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六怪之首的康老大一路往不周山去。這不周山乃是如今三界六道第一神山,大不可量。
山頂上一株桑樹,高如天地,連五莊觀裡那株人蔘果樹都似乎比不得。
康老大算是有見識的人,越靠近不周山,越是寒氣直冒。
待得到了不周山腳下。
有大日真火從桑葉間照射下來,化開氤氳紫氣,晃得康老大睜不開眼。他心知二爺的事耽擱不得,強忍着不適往山上走。
其實山上沒什麼禁制,可是光是射下來的太陽真火、飄散各處的氤氳紫氣,偶爾還有混沌之氣盪出地火水風,着實兇險無比。
幸好康老大有楊戩賜下的符詔,才一路化險爲夷。
原來楊戩精通變化之道,符詔裡能分出他的化身來,見了化身,等於見楊戩,只是不能存在太久的時間,康老大剛剛上得山頂,那符詔的法力即消耗殆盡。
山巔早建起法臺,有一青衣道人在上面說法,看似不遠,康老大卻心底不由升起,與其隔了三千世界之感。
而且康老大明知道人是誰,偏偏意識裡留不下道人的半分影像。
在道人身後,有一輪大日,十分神聖,普照世間。
起初,康老大還誤以爲是大日如來。
仔細看,方知是一隻金烏模樣的神鳥。
雖然傳聞大日如來是金烏一族,可是康老大還是能辨別出,這金烏肯定是道人的坐騎之類。
康老大走近,耳內盡是許多聞所未聞的妙音。
那法臺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修煉者,仙魔佛道妖鬼皆有。
一個個都聽得如癡如醉。
不知過了多久,妙音結束,康老大如夢方醒,卻發現自己還在不周山山腳下。
他還以爲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結果腦袋被人敲了敲,定睛一看,正是哪吒。
只見哪吒一身黑衣,手裡捧着一根手指。
那手指也不流血,有一股清氣。
“哪吒兄弟……”康老大正要道明來意。
只見哪吒點頭:“二哥的意思我知曉了,待救出三聖母,我便和你去地府,找二哥要生死簿。”
康老大心思機敏,原來二爺找哪吒兄弟,竟是和不周山那位做一場交易。
他又想到道人的可怕,哪怕強如二爺,都不見得是對手。
對方既然看上生死簿,交出去也好。
至於讓二爺位天庭報仇,想都別想。
他們這些人,甚至還盼望二爺幹翻天庭呢。
康老大:“多謝哪吒兄弟。”
他沒多嘴問那手指來歷,不消猜,定是那道人的。
只是一根手指,要去五臺山文殊菩薩的道場,救出三聖母,是不是太託大了?
那文殊菩薩的道場,還有佛陀的七層浮屠呢。
哪吒和康老大架起祥雲往五臺山去。
路上,哪吒笑:“你可知五臺山和我其實大有淵源。”
“這從何說起?”
哪吒:“五臺山原名太乙山。”
“原來如此。”康老大心中一震。
他竟沒想到五臺山來歷居然這樣大,原來是太乙救苦天尊的道場。這太乙救苦天尊可了不得,乃是上代的幽冥話事人。哪吒的師父太乙真人,不過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一個化身,除此之外,昔日元始天尊講道時,親口讚頌太乙,說其“最尊最貴”“最聖最靈”。
除此之外,太乙救苦天尊還有一個稱號,喚作幽冥教主。
其本身也和佛陀一起證了道祖果位。
地藏王這等存在,見了太乙,都得禮讓。
難怪文殊菩薩要將佛陀的七層浮屠放在五臺山,非此寶,文殊也不能坐鎮五臺山。
哪吒淡淡開口:“此去也是爲了正本清源。”
康老大點頭稱是。
他理清脈絡,心知這三聖母被抓,哪吒受二爺請託前去相救,不但存在着二爺和周清道人的交易,還有太乙和佛陀的爭鬥。
水也太深了。
任憑其中任何一個大佬,吹口氣,他康老大,也得飛灰湮滅,連應劫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不多時,哪吒和康老大來到五臺山。
兩人止住雲頭,見到那五臺山頂,文殊菩薩顯了法象在七寶浮屠上說法。
那浮屠便是七層浮屠,因爲一層一寶,又名七寶浮屠。
說是佛陀之物,其實也是佛陀化身多寶道人的東西。
還沒等哪吒開口,那五臺山上,有金光一道飛出,很快在哪吒二人不遠處顯了神形,正是金蟬子。
哪吒開口:“大乘天,上次的因果還未了斷,你又來與我爲難不成?”
