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骨山,陰陽玉柱。
自從周清封鎖雷骨山地底魔氣之後,由元明月佈下大陣,然後青陽道宗的結丹修士輪值看守雷骨山,免得有人敢冒着周清的禁令,進入雷骨山探寶。
這一次輪守當值的是封修。
他見得天上有雄渾真水浩浩蕩蕩,侵入大陣,然後落在玉柱平臺上,先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上前見禮,
“拜見周真人。”
周清輕輕拂袖,北冥真水蕩起法力,將封修扶起來。
他詢問道:“這些時間,地底魔氣可有異動?”
封修:“一切如常。”
周清點了點頭,說道:“此地因爲封禁魔氣,聚集了不少靈機,適合修煉。若是日常出現煩躁之感,應該是受到魔意影響了,須得好生警惕。”
鎮守雷骨山,終歸避免不了受魔意影響。
若是能時時警惕,磨礪心性,那麼對修行總歸是有好處的。
結嬰固然需要諸多靈物相助,但心性也不可缺少,而且神識強大,對衝破修行的瓶頸大有好處。元明月能修煉到結丹後期,除開周清給足靈藥外,與其僅次於周清的神識天賦關係不可謂不大。何況參悟陣法,也是洞悉大道的一種方式。
至於神魂天賦一般的修士,也可以憑藉心性淬鍊,對神識有所提升,甚至得悉大道玄妙。
不單人族,天地衆生皆是如此。
彌陀世尊最經典的一次點化是講述佛法時,居然令一塊頑石開悟,修成大妖。
此佛宗頑石點頭的典故,廣爲流傳。
當然,周清其實也懷疑那塊頑石,早已受天精地華,侵染日月玄機,距離開智也不過一步之遙。
易地而處,要是周清幹了類似的事,福鬆肯定也是如實記錄“周真人點化頑石”,而不會形容那頑石多麼靈氣逼人。
周清難得見到一次封修,故而也細細指點一番。
封修自是激動無比。
試問青陽道宗,乃至整個景陽道域,誰人不敬仰周清。
何況封修還是周清故人,幼年時在清福宮就見過周清了,此等緣法,又遠非尋常弟子可比。
周清一向也是對他寄予厚望。
只是大道難行,以封修如今的緣法,想要結嬰,依舊是鏡花水月。
不過,修真本就是煉假成真,今日鏡花水月,來日說不定就化成現實。
封修得了周清指點,隨即開始感悟。
周清自是順着玉柱,到了地底魔穴。原先的魔井早已堵死,如今地底魔穴依舊有魔氣飄蕩,不過被旁邊的雷鵬骸骨鎮壓着,翻不起風浪。
只是這些年下來,周清發現雷鵬骸骨出現了不少裂痕,竟有潰散的趨勢。
他暗自心驚:“難道上次鎮壓魔氣,治標不治本,還是這雷鵬骸骨到了靈機耗盡的時刻。”
周清知曉,他上次雖然鎮壓住魔劫,可是真正能將黃泉魔氣鎮壓住的大功臣是陰陽玉柱的雷鵬骸骨。
周清不過是借勢而爲,堵住魔井,並滅殺了逃出的魔蠑螈。
魔井之下,肯定還有別的魔物。
他這次出門,還帶了靈茶樹的悟道靈茶葉,至於祖桃樹的壽桃,確實對他意義不大,因此周清的重點還是大桑樹的桑果。
至於悟道靈茶葉因爲靈茶樹這些年生長期間,有竹簫的天籟加持,再以北冥真水和青陽神火烹煮,應當能有些效果。
周清放出最先得到的太始魔簡,此魔簡乃噬魔之道,能吞噬魔氣,化爲至純的精氣。
以地底龐大的黃泉魔氣,轉化精氣,說不定能助大桑樹完成進階“元嬰境”的蛻變,從而結出周清需要的桑果。
“你想要逃離我的掌控,這是最後的機會,所以給我大量轉化精氣吧。若是令我不滿意,我可以保證,即使貧道坐化,也能讓你永無出頭之日。”
周清取出太始噬魔簡,此物依舊毫無反應。
周清冷冷一笑:“不要不識擡舉!”
