你怎麼沒把這裡的情況,詳細的跟小李說明白?”
“我這不是一開始也沒把握,可是,打着打着,就越來越有把握了嘛……現在雖然頂住了小鬼子的多次進攻,可是你也知道,戰場情況瞬息萬變,加上我一直忙於應付小鬼子,一時大意也就忘記這事了。”
不管劉兵這話是真是假,但眼巴前的事實卻讓胡英澤很是振奮,因而也就不在意這點小事了。
指着劉兵,苦笑道:“你啊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知不知道,老張一聽到你不服從命令,氣的都罵娘了。”
“嘿!嘿!”
“好了,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就再守一下。不過,我可提醒你,千萬要記住戰前動員會上的游擊戰法,千萬不要出什麼岔子,尤其是要注意,一看到情況不對,立即按事先的部署讓同志們分散撤退。”
“**,你放心,我劉兵好歹也是個營長,怎麼可能蠢到讓戰士們白白送死而無動於衷的地步。”
“那行,我得趕緊把你這裡的情況跟團部彙報一下,要不然,以老張那火爆脾氣,天知道會出什麼亂子了。”
說完,胡英澤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轉身又對劉兵再三囑咐事不可爲的時候,一定要按計劃撤退,千萬別一根筋的跟小鬼子死拼到底。
劉兵自然滿口答應。
可是,一等胡英澤離開,劉兵的臉色又緊繃起來。
他沒有說謊,四連這個預備隊確實沒用直接動用在眼前這片戰場上,可是,爲了保證自己左右兩翼的安全,四連已經在兩翼鋪開了。二連也確實打的相對輕鬆,畢竟居高臨下,只要守住樓梯口,小鬼子就很難上來,而界面上能躲避的地方也不多,所以,打的小鬼子很是惱火。
但是,關鍵是一連。
三連的傷亡率可不僅僅是劉兵口中的‘比較重’,而是很嚴重。
前幾次打退了小鬼子,三連傷亡早已過半,而劉兵覺得還不到把四連調回來進行決戰的時候,於是,劉兵一咬牙,把三連給調了回來……也就是說,胡英澤看到的戰場情況,看到數百人跟小鬼子進行白刃戰,其實,這裡面不僅僅是一連,還有三連。
三連撤出第三道防線後,原本按計劃要繞到小鬼子後方,去襲擊小鬼子的補給線,滋擾小鬼子的後路。結果,就接到了劉兵派傳令兵送來的命令,只得放棄先前的計劃,緊急調回來,然後,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被劉兵給到第四道防線上去增援一連了。
而戰場上慘烈到什麼程度了?
根據事後的統計,第四道防線上的戰鬥,兩個連參戰人員總計三百四十七人。卻犧牲了兩百一十三人,重傷三人,人人輕傷。
看到這份報告的人,只要稍微懂點軍事常識,稍稍一想,就明白這一仗的慘烈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