金蟬子哈哈一笑:“靈珠子道友說笑了,出家人四大皆空,哪裡來的因果。”
哪吒:“反正你今天是要找我麻煩是吧。”
金蟬子:“靈珠子,你是媧皇掌中之物,太乙親傳之徒,何必跟着那道人廝混。須知他再是厲害,也未證混元無極,遑論道祖。以你的身份,覺悟前塵之後,三界六道,哪裡都有你安身之所。”
哪吒:“我此行就是爲了拿回家師的道場,你和文殊速速離去,否則休怪我用強。”
金蟬子心知這裡面的事,難以善了。
這五臺山是佛陀重生降世之地,派了文殊菩薩來駐守,連通幽冥,如何能讓出去。
佛門有三位道祖,哪怕得罪了太乙和媧皇也不怕。
何況佛陀本來就和太乙不對付。
他尚未祭起九環禪杖,只見到哪吒拿出一截指頭。
那指尖明晃晃的,鋒銳無比,朝着金蟬子一碾壓去。
登時有五行運轉的神光朝着金蟬子一刷。
金蟬子身爲佛界大乘天,神通何其廣大,可是這一指刷出的五色神光,他硬是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輕輕巧巧地給刷進五行輪轉開闢的世界中。
那指頭一出現,收走金蟬子這佛門裡厲害的人物之後,又朝着五臺山碾壓過去。
這一刻,五臺山上的七寶浮屠居然佛光大盛,出現了無數彼岸花。
任憑五行流轉,刷走那些彼岸花,可這些花無窮無盡一樣,隨生隨滅,根本刷不盡。五臺山原本巍峨高聳,此刻也隨七寶浮屠,一起隱藏在無數的彼岸花中。
哪吒見狀,也不慌,口中唸了一句咒語:
乾坤有時盡,五色道無邊。這咒語一出。
那彼岸花雖然隨生隨滅,不可計數。
但是指尖釋放的五色光芒,宛如五方大世界碾壓過去,生生不息。
康老大在旁邊觀望,只看到那些彼岸花迅速消散,與此同時,有金山、火海、建木、洪水等種種異象將五臺山包裹。
眼見得那五臺山要被五色神光刷走。
忽然之間,那七寶浮屠中,下面六層,出現一聲奇異的吼聲。
隨即六層浮屠,豁然門戶大開。
文殊菩薩端坐第七層浮屠之上,下面六層浮屠,六座門戶,赫然是傳說中的六道輪迴。
六道運轉,生出恐怖絕倫的吸力,居然和五色神光分庭抗禮。
“這是地藏王的道!”哪吒輕聲道。
“世尊地藏,衆生浮屠。”被五色神光收走的金蟬子忽然唸誦出一段咒語。
原來佛陀超脫之前,曾親口許諾將世尊之位傳給地藏。
故有世尊地藏的說法。
這佛陀的七寶浮屠,也是從那時候得到地藏佛法的加持,有了六道輪迴的力量。
五臺山又是太乙山。
太乙是幽冥教主。
足見此處道場,實則與六道輪迴息息相關。
七寶浮屠在此,自然和太乙山的六道輪迴之力產生聯繫,激活了世尊地藏的佛法,顯化出的六道輪迴,幾乎是真實六道的一部分了。
其力量之偉岸不可言喻。
五色神光黯淡下來。
露出流轉清氣的一截指頭。
那一指遭遇如此變故,依舊不疾不徐,朝着六道輪迴點殺過去。
這一指落下,看似平平淡淡,待得落在六道輪迴的浮屠上時,居然將六層浮屠鎮壓。
一指壓六道?