他又取出另一枚魔簡,正是來自冥羅宗長老離塵子的那枚毒魔簡。
周清取出毒魔簡之後,以北冥真水,將魔穴中逸散的魔氣收攝一起,注入毒魔簡之內。
只見毒魔簡氣息開始膨脹起來。
周清不止如此,還將當年的魔蠑螈的魔龍珠取出,將魔龍珠祭起,地底深處,有源源不斷的魔氣被抽出,甚至雷鵬骸骨的裂紋中,都有魔氣逸散出來。
原來周清以魔龍珠爲陣眼,施展北冥真水,吸納相同屬性的魔氣,這些地底的黃泉魔氣受到北冥真水和魔龍珠的吸力,如百川歸海靠攏。
毒魔簡一下子興奮起來。
如果是旁人驅使毒魔簡,自是要受到毒魔簡中劇毒的影響,可是周清腰纏的小蛇,張口源源不絕地吸收毒魔簡散發的毒氣,同時周清的北冥真水可以說是萬毒不侵,何況他還是聖體。
毒魔簡的毒氣根本影響不到周清。
反倒是噬魔簡在周清的鎮壓下,不斷受到毒氣侵擾。
本來噬魔簡能吞噬萬物精華,壯大自身。可是偏偏毒魔簡和噬魔簡同爲太始九大魔簡之一,除了最神秘莫測的心魔簡,其他魔簡沒有本質上的差距。
毒魔簡的魔氣噬魔簡非但奈何不得,還要受毒氣侵擾。
這一下子,噬魔簡不由顫動起來。
周清破妄法眼看得清楚,噬魔簡開始有軟化的跡象。
真正意義的軟化。
一滴滴濃郁的漆黑魔水從噬魔簡上面滴出。
它開始向周清發出求饒之意。
周清不但沒有同意,反而催動毒魔簡向着噬魔簡靠攏。太始九大魔簡,本就有互相吞噬,進階完整太始天魔冊的本能。
因此誰強,誰做主!
毒魔簡如今有周清幫助欺壓噬魔簡,噬魔簡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當然,元魔宗不敢讓魔簡互相吞噬,乃是一旦吞噬成功,就會變得無法控制。
周清自然也明白,但他依舊讓毒魔簡一點點吞噬噬魔簡。
這也是周清讓昴日多年用南明離火削弱了噬魔簡的結果。
而且冥羅宗得到毒魔簡之後,以稀世的毒物餵養過毒魔簡,此消彼長,再加上週清的幫助,沒過多久,噬魔簡像是要油盡燈枯一樣。
然後周清止住。
噬魔簡如蒙大赦,並向周清哀求不止。
周清卻又催使毒魔簡,欺壓噬魔簡。如此玩弄好幾次,噬魔簡見到周清,如同見到太始天魔祖師一樣,恨不得伸出舌頭跪舔周清。
周清如此方纔罷手,淡淡開口:“早聽我的,也不至於受這些苦楚。接下來分出大部分精氣給我。”
他隨即開始鎮壓毒魔簡。
一時間攻守之勢異形。
在周清北冥真水、青陽神火衝擊下,毒魔簡一下子成了被噬魔簡欺負的對象。一開始噬魔簡還有些虛不受補,進度緩慢,但它吐出大部分精氣給周清,餘下用來增強自身,逐漸壯大,而毒魔簡不斷衰弱。
它的毒氣再如何厲害,也奈何不得北冥真水。
周清見狀,隨即放出大桑樹,然後將噬魔簡吐出的精氣源源不絕輸送給大桑樹。
等到毒魔簡被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後,周清收起毒魔簡,再將魔龍珠交給噬魔簡轉化。
以魔龍珠的精華,再抽取地底逸散的魔氣,化生出大量精氣。
大桑樹有生以來,都沒如此吃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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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龍珠本身就是元嬰境級別的魔蠑螈的精華,加上噬魔簡煉化的毒氣乃是元嬰境級別寶物毒魔簡的精華,又有海量的地底魔氣加持。
這些魔氣也是多年來逐漸從地底封印中逸散出來的。
如今被周清收集,以噬魔簡轉化精氣,全都便宜了大桑樹。
周清笑道:“桑道友,可不要吃不飽。”
他催使北冥真水,加速魔龍珠的煉化,只見有磅礴精氣,如天河決堤般往大桑樹的身軀灌進去。
大桑樹的氣息不斷攀升。
終於某一個,樹冠之上激盪起可怕的氣息,衝出地底。封修都被嚇了一大跳,立足不穩。
“勿要驚慌,貧道在煉法,開啓大陣,將氣息掩藏住。”
封修聽得是周真人傳音,連忙去將大陣隱藏氣息的功能開啓,一下子就扔了好多塊高階靈石。
也是青陽道宗財大氣粗,換做別的勢力,根本不可能讓一個結丹修士有如此多的高階靈石。
不知過了多久,大桑樹一陣顫慄。
吸收它體內的磅礴天河般的精氣,終於令它結出一果。
這桑果結出。轟隆隆一聲,大桑樹樹冠之上九丈,便有雷雲匯聚,漆黑如墨,好似黑洞般,不知道有什麼樣的可怕雷劫在醞釀。
而大桑樹生出一種玄妙之感,只要經歷過這一場雷劫,便可以踏入元嬰境。
舉冠不過九丈的雷劫,令它心生恐懼。
周清撫摸大桑樹的樹身,說道:“桑樹道友,有我在,勿怕!”