饒是康老大也是經歷過封神量劫的人物,曾經遠遠瞥見過道祖出手,此刻也震驚得無以復加。
那周清道人,周天帝居然恐怖到了這種地步。
佛陀之寶,地藏佛法加持的六道浮屠,居然都逃不出這一指的鎮壓。
哪吒則是毫無意外。
這五臺山本就是太乙山,佛陀妄圖用七寶浮屠鎮壓封鎖太乙山,自然也讓這七寶浮屠受到了太乙的牽制。
以道人的厲害,自然能窺到這一點。
不過七寶浮屠到底有佛陀和地藏的加持,即使有太乙的牽制,周清能將其鎮壓,亦足見其非同小可之處。
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和道祖較量了。
周清若是知曉哪吒的想法,只會淡淡一笑。他萬劫不磨之前,連元始天尊都敢放對呢,這算什麼!
隨後,那指尖分出一道清氣射入鎮壓的浮屠之中,很快浮屠開了口子,三聖母拿着寶蓮燈出來,見到哪吒,知道是對方救了自己。
“哪吒,伱又救了我一命。”
原來三聖母和楊戩曾被抓去天庭,乃是哪吒救了兄妹二人。
哪吒哈哈笑道:“三聖母,可不是我救的你。”
三聖母瞧着那有鎮壓諸天之勢的一指,若有所思,又見到康老大,來到他身邊,與其神念交流一番,明白了不少事。
雖然哪吒救出了三聖母,但這事還沒完。
文殊菩薩坐在地七層浮屠之上,靜靜瞧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很快菩薩禪音唱響虛空,響徹大千世界,“靈珠子,既然救出了三聖母,還不速速退去。”
哪吒冷笑一聲:“人是你們禿驢抓的,卻不是你們放的,現在要我們走,有那麼容易?”
文殊菩薩皺眉:“你待如何?”
他說話間,目光落在那一截指頭上。
在文殊這佛門的大智慧菩薩眼中,這指頭分明是一把無上殺器,令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太乙的無常劍。
其實他也知太乙的無常劍在周清手裡,甚至做好了對方無常劍出現的準備,結果來的竟是周清的一指。
這更顯得周清的道行法力深到了極點,不可測度。
“退出太乙山。”哪吒迴應一句。
文殊眉頭鎖緊,這五臺山非但是他的道場,更是佛陀和太乙鬥法的關鍵之處,如果他退去,豈不是證明佛陀在此輸了太乙一招。
只是面對周清的一指,文殊竟沒有別的好辦法。
這道人顯然已經用元神參破虛空,達到了外道演法、借假修真的境界,有望證就道祖的果位,與他們已經有了雲泥之別。
就在此時,只見到五臺山顫動起來,迸發殺機。
文殊菩薩知曉,這是七寶浮屠被鎮壓了六層,再也壓制不住太乙的玄法。
如此一來,只好退去。
只見第七層浮屠化爲蓮臺,隨後文殊道場中,衆多強者都隨着他一起離開。
太乙山的佛光登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飄飄灑灑的仙氣,並有不可言喻的冷冽殺機。
三聖母雖然從康老大那裡瞭解到一些事,對於周清一指竟能逼退文殊菩薩以及道場的其他強者,着實感到驚異。
若是周天帝本尊來此,她還想得通!
哪吒似乎猜到三聖母的想法,笑道:“道人一指,本就是他的化身。見它如見他,只是這一指蘊藏的法力,終歸難以持久。其實你若是有無量本命元氣,催動寶蓮燈,神通也不會比文殊那廝差。”
“哪吒,你對寶蓮燈倒是熟悉。”
“我在媧皇宮受此燈照耀不知多少元會,能不熟悉嗎?”
哪吒得了周清相助,頓悟前塵,知曉自己身爲靈珠子的經歷,對於同樣出自媧皇宮的寶蓮燈,自然不陌生。
只是寶蓮燈依舊是器物,而它已經得了人身。
救出三聖母,待得太乙山正本清源,穩定下來,哪吒沒有直接回不周山,而是帶着三聖母、康老大徑自要去地府枉死城。
它先提前說好,然後帶着三聖母和康老大落到太乙山半山腰。
“咱們從這裡去地府?”三聖母十分好奇。
哪吒笑:“地府黃泉無處不在,只是要打開通往地府的通道,需要特殊的法子。”
“比如?”
哪吒聞言,忽然做了一聲獅子吼。
這吼聲,三聖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卻在意識裡,彷彿看到一個九頭獅子,脖子上繫着一個古老滄桑的銅鈴,有道人坐在九頭獅子上,無比尊貴!
霎時間,通往幽冥世界的大門打開了!