他決心與大桑樹一起渡雷劫,雖然如此會令大桑樹的雷劫威力加倍,周清也怡然不懼。
雖然此刻,周清只需要取了大桑樹的桑果,幾乎必然能踏入金丹五轉至之境,甚至他內心也生出許多渴望。
自進入金丹四轉以來,日日夜夜的苦煉,都是爲了此刻。
只差臨門一腳。
周清反而不急着踏出去。
若是大桑樹不能渡劫成功,桑果他不要也罷。
周清站立在大桑樹的樹冠之上,擡首看向距離他不足九丈的劫雲,黑壓壓的令人心中顫慄、恐懼。
剎那間,一道銀白色的巨大閃電,毫無徵兆從雷劫中涌出,如同一條可怕至極的雷蛇,有毀天滅地的氣息。
這是九重天雷劫!
周清心念電閃。
他揮手而出。
北冥真水從周清袖袍中涌出,只有三尺大小,比起落下的粗壯雷電,看起來微不足道。但是北冥真水集聚陰五雷和陽五雷,蘊藏的力量比降下的雷蛇,有過之而無不及。
五雷正法即是正法,何須懼怕雷劫?
給我破!
三尺長短的北冥真水,化生出剛猛無儔的雷電之力,將天上降落的雷蛇衝散,隨即有雷霆精氣向下墜落。
好似下了一場雷雨。
大桑樹和周清同時得到雷霆精氣滋養。
雷霆亦是造化道!
九重雷劫一共有九道,每三道爲一組,而一組威力強過一組。
此是三三之數,若是傳說中的九九天雷劫,那就是三三之數和九九之變,即使化神也無法抵擋。
那是傳說中化神以上,纔會遭遇九九天雷劫。
天雷精氣在周清體內爆響,周清覺得自己身體變得愈發輕便,有種從裡而外洗過的感覺。
一道道雷劫接連落下。
周清都憑藉北冥真水化解。
甚至陰五雷和陽五雷都起到作用,將天雷精氣分解,產生陰陽變化的玄妙。北冥真水在周清道爐中,好似變作一個陰陽混洞似的。
越到後面,周清融合五雷正法的好處越是激發出來。
陰五雷和陽五雷相互作用,好似黑白太極,相互流轉分解天雷,化生精氣。
直到第七道天雷,周清才微微色變。
因爲第七道天雷居然帶着絲絲紫氣。
“紫霄神雷!”
周清自是認得這是傳說中的紫霄神雷,在雷劫中,也是極爲罕見的存在,傳說中九九天劫,第一道天雷便是紫霄神雷。
不過這神雷只是微微帶了些紫氣,不是完整的紫霄神雷,否則周清肯定難以抵擋。
周清神色多了一分凝重。
應該是他加入雷劫,導致雷劫產生質的變化,出現了紫霄神雷。
紫霄神雷落下,已經不遜色元嬰中期全力一擊。
而且後面八九道幾乎同時落下。
等於三名元嬰中期修士全力一擊,且周清還不能閃避。
周清要躲開不難,張開風雷翅即可。
但是底下的大桑樹必定受不了這種雷劫。
周清凝立不動。
北冥真水化爲慶雲集聚在頭頂,好似一朵蓮花盛開。他全身法力都化爲北冥真水,氣血如江河奔騰,五臟發出轟轟雷音。
同時青楻劍在北冥真水中載浮載沉,緩解雷劫傷害!
三道不完整的紫霄神雷,雖然有前有後,卻幾乎同時撞入北冥真水中,青楻劍一聲高昂激烈的劍吟,恍若雷動九天。
而吐納一切的北冥真水,也受不住巨力,潰散開來。
無數細小的淡紫色雷光經過周清的身體,落在大桑樹上。
周清感覺肉身對法力、氣血的容納,又有所擴展。這些淡紫色雷霆氣息,也對周清聖體造成極大的破壞。
但是聖體強大的恢復能力,使得周清沒有被淡紫色雷霆氣息摧毀。
周清開始不斷收攝潰散的北冥真水,而青楻劍也渾身焦黑,看似要糊了一般,但是其中的毀滅劍意愈發純粹。
經過這一場不完整的紫霄神雷洗禮,青楻劍的毀滅劍意得到提純。
實是獲益不淺。
大桑樹透出一股冥冥漠漠,難以言表的玄氣,桑枝好似捧手一樣,將桑果捧在周清面前。
周清灑然一笑,也不拒絕。
桑果化入口中,逸散四周的北冥真水渾融極品靈茶葉,進入體內。青陽神火化爲丹火,在道爐中烹煮悟道靈茶。
而桑果的藥力瞬息間擴散。
周清氣息不斷攀升,金丹五轉的瓶頸只阻擋了他剎那,隨即被衝破。
道爐顯化體外,似乎囊括宇宙一般,有不可測度的玄機。
此刻天地山澤水火風雷,八種氣機在周清體內旋轉,陰陽黑白之氣,在周清口鼻間吞吐。
一時間,地底震盪,魔氣泉涌噴出,襲殺向周清。
周清灑然一笑,“向來聽聞,人家突破元嬰中期是心魔阻道,今日我之魔劫,在於外魔乎!”
以他前世對宇宙的深刻認知,此界的心魔,根本不足以演化周清心中的宇宙生滅,直接就會崩潰掉。
對於心魔而言,周清纔是最可怕的域外天魔!
因爲周清確實非是此界之人,對於土生土長的心魔、天魔而言,纔是最可怕的外魔!
說外魔,誰是外魔!
周清灑然大笑,如天地玄音迸發,一步就踏入金丹五轉,法力沸沸揚揚,道爐顯化,八氣周流,陰陽二氣吞吐。
直到此刻,他終於覺得,那不可觸摸的不死不滅之大道,終於給他抓到一片衣角。
總有一天!
他要登臨絕頂。
“八卦道爐,陰陽二氣,周流六虛,生剋制化……”
一縷縷道悟,盪漾周清心頭。他之道,一樣可以演化出陰陽二氣,有生、化、返的氣機規律。
“吾道自足,法用萬物。”
青陽神火化爲丹火,依舊在道爐中洶洶燃燒,北冥真水好似丹爐的頂蓋,鎮壓一切。
陰五雷和陽五雷也互相在道爐流轉。
陽氣顯,則陰氣藏;陰氣顯,則陽氣藏。
這也是陰陽二氣,周流六虛的玄妙所在。
原來無論是八卦道爐,還是陰陽寶瓶身,最終都是殊途同歸。
只是八卦主生,陰陽以開闢始,卻是有滅道復歸混沌的特性。故而八卦生道,兩儀滅道。
周清是容納萬法,道生萬法;而陰陽寶瓶身最終是要滅去萬法,歸於混沌。
此謂之“有”“無”。
周清是萬法生,而景陽是萬法滅。
因爲天地靈機枯竭,萬法寂滅乃是順應天道,而周清萬法生,則是逆天而行。
周清明瞭之後,非但沒有沮喪,反而心中激盪層雲。
“順行成人,逆行成仙,理當如此。”
“天地枯竭,當真是本該如此嗎?”
“即使如此,我也要開一法,在靈機枯竭之後,不絕大道。”
萬法生,萬者,無窮也,不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